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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地望去,四周一片安靜,勝負已分,所有人都走了,遼闊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 他注視她安靜的睡顏,眼眶泛紅,頭微微低下,臉貼在她臉上,試圖溫暖她的身軀。 仿佛溫暖了身體,她就能醒過來。 可還是冷,風一陣一陣吹來,他包著她的小手,吻上她冰冷的額頭,鼻尖,唇瓣,“你說過要回家的,你說我你想我?!?/br> 眼前劃過離別時,她依依不舍地說等我。 她彎起唇,頭微微歪著,甜甜的歡快的笑聲。 幾日前的場景歷歷在目,這些生動地映刻在他的腦海里。 他的聲音哽咽:“現在我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br> 然而她雙眸緊閉,再也回答不了他了。 第六十六章 集魂燈 大雪紛飛, 戰場被打掃干凈,血rou橫飛的戰場重新變得干干凈凈。 白雪覆蓋充滿鮮血的土壤,世界又恢復到了半日前的模樣, 只是逝去的人, 回不來了。 活下去的人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替人安葬。 不斷有人從容吟身邊走過, 他們腳步放輕,沒有打擾他, 每個人的神情流露出哀慟的色彩,他們理解對方的心情, 蒼白的安慰無法消除失去所愛之人的悲傷。 兩方陣營死了不少人,他們一言不發地在尸山尸海中翻找。 容吟安安靜靜地抱住重綿, 白袍, 雪色的發,與周邊的世界融為一體。 御清真人遠遠望見這一幕,兩名親傳弟子一男一女, 分別立在他兩側。 女修說:“大戰開始之際,我們潛入都城尋找師弟。妄生蓮奪走了他大部分的靈氣, 當我們尋到他時,他仍然陷入昏迷,虛弱得像快死了?!?/br> 男修又說:“我們強行喚醒他,他一睜開眼就問重師妹在哪里,我們把您的指令一五一十告訴了他?!?/br> 容吟擔心重綿的安危, 盡管兩名師兄姐認為這個任務難度并不算大,勸他莫太緊張。 他心里仍舊不安寧,匆匆忙忙趕過去。 結果卻看到…… 御清真人慢慢走近,走到他的身邊。 旁邊站著一人, 容吟雙眸低垂,瞳孔黑沉沉,仿佛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 直到御清真人嘆息道:“伏正清穿戴著荊棘護甲,假如他身上沒有護甲,重綿不會死??上?,唉?!?/br> 容吟的眼珠一動不動,良久,他出聲了,嗓音干涸沙啞,“霜葉劍原本是我的,死的也該是我?!?/br> 御清真人垂眸注視他的手,察覺到他的手已經好了,震驚的情緒在心里回蕩,然而說什么都遲了。 他苦笑一聲:“我下指令時,只知道如今能使用霜葉劍的只有重綿,她未曾告訴我,你的手已經痊愈了?!?/br> 容吟的嗓子干澀,唇下意識蠕動了兩下,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這件事她不肯告訴御清真人,是不希望他再度受到傷害。 意識到這點,他心里的悲戚更甚,反反復復去幻想過去的某個可能性,假如伏正清沒取得荊棘護甲,假如她把這事告訴他,假如他主動攬下了這個任務,現在她還能活生生站在戰場上。 每當這種她能夠活下去的可能性沖擊他,他的腦袋開始作疼。 不論如何她已經死了,他不愿相信,也不肯接受,但雙手摟抱的身體已經冰冷僵硬,他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 他的心一片冰涼,抱住她緩緩起身,想帶她回家。 飛過了數座城池,魔主被鏟除,魔物們被掃平,凡間的人們歡欣雀躍地從屋子里跑出來,他們大聲放笑,放鞭炮慶祝。 老人與兒女抱頭痛哭,小孩子在草地上狂奔,閨閣少女從窗子往外伸出頭,支著下巴看街上的人奔走相告,“仙門打敗了魔族,仙門勝利了!” 狂喜的尖叫聲,灰敗的神情漸漸恢復光彩,這一日,人們熱熱鬧鬧地迎來了嶄新的世界。 他收緊手臂,溫柔地貼著她冰涼的臉龐,“你看到了嗎?綿綿,他們因為你獲得了新生活?!?/br> 竹屋還是原來的樣子。 屋門尚未關閉,大開著等待主人的歸來,走上臺階時,他驀然記起,當年重綿從混元鏡出來后心魂受損,在他床上休養幾日賴著不肯回自己屋子。 她說喜歡他的床。 他低眸看了她一眼,輕聲笑:“以后我的床給你睡,開不開心?” 她閉著眼,手無力垂落。 眼角泛起水光,像是耗費了無數的克制力,他用力眨了眨眼,將淚意逼回了深處,唇角始終帶笑。 一開始她來到凌虛劍宗,于他的臥房中度過第一夜,兜兜轉轉,多年后她又躺在了他的床榻上。 床幔隨風搖搖蕩蕩,她安靜地睡著。 他為她壓平褶皺的袖口,她總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模樣,尤其出現在他眼前時,梳理頭發,清洗臉頰,即便素面朝天,也不會邋里邋遢。 他知道她注意自己的形象,是希望他對她保持良好的印象。 其實他一點也不在乎。 可重綿在乎,如果有一天她醒過來,發現自己一直保持這幅戰斗過的樣子,怕會生悶氣。 繼續整理時,幽星草從她的袖口中掉落。 他動作頓了頓,手指顫抖,將草葉放到了她舌底下。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幽星草只能救活快死的人,而非死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