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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眾人之間,似乎劃出了一道不可視的“帳”。 里面,?是沉浮于幻夢與現實之中,?牢牢困囿在一地牢籠間,?固執到偏激的他。 外面,是虛虛實實的嘈雜,無數陌生面孔鉆入虹膜,?呈弧狀隱隱將他包圍其中的人群。 七十年前的光景,于此刻重疊。 眾聲討伐,輿論施壓,再加上她的訴求,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潮水般涌入他的耳膜,幻聽般的人聲從天際傳來。 【殺了她!】 【殺了她……你還在猶豫什么?】 【忘記你身為家主的職責了嗎,動手!】 【殺了她——】 指骨微動,無喜無悲的藍瞳里浮上了一抹人性。 那是怒意。 吵嚷喧鬧,如螻蟻的陣陣嗡鳴,擾得他惱意更甚,咒力在指尖凝結,術式順轉的小黑洞醞釀成型。 同樣的問題,他不會再問第三遍。 “五條悟——!” 惠眼尖地看到了他的動作,驚得忙呼出聲,與此同時,他的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滿滿的是對五條悟這個不確定因素的無力感。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機關算盡,抵不過五條悟的“歐皇之手”。 他不清楚對方身上發生了什么。 但莫名的直覺,腦內的警報拉響,他清晰地意識到,面前這個人,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的五條悟,是一個極其不穩定的人間兇器。 恐怕正處于記憶與現實拉扯的夾縫之中,暴虐的咒力被僅存的一絲理智壓抑在周身方圓幾尺,其內草木枯萎,落英成灰。 惠能確認的只有一件事。 再遲一點,五條悟的理智就會徹底崩斷。 他的呼喊成功讓五條悟目光下移,投在他的身上。 “……禪院?”他喃喃道。 “五條悟,你聽著?!?/br> 頂著其他族人訝異的視線,惠憑著強大的情商瞬間理解了五條悟的狀態,然后一擊必中。 “這是阿音本人的意思?!?/br> 她的名字一出,五條悟果真停住了動作。 就像是一個開關。 赫人的威壓收斂,宛若風暴來臨的壓抑感緩緩消失,白發的少年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惠,那模樣看上去,竟然有幾分乖巧。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在尋找到她的目標之前,阿音不會回來?!?/br> “她不希望任何人去找她。包括你?!?/br> “我們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她的歸來?;蛘哒f,難道你想要讓阿音不高興嗎?五條悟?!?/br> 這一番話下來,甚爾都不禁側目。 他都不知道自己兒子這么厲害。 一針見血地指出五條悟的癥結不說,還能對癥下藥,成功安撫了五條悟這個腦回路清奇的人的情緒。 ……不是,這已經超出了尋常小孩的能力范圍了吧? 甚爾迷惑。 五條悟聽懂了惠的話語,并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沮喪了。 前世的零碎記憶仍然在撕扯著他的心臟,扎針般的刺痛順著神經末梢傳來,而擺在他的面前的,是“阿音離去”的這個事實。 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是不是因為……她在怪罪他? 五條悟一手扶著額頭,粗略地掃過人群的面龐,長相各異的人臉上是相似的心驚rou跳,五條悟直接略過他們,大腦的脹痛感讓他的思緒難以維系。 一口氣灌入三十余年的記憶,即便是他……一時間也難以消化。 五條悟干脆轉身,從他們的眼前消失。 沒關系。 其他的記憶可以慢慢來。 只要確認了她還在就好。 只要阿音還活著,那就好。 白發少年的身影從視野里抹去,大院里依舊一片死寂。 沒有人懷疑他們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哪怕是甚爾,此時都能肯定剛才的那個“五條悟”,和他之前交手的“五條悟”強度不是一個量級的,他是完全打不過的。 在場唯一觸及到了真相、同時也是阿音出走的罪魁禍首——惠,正在暗自抹去額頭的汗水。 好,蒙混過關。 ……… 夏油杰找到五條悟時,對方正懶懶地倚在橋頭的欄桿,任由悶熱的風吹開他的碎發,他沒有配戴墨鏡,無遮擋的六眼毫不保留地暴露于日光之下,卻焦距模糊,雙目放空。 明顯是在發呆。 夏油杰上前,正想拍上友人的肩膀。 他的右手剛剛抬起時,身前那人似有所覺,忽地一個回身,扣住了他的手腕。 看清了他的臉,五條悟挑眉。 “有什么事?” 夏油杰認認真真地打量著他的面孔。 “悟,你和以前不一樣了?!?/br> 他似乎是淺笑了一下。 “是嗎?”卻不再詢問。 或許是摯友的直覺? 現在的五條悟,給夏油杰的最大感觸,是由漫長時光沉淀后的、悄然無形的成熟。 分開了不過幾天,曾經夏油杰習慣了的那種“幼稚”、“惡劣”感收斂了許多,雖說還在,但與其說是五條悟本性的毫無遮攔,不如說是他故意表露的淺表個性。 抽象地形容一下,大概是忽然長大了十幾歲的那種感覺? 夏油杰失笑搖頭,為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