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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太太笑道:“你工作起來這樣忙,你母親就是再好靜,怕也會煩悶,倒要經常過來,親戚間時常走動才是正理?!?/br> 伯蓀也點點頭,說道:“正是這樣的道理,你嬸母在家也是煩悶,兩個人聚在一起還有話說,聊以排遣?!?/br> 佩東說道:“是,我會與母親說的?!?/br> 這一餐飯吃得倒有些無聊,阮佩東不愛說話,其他的人也減了說話的興致,就只剩下曼珺問這問那。飯后,撤了飯菜,幾個人坐在客廳。佩東將綠竹遞過來的茶杯放在桌上,對伯蓀夫婦說道:“世叔,嬸母,我還有要事在身,不能久坐,現在就得走了?!?/br> 汪太太一直覺得這個阮佩東性情實在清冷,剛來了便要走。面上還是笑著挽留。佩東笑道:“初次拜訪,理應盡興??墒枪略谏?,實在不宜久留?!?/br> 伯蓀見他堅決,也就沒有阻攔,起身要送佩東離開。汪家的人少不得還都要起來送客。曼云站在邊上,門口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已經有些暗了。佩東回過頭來時,看著她游離于其他人之外,像是兩個小世界,一個是汪太太和她的子女,另一個只有曼云孤身一人。想起她那天在巷子里的倔強和現在的乖順,竟像兩個人一般。 這一看,竟叫佩東心里復雜,也不知道她是因為舜卿在身邊才驕橫,還是因為繼母在身邊才乖順,到底哪一個才是曼云的真性情? 曼云的姑姑和茂蓁一同生活過幾年,感情也十分不錯。因為茂蓁,也學了些文化禮儀,因此到了婆家也很受尊重。她偶有提及茂蓁,佩東的母親也知道的。因此,佩東對這個meimei很掛心。許多年后,佩東想起那天的這一幕,也還是一片溫柔的神色。 送走了佩東,曼珺感嘆道:“真是來如閃電,去如疾風。這雷厲風行的行事,竟然跟馮司令如出一轍!” 汪太太冷哼一聲,說道:“回去!” 曼珺一驚,不知道母親到底因為什么生氣。摸不著頭腦地進了上房。伯蓀已經回書房處理公務,曼云見汪太太一臉不悅,知道不妙,便也早早回了汪太太,自己歇著去了。世番和曼珺隨著汪太太一進上房,就聽見汪太太說道:“你這丫頭也沒有個算計,以后不要招惹那個阮佩東!” 曼珺驚異地問道:“這是什么意思???那不是咱們的親戚嗎?” 汪太太嘆口氣:“一樣的環境長大,怎么你就沒有曼云的心眼?你看她今天只低著頭,什么時候說過話?就你傻乎乎的。我問你,你是不是覺得這個阮佩東很好???” 曼珺雖然單純,也不算傻,多少也聽出汪太太的意思,辯解道:“我難得見到這樣一個人物,覺得稀奇又怎么了?母親何必這樣?難道我夸人家幾句就是對人家有意嗎?那我成什么了!”說著,眼圈竟然已經紅了。 汪太太見她這個樣子,一時間竟也無措,說道:“你既然沒有這個意思,那是最好不過了。他一個軍人,有今天沒明天的,你不要陷進去才是?!?/br> 曼珺說道:“他有沒有明天與我也不相干。母親不要總是想這些無聊的事情,才是最好不過了!”說著,曼珺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汪太太被曼珺這樣搶白,雖然自覺下不來臺,追究也是因為自己理虧,便沒多說什么,只是對世番說道:“我不過是擔心你meimei,你看她今天那個殷勤的樣子,誰不多心呢?” 世番安慰母親道:“她原是這樣的性格,年紀太小,沒有男女之嫌的?!?/br> 汪太太凝眉道:“她能比你小多少呢?她沒有男女之嫌,別人看著就不會多心了么?你也要多勸勸她,改改這個性子才好?!?/br> 世番說道:“她這樣的性格也未必不好,既然母親覺得不合適,我多說說看吧,母親也不要著急?!?/br> 世番這一席話倒叫汪太太安心不少,說道:“幸虧我還有你這個懂事的孩子?!?/br> 世番笑道:“曼珺也是很聽話的,曼云也算是母親的孩子,也很懂事??!” 汪太太臉一沉,隨即笑道:“誰說不是呢……可是我總覺得曼云和我隔了一層心……” 世番連忙解釋道:“母親多慮了,我看曼云對您很是尊敬。就算不是全心全意把你當做母親,也是情有可原的?!?/br> 汪太太本來舒展開的心情因為世番對曼云的維護又不悅了幾分,后來又笑道:“我知道了,難為你這樣愛護meimei。你回去歇著吧,有空也替我多教導曼珺?!?/br> 世番答應著走出去,汪太太心里一陣陣寒冷,只覺得曼云正一點一點奪走她的家人,最后只剩下她自己。 汪太太越發覺得趕緊為曼云物色一個不好不壞的郎君,早些打發她嫁出去才是當務之急,她的心里又開始暗暗盤算…… 外面無論發生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闊太太的眼里,永遠不是主題。 北京政變不過十幾天,馮司令部下警備司令進入紫禁城,逼迫遜清皇帝離開北京。國內外愛國民主人士對此舉大家稱贊,康廣儒還專門撰寫文章紀念。京津各大高校學生走上街頭,歡慶這一天。 曼云和鵬清所在的協和女校是美國教會大學,學生多為仕宦人家的大小姐,所以對這種事情興趣不大,但是鵬清倒很是激動。一再地慫恿曼云與她一同上街瞧熱鬧。 “我家里不許我湊熱鬧的,被父親知道要挨罵的!”曼云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