201我希望能再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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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奴的去留,姜晏其實并不怎么關心。 囿于前世記憶,她始終對這個近乎啞巴的少年抱有淡淡的厭惡感。按理說交給蟬奴的任務了結了,這人也就沒用了,但姜晏不愿將蟬奴拋棄在宿宅中。 留給宿成玉,豈不是讓宿成玉有了泄憤的出口。 所以還是將人帶回侯府,安置在西院。 也只能安置在西院,這樣最方便。丟到別處,徒增隱患。 隨阿鶴回到侯府的蟬奴,總算不用再拘在黑漆漆的小屋。他有了新的身份——現如今,他是姜五娘院中的奴仆,和其他人同吃同住,平時分些雜活。 重新呼吸著西院的空氣,蟬奴總有種不安而焦躁的沖動。他花了半個時辰來適應新生活,然后耗費整整一天等待姜晏的召見。 但姜晏沒傳他問話。 蟬奴找到管事的阿鶴,阿鶴倒是態度很好:“嗯?想見娘子?沒有重要的事情不可以打擾她啊?!瓫r且娘子有客?!?/br> 那時季桓正在房中圈著姜晏講故事,將她的耳垂咬得又熱又紅。 蟬奴沒有機會再見姜晏。隔著遙遙距離,他只瞥見了季桓推門離開的背影。斜落的月光與燈燭映在青年清貴的面容上,月白的衣袍晃動著迷醉的流銀。 那光華刺痛了蟬奴的眼。 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和姜晏隔著萬水千山,姜晏,季桓,聞闕,乃至宿成玉,都仿佛是活在云端的人物。而自己天生匍匐在爛泥里,是死不足惜的俞縣祭品,是用過即拋的石子。 永永遠遠,只能躲在陰暗僻靜的角落里,凝視著云上人的悲歡離合。 *** 朝議的熱鬧,并沒有傳得人盡皆知。 這本來就是朝堂事務,再怎么荒唐有趣,也沒哪個官員敢胡亂散播。就算私下交談,教別的人聽見了,誰又敢公然議論,擔個妄議朝政之名呢。 宿成玉的糗事除外。 短短幾日,他在朝堂的“英勇言行”就廣為流傳。內情詳細人們自然不清楚,只道宿六郎偽造證據彈劾清遠侯,被天子駁斥,灰溜溜回了家。 結合前些日子聞相與姜五娘定親的喜事,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宿六郎心懷怨恨因而意圖污蔑報復,這才做出了不聰明的狠事。 多年來清遠侯府對宿成玉照顧有加,宿成玉如此行為,簡直稱得上忘恩負義。莫要拿聞相搶妻做借口,畢竟宿氏與姜氏并無婚約,他宿六爭不過聞相,只能怪自己本事不足嘛。竟然還要在朝堂上發瘋,得罪姜氏又自毀仕途,怎一個愚蠢了得。 于是很快,宿成玉淪為一時笑談。 姜晏乘車經過街巷,尚能聽見酒館茶肆隱晦的嘲諷。 若宿成玉先前名聲普通,也不至于跌得這樣狠??上蕹捎裆谒奘?,父親是曾經的右相,他自己又搏了個“洛陽雙璧”之名,言行舉止頗有聞闕風采。如今犯了不忠不義的錯,于政事前途昏頭昏腦,于長輩如白眼狼,于男女私情潰不成軍,就不能怪眾人恥笑他無能無用。 見證宿成玉這樣的境況,姜晏心中出奇平靜。 也許是她等得太久了,又或者是因為,這滿大街竊竊的流言譏嘲,也有她暗中推波助瀾的作用。 等到姜晏進了熟識的茶室,迎面一股微苦的冷香襲來,她的情緒忽而變得輕盈松快。 今日約了聞闕見面。 “怎么還是這般忙碌?!苯塘闷鹑箶[坐在案幾前,嘰里咕嚕,“左相大人好似沒有清閑的時候?!?/br> 聞闕手持卷宗,正提筆在紙上寫字,聞言抬眸,唇角泛起難以察覺的弧度:“嗯,本來這幾日不必忙,可惜那次朝議太熱鬧了,使我憑空增添許多事務?!?/br> 姜晏眨眨眼睛,笑嘻嘻地:“人在其位謀其政嘛,你應該的?!?/br> 聽聽,如此理直氣壯,一般的女孩子根本說不出來。 聞闕本也是開玩笑,左手輕輕一拍,卷宗落在少女頭頂。姜晏哎呀叫出聲,立即捂住腦袋,貓兒眼微微彎著,整個人透著股鮮活勁兒。 “先生又要訓人啦,先生又要訓人啦?!?/br> 她跳起來,跑到聞闕背后,煞有其事地給他捏肩膀,“先生莫要怪罪學生,先生辛苦了?!?/br> 聞闕輕輕嘆口氣,略有些哭笑不得。 他哪有這么頑皮恣意的門生。 姜晏雙手擱在聞闕肩頸處,十根手指使足了力氣揉來捏去。然而她始終是個不沾陽春水的貴女,兩輩子沒干過出力的活兒,再怎么努力也像是貓爪子撓人,欠點兒酸爽的火候。 聞闕刻意忽略了心頭攀爬的癢意。 他放松肩背,漸漸闔了眼。在充盈茶室的苦香中,姜晏覆身上來,抱著聞闕細細撫摸他的脖頸與下巴。 聞闕下意識做出吞咽動作,喉結在姜晏手心緩緩滾動。 “晏晏?!?/br> 他的嗓音是浸溪的冷玉,“你現在,執念可曾消解?” 姜晏含糊地嗯了一聲。她枕著聞闕的肩膀,眼睛半垂,瞳孔里的光是散的。半晌,小聲道:“快了?!?/br> “這樣啊?!?/br> 聞闕抬手揉揉姜晏的腦袋。他沒有評判她的作為,也無意指摘她的心態。人總要將過去血淋淋地全部撕掉,才能搖搖晃晃向前走。 “我希望能再快一點?!?/br> 他說。 姜晏嗯嗯應答著,不一會兒鉆進聞闕懷里,鬧著說自己犯困。聞闕為難地看著案頭好幾份麻煩的卷宗,終是決定哄姜晏去小榻休息。 姜晏不愿去:“那竹榻又硬又冷,還不如聞子鳩的腰腿!” 說話過于直白,短暫靜默后,左相大人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拿起卷宗來。身體卻自然調整了姿勢,好讓少女抱得更加舒服。 就這樣,懷里揣著個姜晏,聞闕專心致志繼續做事。 ……誰也沒提季桓的名字。 姜晏本來打算交待自己和季桓的事兒,然而此情此景,提第叁個人的名字無疑是破壞氣氛。 即便她不說,聞闕也能推測出兩人重修舊好的前因后果。 那就算了罷。 姜晏迷迷糊糊地想。 她和聞闕,終究不是需要解釋這些私事的關系。 約莫是茶室過于靜謐,耳邊的翻頁聲又格外催眠,姜晏不知不覺真睡了過去。 后來朦朧間被人搖醒。 “晏晏,該回家了?!?/br> 姜晏極不情愿地掀開眼皮,望了望窗欞的日光:“還早呢……” 早什么早。 聞闕無可奈何,捏住姜晏的鼻子。她出不了氣,張嘴呼吸也不肯睜眼。泛粉的菱唇間露著玉白的牙齒,一小截舌頭若隱若現。 “……” 聞闕垂眸看了片刻,俯首吻住姜晏嘴唇。緩慢廝磨幾下,舌頭伸進去探尋劫掠。 于男女情事上,他有著無師自通的本領。 姜晏很快被親得渾身發熱,嗚嗚咽咽的,咬著他的舌尖不肯放開。呼吸交纏間苦香與胭脂花香徹底融合,按在少女腰間的手移到了柔軟的胸前。 略略一碰,隨即放開。 聞闕眼中尚且清明,只聲音含了幾分滯澀:“醒了就回家?!?/br> 姜晏不依,都到這份兒上了,回個屁。 她懶得哄矜持的丞相大人漸入佳境,直接去扯他的衣領子。因是私下見面,聞闕穿著寬松的常服,用力拽扯便松落小半,露出精雕細琢的鎖骨與平坦胸膛。 緊接著,姜晏瞥見了他肋間纏裹的布條。 “……受傷了?” 姜晏訝然?!笆裁磿r候的事?” 聞闕低頭看了一眼,語氣恢復平淡:“不要緊,只斷了兩根肋骨?!?/br> 姜晏:“……” 你在說什么瘋話。 而且骨頭都斷了怎么還照常上朝理政批奏疏看卷宗? 聞闕解釋:“也不算完全斷了,主要是開裂,有太醫看護診治,無礙的?!?/br> 姜晏只好問他怎么受的傷。 聞闕沉默許久。 “幼弟自高樓摔落,接人所致?!?/br> 姜晏滿頭問號。 沉知嬰你又搞什么花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