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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他曾求她殺了他,也曾胡亂認罪以求一死,但除此之外,他唯有的執拗便是說服她去查衛家,卻不曾為自己的處境說過一句話。 她薄唇緊緊一抿:“那你老實告訴我,你說衛家的那些事,可是真的?” “是!”他躲閃的目光一下子望過來,緊緊盯著她,驚惶不定,“那些……我沒騙你,你一查便知!” “那就行了呀?!彼坎晦D睛地回望,神色坦誠,“只要是真的,衛玖就是死罪。你的幾分妒意或許添了一份助力,讓你行事沖動了些,卻不是你殺人的根本緣由,你不要為此自責?!?/br> 這樣的說法讓他十分新奇,訝異便從眼中緩緩流露出來,他訝異地打量她:“你這么想?” 虞謠點點頭,睇他一眼,又道:“再說……苦頭你也沒少吃。若為著這點緣故一直自責,你要我怎樣呢?讓你為惡人償命嗎?那憑什么?!?/br> 言至末處,她頗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席初失笑,心緒復雜得說不出話。虞謠見他放松了些,趁機幫他蓋好被子,又擺弄他的肩頭胳膊,讓他趴了個舒服的姿勢。 然后她側躺下來,認認真真地與他商量:“聽我的,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你在這里安心養傷……只當幫我。我要查衛家,還需你幫我出出主意?!?/br> 他沉默了良久,終是點頭:“好?!?/br> 她松氣,一下有了笑意:“那就說好了,這幾日你只管吃和睡,旁的事情都與你沒有關系?!?/br> 他又點了頭:“好?!?/br> 話剛說完,他就打了個哈欠。 他到底還是太虛弱了,強撐著力氣說了這么多話,心弦一松便疲憊不堪。虞謠再度伸手撫向他的額頭,覺得似乎比方才更燙了些,心下焦灼,便差人去催促前去提膳的宮人快些,好讓他早點歇下。 席初再睡過去的時候,睡得格外安穩。虞謠陪他躺了半晌,想起來用晚膳時才發覺衣袖被他壓著。 她揭開被子看了看,他的手伸在她的袖口處,但分毫沒有碰到她的手,呈半握的姿勢,輕輕將她的袖角握住。 她啞了啞,小心翼翼地抽了下,他眉心倏爾一跳,就要睜開眼睛。 “……席初?!彼惖剿?,溫聲道,“我還沒用晚膳呢。你先睡,我用完就回來?!?/br> 他朦朧想起自己在鳳鳴殿里,含糊地嗯了一聲,安心松開了手。 虞謠讓人將晚膳布在了內殿,就走出寢殿去用。用完膳,素冠上前道:“衛氏招供了?!?/br> 正想起身回寢殿去的虞謠猛地抬眸,素冠低眉斂目:“他承認是自己著人去動的手,又買通了宮人。一邊有人去請席貴君去含思宮,一邊又有人假意撞破現場。仗著陛下不在宮里,他做了兩手準備,若貴君不肯去含思宮,他就帶人強押貴君走,安上罪名照樣打死,等陛下晚上回宮時再稟話?!?/br> 虞謠聽得一陣沉默。 衛珂的這番安排乍看雙商下線,毫無水平,可她只消細想,便可知他緣何敢這樣囂張。 直接將人刺死,這是與衛玖一案如出一轍的殺人方式。若不是投胎重來,就憑上輩子那個她,十之八九又要被戳中心理陰影,覺得席初罪無可恕了。 是她給衛珂遞了這把刀,讓他敢毫無顧忌地捅在席初身上。 她深深吸了口氣,斟酌半晌,啟唇淡聲:“先把這事透給衛家?!?/br> 素冠想了想:“陛下是想敲山震虎?” “嗯?!庇葜{漠然點頭。 還好,地府那些人雖不肯直接把上輩子的記憶給她,卻給她掛了個政務無師自通的buff,讓她不必為這些問題太費心神,不然突然要面對一個樹大根深的簪纓世族她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但縱是如此,虞謠也知道接下來勢必是一場硬仗。 她又沉吟了須臾,輕輕嘖了聲,抬眸問素冠:“他傷得重不重?若是重,也讓太醫去看看,免得衛家拿屈打成招說事?!?/br> 素冠一哂:“奴還沒動刑呢?!?/br> 虞謠:“???” 素冠垂眸含笑:“奴只將他帶進了宮正司的刑房,讓他能看見那些東西。又告訴他席貴君現下在鳳鳴殿養傷,陛下親自照料著,他自知陛下心在何處,覺得爭辯無望,就什么都招了?!?/br> 虞謠笑出聲:“厲害啊?!闭f罷又好奇,“那元君之事呢?你問過沒有?他知道什么嗎?” “奴試著探問了兩次,沒覺出什么,他好似是不知情?!彼Z畢頓聲,虞謠點點頭,他又道,“審問經過宮正司里記錄清晰明了,已不怕衛家說屈打成招。衛氏重罪在身,不知陛下想怎么罰?” “先關著吧,別讓他出事?!庇葜{說著站起身,懶洋洋地踱向寢殿,“等貴君養好了,交給他處置?!?/br> 說完這句話,虞謠心里有點爽。邁過門檻的瞬間,腦中突然隱隱一痛,她倏然蹙起眉,抬手按住太陽xue。 “陛下?”素冠扶住她,她緩了一緩,痛感就淡去了:“沒事?!?/br> 她想該是這兩天累著了。昨日先是起了個大早去祭祀,接著匆忙趕回來又開始照顧重傷的席初。雖然宮人眾多并不需她親手干什么重活,可她終究懸著一顆心,沒法安心休息。 她于是又簡單批了幾本奏章就打算早早睡了,梳洗后走到床邊,卻發現席初搶了她的枕頭。 大熙朝的枕頭和古裝劇里多見的差不多,不是二十一世紀那種扁扁的長方形,而是個方形的直筒。席初現下只能趴著睡,許是嫌枕頭太窄,墊得不舒服,就將她的也拿過去,一并墊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