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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云朝外看了看,陰沉沉的,門口亮起的燈光竟比外面的光線還亮,看不出什么時候。但是在朝外看的時候,竟又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曼云只是覺得奇怪,只見過三次,每次都要看他逆著光的身影,想到這里,不禁笑了起來。 佩東聽見笑聲,轉過頭來,見是曼云,點頭說道:“表妹?!?/br> 因為上次佩東沒有提起她和舜卿的事情,曼云也不知道他是沒有認出自己來,還是不愿意多提別人的是非,總之心里是感激佩東的。今天見了面,自然要打聲招呼。曼云走過去,說道:“以后只叫我曼云就好,怎么表哥也來這里?” 曼云四處看看,確定這里是女裝區。 佩東說道:“難得有休假,想起母親還少兩件大衣,就過來看看?!?/br> 曼云一聽,不由得有些感慨:難得休假,就把這時間用在給母親買冬衣上,實在是孝子。曼云想起他是自幼喪父,由寡母帶大,實在是歷盡了艱難,不是輕易到此。于是感嘆道:“表哥對伯母真好?!?/br> 佩東搖搖頭,并不說話。依他的意思,到底跟曼云不熟,這會兒說這些私密的話來,倒有些奇怪了。他也曉得曼云的身世,難免也會生發出一些同命相憐之感。他很小就進了陸軍小學,接受了十年的軍事教育,卻很少跟女孩子接觸,因此面對著曼云,竟不知道該怎么交往。 曼云見他不回話,猜著他可能不想自己繼續這個話題,也可能不喜歡自己這個相對陌生的人跟在他身邊,便想著找個借口先走。正要開口,卻聽見佩東說道:“家母的衣服我實在是不會挑,不如表……不如曼云你給我參謀一下,如何?” 曼云一怔,知道自己剛才是誤會了佩東的意思,便笑道:“樂意奉陪?!?/br> 曼云既然要給人家挑衣服,自然要問清楚阮太太的身形,甚至膚色也要了解??墒桥鍠|竟不能說得確切,只能比著曼云說,說比曼云高些,瘦些,膚色略深些。這說法倒叫曼云忍俊不禁,因為怕佩東窘迫,也沒有表現出來。 “若是伯母方便,還是帶她來的好,量身定做,也就不會有這些顧慮。只怕今天買回去的衣服不合身,還要再麻煩呢?!甭普f道。 佩東說:“只是今天天氣突變,想著先準備些,也就沒有想那么多。我原來有個乳母,可以給母親做伴,因為身體不好留在了保定。我心思太粗,怕是很多地方想不到?!?/br> 曼云笑道:“表哥對伯母的心思已經很難得了,家里除了伯母沒有女眷,也實在是不方便,不如招一個老媽子,陪伴伯母也是好的。表哥現在住在哪里?” 佩東說道:“西直門附近,表妹要是有空,改天來做客,算是我還席?!鳖D了頓,佩東問道:“你身上這件衣服,是剛買的?” 曼云笑了笑,說道:“太冷了,就進來了?!?/br> 佩東對柜臺伙計說道:“這件衣服也算到我的賬上?!?/br> 曼云連忙說道:“這倒不用,無功不受祿的?!?/br> 佩東說道:“怎么叫無功呢?要你受累給我挑衣服,你受了吧,否則我還要另謝你,倒又叫我為難了?!?/br> 曼云想了想,自己多了這么一件衣服,汪太太要是發現了,知道了這衣服的來歷,倒要胡思亂想了。不過,要是不收,怕是佩東這邊過不去。他恐怕是難得做這樣的事情的,叫自己駁了終究不好。于是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倒有些難為情呢?!?/br> 佩東點點頭,說道:“這大可不必。你怎么一個人來這里?” 曼云少不得解釋一遍,佩東說道:“既然遇見了,不如我送你回去,也少些奔波?!?/br> 曼云思忖了一番,覺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笑著答應。 這邊,從男裝區走出一位翩翩公子,可是臉上的冰涼卻和他溫雅的舉止有些不太相配。旁邊的掌柜一直賠禮,他臉上也沒有和緩的樣子,等到看到門口的兩個人,原本冷淡的臉上倒呈現出怒容來。 原來這個人就是舜卿,上次他被曼云推進湖里,就是在這里買了西裝救急。他本人自然不愿意別人知道這層故事,偏偏這家店不識眼色,去何公館領錢的時候,竟然把自己換下來的衣服也洗好熨好帶了過去。以前說的話又沒人相信了,家里人正不知道怎么猜測。舜卿實在氣不過,就來這家洋行興師問罪,誰想到卻看見曼云和一個有些面熟的男人走了出去,男人還給曼云遮雨,形狀親密。 舜卿不知道怎的,許是見了曼云又生氣起來,便冷哼一聲。 這時旁邊柜臺的伙計核算著,說道:“你把汪府上這件大衣的賬轉到阮團長名下,過兩天一起去領?!?/br> 他們說話聲音不大,舜卿倒聽了個清清楚楚,看著兩個人上了一輛汽車,臉色更加鐵青。 旁邊的掌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是拿出帕子擦臉上的冷汗,覺得躲不過此劫了。正想著,卻看見舜卿大步邁了出去,上了自己的汽車,便走了。 掌柜的愣了一愣,說道:“這個何四爺,實在是不好伺候?!?/br> 這個時候的北京城街道上,汽車還算少見。舜卿一直跟著佩東的汽車,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一路氣鼓鼓的跟著。 車里,佩東看了看后視鏡,沒有說話。車里實在是安靜,曼云知道佩東好靜,便沒有說話,只是坐著。 佩東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便說道:“我實在不會說話,只怕這一路要害你煩悶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