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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早起買菜的人流散去,小販們推著三輪車離開,趙雨潔才緩緩起身。 用破了幾個洞的衣袖擦掉眼淚,她撿起地上被挑剔的客人撕下的,或枯黃或軟爛的菜葉。 一個大娘有些不忍心,從車上抓了兩顆土豆給趙雨潔:“給你吧,我家里人不愛吃土豆,拿回去也是浪費?!?/br> 趙雨潔的眼淚刷地落下,她忙不迭地接過土豆,連連鞠了幾躬:“謝謝,謝謝大娘?!?/br> 大娘搖搖頭。 這個趙雨潔也是個苦命人,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吃著百家飯長大。 等她長大嫁了人,丈夫又是個賭鬼,把家里的家底全部賠了進去,欠下一屁股債后跳河自盡了,給她留下一大堆爛攤子、一個瘸腿的婆婆和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 她為了還債,每天要打兩份工,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裝卸工的活,即使如此,他那個賭鬼丈夫的賭債也像個無底洞一樣,根本填不滿。 她們把家里的房子賣了,三個人擠進只有幾平米的窩棚里,賣房的錢勉強夠還掉三分之一的債款。 趙雨潔打工賺的錢也全部用來還債,平時只能靠撿些菜葉子之類的維生。 “哎,小趙啊,你這樣過日子也不是辦法啊?!贝竽飮@息一聲,“大人能熬,可是孩子還小,長期只吃爛菜葉肯定會傷到根子,以后想補回來可就難了?!?/br> 趙雨潔的兒子今年不到四歲,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看起來和三歲的孩子差不多,瘦瘦小小的,只有腦袋奇大無比。 趙雨潔的手指捏緊懷里的菜葉和土豆,眉頭深鎖:“我也是沒有辦法,再忍忍吧,等過兩年把債還清了,我再給小寶補一補?!?/br> 說著,她咬了咬牙,“實在不行,我再多打一份工……” 大娘把三輪車推著三輪車往前走,趙雨潔和她順路,碰到一處陡坡時,在車子后面幫忙往前推。 等過了坡,大娘還沒來得及道歉,猛然想起來早上老伴兒讀的一份南橋日報的內容。 她上下打量著趙雨潔,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小趙,你有多高???” 趙雨潔一怔,努力回憶著剛懷孕時,去醫院檢查順便量的身高,“好像是1米74吧?” 正因為身高足夠高,她才拿到了裝卸工的工作,領導也能無所顧忌地把她當男人使。 “夠了,足夠了?!贝竽镆慌陌驼?,“咱們市里最大的紡織廠在招工,聽說福利待遇特別好,你快去報名?!?/br> “紡織廠招工?還有身高要求?”趙雨潔聽著感覺那么不靠譜呢。 像紡織廠這種國企單位,出了名的難進,像她這樣的人想進去端鐵飯碗,還是做夢比較實際。 見趙雨潔不信,大娘解釋了兩句:“說是招模什么特的,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記得她們寫明了只要大高個兒?!?/br> 說完,語重心長道:“依你的身體狀況,裝卸工的活只怕是干不下去了,不如趁現在有機會趕緊換個正式工的工作。再說,小寶歲數也大點了,該去上幼兒園了,你婆婆根本看不住他?!?/br> 趙雨潔停下腳步,內心十分認同大娘的話,她的身體確實越來越差,領導正有意向辭退她。 還有小寶,越來越調皮好動,有幾次婆婆都差點看丟他,嚇得整宿整宿睡不好覺。 “大娘,您知道紡織廠招人的具體信息嗎?我怕我不符合她們的招工標準?!壁w雨潔下定決心搏一搏,眼中染上一抹從未有過的神采。 “我記不清了,不過南橋日報上有,你跟我回趟家,我把報紙拿給你看看?!?/br> “謝謝大娘!” * “小鳳,你有想去的單位嗎?”嚴母捏起一顆葡萄,剝掉葡萄皮,把果rou放進嚴向風的嘴里。 嚴向鳳咬了兩口,微酸的果汁在唇舌間爆開,她皺了皺眉,推開嚴母遞來的第二個葡萄:“有點酸,我不吃了?!?/br> 嚴父正坐在餐桌前看報紙,掃了兩人一眼,隱隱壓著怒氣,“你就慣著小鳳吧,早晚把她慣壞了?!?/br> 嚴母把嚴向鳳拒絕吃的葡萄果rou塞進嘴里,然后用手帕擦了擦沾滿汁水的指尖,提起整串葡萄放回果盤。 “我怎么慣著小鳳了?她一個人出去留學兩年多,前陣子才回國,難道我不應該把這兩年的母愛給她補回來嗎?” 嚴母氣勢洶洶地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嚴向鳳時,又恢復溫和慈祥的笑臉:“小鳳,我讓保姆阿姨做了你愛吃的珍珠豆腐丸子和玉米燒麥,你還有什么想吃的不?” 嚴向鳳搖搖頭,“媽,我在國外習慣了不吃早餐,你們不用給我準備?!?/br> 她戴上新買的項鏈和手鐲,欣賞了兩眼涂成大紅色的指甲,起身拿起手包和大衣:“一會兒我和幾個小姐妹還有個聚會,你們自己吃吧?!?/br> 嚴父聽到嚴向鳳又要去聚會,“啪”地一下把報紙甩在桌子上,拉下臉,面上一片陰沉。 “不許去,今天你給我乖乖在家待著,哪里也不許去?!彼林ひ裘畹?。 嚴向鳳氣得跳腳:“你這是在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不同意!” “別跟我來你在國外那一套,我說不許出去就是不許出去?!眹栏负掼F不成鋼地望著嚴向鳳,“天天跟一群不著五六的紈绔子弟混,不是摟摟抱抱地跳著不知羞恥的舞,就是穿著奇裝異服在街上混,我看你去國外讀書把品性都給讀壞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