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冰注意到她正盯著平板里頭播放的一個采訪新聞視頻。

    畫面中是一張俊美又隱隱帶著不耐煩的熟悉面孔。

    他對這個學生最近的遭遇略有耳聞。

    下午在辦公室時也聽到學生們嘰嘰喳喳討論、分析崔有吉堪稱癡情圣種的聊天記錄，說他感情史應該很單純。

    單純嗎？

    夏如冰并不這樣認為。

    那夜的體驗快.感至今令他印象深刻。

    對方活這么好，想必經驗豐富。

    ......

    暮色四合。

    夏如冰開車停在老舊小區門口。難得過來一趟，他打算買點水果捎上去。

    門口的水果店關門了。

    只有路邊停著一輛販售鮮橙的小貨車，掛出來的硬紙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寫道：十元三斤。

    他走過去跟老板說稱十斤。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這時兩個身著校服的高中女生路過，也許是太過激動一時沒控制聊天音量，隨雨聲飄進夏如冰耳朵里。

    拜托崔有吉趕緊退圈吧。

    我看網上說他才大一就掛了三門課，明年還要留級，真是不學無術。

    留級.....

    夏如冰微怔。

    長發女生嗤笑一聲，繼續說：對了，崔有吉倒追的那個同學阮什么樹不是說自己早就有喜歡的人了嘛，現在爆出他心上人就是掛崔有吉科的教授，你說好不好笑？

    另一個短發女生點頭附和道：我估計這個教授其實已經跟阮樹在一起了，掛科是故意報復。

    夏如冰瞥了她一眼，皺起眉。

    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癥？

    老板邊往袋子里裝橙子邊笑道：現在的小女孩啊，就喜歡聊這些明星八卦。

    夏如冰面無表情：她們所謂的八卦根本毫無事實根據。

    那倆女生大概也聽到這句話，側頭瞪他。

    來，同志你的水果好了。老板把沉甸甸的塑料袋遞過來。

    夏如冰抬手剛想接過。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承載物太重，袋子底部霎時像地震中裂開的山谷，從中間一分為二，橙子嘩啦啦地滾落滿地。

    其中兩個還彈起來砸到了短發女生的褲腿。

    她吃痛，回過頭罵道：好了，知道你是崔有吉粉絲了，用不著這么報復我們吧？！

    ...？

    夏如冰現在確信此人大概真患有被害妄想癥。

    長發女生打量著他，一臉嫌棄地說：大叔，你長得明明挺好看，怎么就想不開要當崔有吉的死忠粉呢？追星可不能太小心眼，否則就是在給你家招黑。

    夏如冰已經懶得解釋了。

    等兩人走后，他彎腰撿起散落的橙子。

    老板蹲下身幫忙，說：不好意思啊，下次我一定換結實點的袋子。

    夏如冰：沒事。

    他伸臂想撿不遠處的橙子時，面前忽然出現一只手先行拾起，遞給他。

    夏如冰抬起頭，正撞進一雙帶著些許困惑的漂亮眼眸里。

    崔有吉：原來你是我的粉絲？

    夏如冰：......

    崔有吉心想，在夏教練家樓下遇到夏如冰并不意外，但意外的是眼前這一幕。

    他剛才經過聽見了那兩名女高中生的吐槽，疑問句忍不住脫口而出。

    但他很快意識到不對，這不能吧。

    堂堂鐵面無私，掛科毫不留情的夏教授怎么可能是他粉絲。

    果不其然。

    下一秒，他便聽見夏如冰冷淡地說：不是。

    崔有吉把地上剩下幾個橙子撿起來遞給對方，聳了聳肩說：好吧，我就知道是誤會。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夏如冰拿出來一看，是父親打來的電話。

    對方念叨現在要拜托他去買啤酒和鹵rou，...再買幾瓶旺仔牛奶。

    嗯。

    掛了電話。

    老板給重新換了個袋子，夏如冰提著水果回過頭，發現崔有吉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自己。

    這里離崇南大學很近，也許對方湊巧路過。

    他說：剛才謝謝你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哦。

    崔有吉握著手里的月亮項鏈，邊往小區里走邊想，反正等會也要見面，那就等下再還給他。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樓道間飄來鄰里的飯菜香味，不知道誰家的狗吠和嬰兒哭啼混雜成合聲。

    買完東西，夏如冰提著袋子一路走到八樓，喘了幾口氣。

    沒有電梯的老小區，確實有些不便。

    頭頂的感應燈亮了又滅。

    他跺了下腳，敲響面前貼著銀行對聯的防盜門。

    來了來了。門很快從里面被打開。

    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

    夏碭接過他手里的袋子。古銅色的臉上透著紅暈，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

    你總是這樣，有空都不知道過來看爸爸。夏碭抱怨著。

    夏如冰看到父親眼角的魚尾紋，心里輕輕嘆了口氣，隨后移開目光越過熟悉的家具擺件。

    與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男孩視線交匯的那一剎那，夏如冰略顯驚訝。

    父親說的學生，竟是他？

    第9章 魔鬼賽前訓練

    哈嘍。

    崔有吉十分自然地向他打了個招呼，好像事先就知道他們會在這里碰到。

    ....你好。夏如冰遲疑著回應。

    大概注意到他臉上不太好的神色，崔有吉開口解釋道：教練之前就跟我說過您和他的關系。

    嗯。

    夏如冰在原地站了一會，俯身換拖鞋。

    他不在意這些。

    目光不經意飄忽著。

    從下往上，灰撲撲的地毯、客廳矮桌上擱的鴛鴦火鍋，咕嚕嚕地往外冒蒸騰熱氣。盤子里排列整齊的肥牛卷、海鮮、洗好的蔬菜，再到青年蜷曲的修長雙腿，腳上的中筒白襪。

    白襪底部沾了污漬，顯得有些臟。

    夏如冰像是被燙了一下，瞬間移開視線。

    夏碭把他買來的鹵菜拿進廚房，整飭完畢后探出頭叫崔有吉過來端碟。

    來咯。崔有吉直起身幾步跑過去端回鹵菜。

    窗外雨漸大，噼里啪啦地敲擊玻璃。

    聲音清脆，與青年腳跟撞擊地面的悶響合成了他的心跳律動。

    夏如冰看著對方歡快地穿梭在屋子里，兩條長腿在及膝中褲間一前一后地晃動，白色短T恤，袖口皺巴巴一團攏到肩膀上，露出結實勁健的手臂肌rou線條。寬肩、窄腰、翹臀身體任何部位都像博物館里陳列的藝術雕像般比例均勻。

    鬼使神差地，夏如冰想起沈航對他說的一句話：

    最近圈里小鮮rou特別受歡迎。

    不無道理。

    過了想要靈魂伴侶的年紀，眼前這類年輕、充滿荷爾蒙痕跡的rou.體，確實對他存在磁鐵般的性.吸引力。

    夏教授，一起坐下吃。崔有吉盤腿坐在地毯上朝他招手。

    夏如冰邁開略顯僵硬的步伐。

    夏碭拿了啤酒和旺仔牛奶過來，一屁股坐下。

    他把啤酒倒進杯子里加冰，分享給兒子。

    旺仔牛奶則被給了在場唯一一個預備運動員。

    崔有吉：......

    更可惡的是夏碭甚至只允許崔有吉吃清湯里煮熟的食物，連蘸料配比都有嚴格的熱量控制。

    崔有吉吃了個寂寞，心道這哪是吃火鍋。

    分明是在吃空氣。

    而且這對父子都特別能吃辣，兩雙筷子在香噴噴的紅油鍋里進進出出，饞得他不行。

    期間崔有吉注意到夏如冰被袖口遮掩的左手腕上貼著一塊膏藥。不禁想對方是受傷了嗎？

    但他跟夏如冰不熟，也就沒問出口。

    起身去上廁所時，崔有吉看到走廊對面的置物柜上放著一個相框。

    照片里，是年輕版本夏碭和一個穿著擊劍服少年的合照。

    少年左手抱著頭盔，面對鏡頭依舊冷淡的沒任何表情。

    依稀能看出夏教授如今的影子。

    崔有吉看著笑出了聲。

    夏碭聽到，大著嗓子問：你小子一個人在衛生間笑什么？怪滲人的。

    崔有吉趕緊進去解決了尿意，回來說：我剛看到您和兒子的合照，夏教授以前也學過擊劍嗎？

    當然啦。夏碭哼哼唧唧道：他小時候練過。

    崔有吉倒并不奇怪。這就像他的養父一樣，也許每位擊劍教練心中都有一個栽花育苗的心愿。崔嘉佑幼年也被逼學過一段時間。

    吃了一會后，夏碭有點喝多了，整張臉紅得像柿子。

    他醉醺醺地指著崔有吉道：這小子，聽說以前在校擊劍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上次居然能和我打成平手。你說他是不是天生擊劍的料？

    雖然夏碭退役多年，但曾經也是天賦絕頂，差點摸到奧運巔峰的職業運動員。

    再加上在國外歷練出的眼界，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不容小覷。

    夏如冰重新用審視的目光看向崔有吉。

    崔有吉也在看他。

    四目相對，氣氛有些黏著。

    啪嗒。

    夏碭倒地打起了呼嚕。

    ......

    怎么回事？崔有吉嚇了一跳。

    夏如冰拿了條毯子蓋在夏碭身上，說：沒事，他只是喝多了。

    哦。

    崔有吉想起什么，遞過來一樣東西說：

    對了夏教授，這是您上次落下的。

    夏如冰垂眸一看，是沈航酒吧送的月亮項鏈。

    他用過幾次。

    體驗感不錯就隨身攜帶了。

    發覺丟失后夏如冰翻過包，沒想到會忘在這個有過一夜情的學生面前。

    對方會不會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也許現在上面還沾著他的味道。

    ...

    崔有吉猜到夏如冰現在肯定在揣度自己是否懂行。

    這事兒太尷尬了。

    他決定做個睜眼瞎，當即笑呵呵道：

    教授您這項鏈哪兒買的??？我瞧著怪好看的，也想買一根。

    夏如冰語氣淡淡：朋友送的，外面買不到。

    崔有吉：哦。

    反正他本來也沒打算買。

    不過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送給你。

    視線在青年身上流連，夏如冰舌尖微抵上顎，舔.弄了兩下。

    崔有吉一驚。

    把這種東西送給學生，夏教授怎么敢的？

    但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

    或許，夏如冰并不知道這條項鏈有特殊功能。

    這樣就能解釋得通了。

    不用了不用。他趕緊擺手拒絕。

    誰敢戴這玩意？

    夏如冰沒說什么，下一秒伸手就把項鏈戴在脖子上。

    崔有吉：......

    夏如冰擺弄半天也沒能將鎖扣對準。

    崔有吉忍不住說：我來幫你吧。

    他爬上沙發，坐在夏如冰身后戴好了這條項鏈。

    夏如冰輕輕說：謝謝。

    望著男人的后腦勺，崔有吉哼了一聲，腦海里壞心眼地浮現以后夏教授發現這條項鏈還會跳動時的窘樣。

    那場面一定很壯觀。

    可莫名其妙的，他冷不丁聯想到夏如冰蹲在巷子口自己聽到的嗡嗡震動聲。

    不可能吧。

    他到底在瞎想什么？

    實在沒憋住內心的好奇，崔有吉猶豫著問：你那天在酒吧是不是生病了？

    夏如冰面不改色地說：嗯，肚子疼。

    崔有吉恍然，難怪當時對方不辭而別，估計是著急找廁所去了。

    他撓了撓下巴，有點不好意思。

    夏如冰這樣一看就是性.冷淡的人，怎么可能隨身含帶那種東西？果然是自己想歪了。

    ......

    熱搜風波過后，阮樹小火了一把。

    起因是有網友扒出他的照片。

    雖然其中有不少罵他的，但大家普遍覺得他顏值一般卻能吸引崔有吉這樣的極品帥哥倒貼，是不是有什么獨特魅力？

    阮樹順勢也開通了微博，粉絲一夜之間漲到十萬。

    不過他這招純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有些網友開始奇怪阮樹為什么要曝光聊天記錄。

    [這侵犯隱私權了吧？]

    [崔有吉屬于公眾人物，應該不算]

    [他們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聽說倆人還是大學同班同學。]

    [這題我會]

    [豆瓣八組有人說崔有吉之前上熱搜，打的那個校友貌似就是阮樹]

    [？？？]

    [怪不得......]

    [太變.態了,懷疑崔有吉以后會是家暴男]

    這時還傳出崔有吉不跟校隊參加大學生運動會，反而報名全國擊劍錦標賽的消息。

    很多人認為阮樹才是正經搞事業的運動員，紛紛拉踩崔有吉。

    [娛樂圈混不下去就想去體育圈，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多大本事。想一口吃成胖子，到別時候輸得慘不忍睹]

    [又是劇組炒熱度？]

    [折騰什么擊劍啊，不如老老實實回去拍你的爛片]

    此后幾天，崔有吉跟隨夏碭開始魔鬼賽前訓練。

    夏碭對他很有信心。

    在崇南擊劍隊統一參加大學生運動會的情況下，單獨給他報名了全國擊劍錦標賽。

    只是兩場比賽時間撞在一起。

    崔有吉知道阮樹肯定會像文中所寫那樣帶領全隊奪得大學生運動會第一。

    這意味著如果他在錦標賽上拿不出成績，等于間接輸給對方。

    他的自尊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于是崔有吉早晨六點半起，十圈長跑拉伸后去食堂吃早飯。上完課接著負重體能鍛煉，下午抽出時間練劍，晚上還要在夏碭的指導下看擊劍視頻，研究流行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