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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謝其實不太在意費奧多爾對他的態度,不管費奧多爾是否配合他的治療,他臉上都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 他自己說這叫做“醫者仁心”,但事實上,我不太能把醫者和仁心聯系到一起。 至少在我還只是個人類的時候,遇到過的醫師總有一百種理由把我從醫館里趕出去。 “是我才疏學淺,治不好令尊的病癥?!逼鹣任規е亟鹕祥T的時候,大夫是這樣說的。 后來花樓里的錢越來越少,我能拿出的藥費也越來越少,于是醫師的臉色就變得越來越難看了。 到最后,索性變成了直白的“你還不如留下那兩個大錢去給那老東西安排后事”。 跟那些家伙比起來,不光分文不取毫無所求,反而整日給我和費奧多爾帶東西的阿列克謝實在太過特別了。 我懷疑他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 當然我好像也并沒什么資格去說別人,畢竟在我當鬼的時候,曾經不小心聽到我家老板罵上弦之六的墮姬時候說的話: “你做事情就不能過過腦子嗎?” “你的腦子簡直跟銀竹一樣不靈光?!?/br> …… 當時聽到老板這么說,我暗自委屈了好久。 雖然我也承認,在絕大多數問題前我都會直接果斷地選擇放棄思考,但我一向覺得,就算我打不過墮姬,腦子也應該比她好使一點,畢竟我跟著父親大人經營過花樓而她只是一個小小的花魁而已。 現在看來,我的想法是對的,畢竟墮姬那家伙早在百余年前就被鬼殺隊處理掉了,而我比她多茍了這么多年。 怎么想都是我比較厲害一點。 一想到這種事情我就莫名地覺得驕傲,連心情也變得好起來了。一面哼著花樓里常見的曲子,我難得地費了點心思炸起了天婦羅。 面粉和雞蛋都是阿列克謝帶來的,不過我選擇的主料并不是日料里常見的海鮮,而是前天剩下的兔子rou和野菜。面糊打得稍微有點稀了,下鍋的時候不免顯得有些松散,于是最終成品外面裹著的面衣也斑斑駁駁的,稍有點有損賣相。 費奧多爾在看到我炸的天婦羅的時候稍稍皺了下眉頭。 不過在他說出拒絕的話之前,我就把天婦羅強行塞進了他的嘴里,而費奧多爾這個小鬼畢竟沒有勇氣當著我的面把東西吐出來,拋開整個艱難的過程不談,我覺得我給費奧多爾喂飯的場景還是相當溫馨的。 雖然在把天婦羅咽下去之后,費奧多爾抱著旁邊的茶杯連灌了幾大口水。 放下茶杯的時候,他似乎想要說話,但因為口中的水還沒完全咽下去,所以小家伙有點被嗆到。連著咳了好一陣之后,他才頂著那雙泛著水漬的眼睛看著我,勉強擠出了一句: “晴子,這個東西真是又油又咸?!?/br> 見他這副可憐模樣,我也多少有點于心不忍,一面輕拍著后背,我本來想檢討一下這次糟糕的嘗試,可話到了嘴邊,說出口的卻是:“說起來……” “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問了,小費,我好像也沒有跟你說過‘晴子’這個名字啊?!?/br> “所以你這家伙到底是從哪里聽說這個名字的?” 第10章 眼角的水花還沒褪去,小家伙的眼圈還泛著紅暈,但那對紫紅色的眼瞳里卻在聽到我話的時候自動自覺地摻上了點透著嫌棄的鄙夷。 “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 “明明就是晴子自己告訴我的吧?!?/br> 費奧多爾那家伙說得實在太理直氣壯了,以至于那一瞬間我甚至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什么問題。 但就算我腦子再怎么不靈光,跟費奧多爾在一塊兒生活總共也才幾個月而已,如果我真的跟他說過名字這么重要的話題,怎么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要試圖蒙混過關?!蔽矣弥腹澼p輕敲著桌子:“這樣可不能算是回答了我的問題啊?!?/br> “不乖的小朋友可是會被我吃掉的!” 這樣的事情顯然毫無威懾力,費奧多爾甚至已經習慣到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我了。 但沒關系,我有的是辦法對付這種不聽話的小朋友。于是我又揚了揚下巴,用眼神指向了桌子上的天婦羅:“看到那個天婦羅了嗎?” “不聽話的話,我就把它們都塞到你的嘴里?!?/br> “而且以后每天都只做這一樣菜?!?/br> 費奧多爾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向漠然的小臉上也罕有地寫滿了“害怕”。 所以說嘛,小鬼就是小鬼,只要我稍稍用一點小手段,就完全沒有什么擺不平的事情呢。 就很驕傲。 總之在我的威逼利誘下,費奧多爾總算跟我坦白了他聽說“晴子”這個名字的始末。 其實費奧多爾之前也不算說謊,最先把“晴子”這個名字說出口的的確是我自己,畢竟在遇到費奧多爾之前,這個世界上知道這個名字的大概也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了。 ——而且連我自己,事實上也有很多年都沒有用過這個名字了。 三百年來,我的名字一直都是銀竹。這是無慘大人親自給我取的名字,我很敬畏無慘大人,也很喜歡這個名字。 所以我甚至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再也不需要“晴子”這樣一個名字了—— “名字是這個世界上最短的‘咒’,是人與這個世界締結的最初也是最深的羈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