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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她準備將這個消息通知給那個男人時,小蔣宜卻從她的臥室里出來了,她怯生生地偷看她,抿著嘴想叫她又不敢。 鄭文玉因為這個孩子的眼神晃了晃神,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說出“離婚”二字的,她應當有些動搖,卻還是冷硬地提出了離婚二字。 可她的冷硬終究沒有維持到底,當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先離開,躲了她好些天的小蔣宜忽然抱住了她的腿,她大概知道她是要離開的,仰著小臉直勾勾地看著她,眼淚汩汩,無聲地請求她不要離開。 她哭得小臉通紅。 鄭文玉忽然就想起了她十五歲離家時的那個meimei,那個哭著追了她一路的meimei。 她很少去想那個meimei,她想那大概是因為她從不后…… 不后悔? 不,不是的,只是因為她當初只想著只身逃離,慚愧得不敢去回想。 大概是因為剛剛失去了孩子,她越發的感性。 或許是因為meimei的記憶涌上心頭,也或許是失去孩子后的移情,鄭文玉最終沒能像她第一次那樣逃離成功,她被困在了這個家里。 盡管她留下來了,卻再也無法笑出來。 既然無法繼續展示溫柔,那就做自己所能做的吧,把孩子培養成才。 教導自己的繼女成人成才,這是她自己給自己定下的目標。但有時她會著急,覺得這個過程太過漫長,為此會失去耐性,不受控制地發脾氣。 而她的每一次失控都會讓她這個繼女變得越來越怕她,最終,對方完全偏離了她的預想。 她變得恨她。 一晃十幾年,鄭文玉想起當初,她被自己的繼女的眼淚所迷惑,沒能清晰地認知到一點,認知到那樣狀態的自己根本不適合做一名母親。 她以為自己留下來是對那個孩子好,但那其實只是她的一廂情愿罷了,擅自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其實那孩子當時還很小,也許很快就能忘記她,重新開始,而不是被她這樣糟糕地教導這么多年。 而她當初留下來是因為愛嗎?是因為深愛著自己的繼女嗎? 不,其實那也是模糊的。 那種感情也許只是對拋棄信賴自己的meimei的一種心理補償,以及失去孩子后的移情。 時隔多年,她已無法分清。 但有一點她可以確定——她不適合成為一名母親。 得結束了。 *** 蔣宜沒想到自己會突然收到來自自己后媽的萬字短信,在這條短信里,她的后媽明確告訴她自己已經做好了離婚的打算,而且不會再改變主意,給她發信息主要是想告訴她一些事。 關于她的父親蔣建宏的事。 鄭文玉在短信里一一列舉蔣建宏的“罪狀”,但不是為了分家產,只是想給她這個繼女提個醒。 【不要過分相信你的父親?!?/br> 鄭文玉多次在信息里這樣提到。 初看這密密麻麻的“罪狀”,蔣宜驚得差點跌坐到了地上。 她的生母,鄭文玉那個未出生的孩子,還有其他種種,鄭文玉稱這些為“蔣建宏的謊言”。 這份萬字短信,大部分都是關于蔣建宏的,每一條都觸目驚心。 蔣宜幾乎都要罵鄭文玉不安好心了,但……仔細回想起來,有些事的確十分奇怪。 回想起來,鄭文玉以前不是沒提醒過她,但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她在沒有遇到鄭文玉之前就跟父親相依為命,她看到過很多次父親為了生活奔波疲倦的表情,她看到那個男人為了逗她開心有多努力,她對父親的依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所以,她很不習慣去質疑她的父親。 【不要過分相信你的父親?!?/br> 【我要跟你父親離婚了?!?/br> 蔣宜的腦袋空白一片,她想了很多很多,但都是混亂的,腦子仿佛已經壞掉,失去了反應。 吱呀—— 寢室老舊木門打開的聲音響起,她終于有所反應。 她緩緩抬起頭,看到了自己的朋友。 在那一刻,她高筑的心防突然間破開了一道口子,失言很久的她忽然就想跟人傾訴。 “安笛——” 她說她的后媽要跟她爸離婚了。 她說,“我爸可能……” 她啞了聲音,“……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br> 無法接受這一點,她的聲音帶了哭腔。 她站起來,“我要回家?!?/br> 她得去找她爸確認。 然后還要想一想,她到底該如何面對她的后媽。 六歲以前,她深愛著她的后媽,六歲以后,因為那個孩子的未能降臨,一切都變了。 六歲以前,鄭文玉會將她抱在懷里給她講故事,六歲以后,鄭文玉從來不會這么做,只會將她摁在課桌前學習學習,如果她的成績太差,她會當著她的面摔打東西,有好幾次甚至差點拿巴掌招呼她。 這都是因為那個孩子沒能出生。 蔣宜一度十分自責,但另一方面她又貪心地希望她的后媽能夠繼續愛著她。 結果她覺得沒有得到,所以擅自惱羞成怒了,與自己后媽的關系越來越差。 但現在,她卻得知,悲劇的源頭似乎不是她,而是…… 她的父親。 第28章 回響 復雜的回響。 蔣宜要回家, 林安笛陪著,她不可能放任這種狀態的朋友一個人離開,所以陪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