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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山都被掏空了。 高塔上幽幽的綠光把霧氣照成詭異的青灰色,在青霧之中若隱若現了一塊灰白的巨大石臺,從斷崖斜伸出來,約莫只有一人長,懸空在熱水河之上。 這是到達高塔唯一的道路。 薛洛飛到石臺之上,剛站穩,面前便出現了一張虛晃的光面。 “羅依依,過來?!?/br> 依依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站上了石臺,這才看清光面實際是一張懸空的棋盤。 薛洛略微思考了一會兒,靈力凝聚指尖,幻化出一顆棋子形狀,輕點在棋盤上,棋子走過的脈絡被一條金線勾勒出來,接著“轟隆”一聲腳下的石臺輕晃,從前端伸出一節一模一樣的石臺。 “每贏一步腳下的石臺就往前延伸一格?”羅依依向前看了看,距離高塔還有好長的一段距離,她想了想道:“怕是要下完整盤棋才能到對岸?!?/br> 薛洛不以為然,“那便下?!?/br> 囂張但靠譜,羅依依像是找到了母雞的小雞崽子,安安心心地和他一起踏上了第二塊石臺。 剛站穩,就聽身后一陣響動,依依回頭,第一塊石臺居然縮了回去。 她咽了咽口水,開弓沒有回頭箭,看樣子若是走錯一步,便會落入地下滾滾的沸水河中,要想生還,絕無希望。 羅依依心里多少有些發怵,緊張地盯著棋盤走勢。 其實她一點也看不懂,但好在薛洛胸有成竹,每一步走得又快又穩,沒過多久,兩人已經到達了第十三塊石臺,羅依依回頭,這時他們已經跨越了四分之一的河流寬度。 第十四子落下,羅依依忽然感到身邊一陣冷風吹來,下意識便去尋找來源,低頭一瞧,果然看見了熱水河中泛起一陣旋渦,接著一條通體漆黑的大魚躍起,嘴里的森森獠牙劃過冷意。 “??!” 腳下一空,羅依依整個人直直向下墜去,在那一瞬間失重感與濃郁的恐懼襲來,羅依依心頭被寒意淹沒,低頭瞧見黑魚已經張大了嘴在河中等待。 手被人一把拉住,羅依依艱難地向上看,薛洛陰沉著臉,眼中寒意迸發,咬牙怒喝,“你發什么呆!石臺消失了也不知道走!” “薛洛......” 羅依依不住地顫抖,臉也嚇白了,無助地喊著他的名字。黑魚在水中跳躍,好幾次魚嘴都從羅依依的腳邊擦過,她的半邊裙子已經被打濕。 猛然一陣,身下的河中出現了巨大的引力,將羅依依不住地往下拽。 羅依依臉色突變,這是在與地心引力對抗。 又一只手伸下來,薛洛半個身子已經伸出了平臺,“你想死嗎?!” 薛洛的小臂青筋畢現,額頭有密密一層冷汗。 羅依依定定看了他一眼,沒有伸手。 她心中明了,薛洛一人根本無法與這股強大力量對峙,這樣下去只會兩個人一起死。 薛洛的眼中已經翻出滔天怒火,他不理解,羅依依一向怕死,這種關頭怎么會猶豫起來。 更讓人驚慌的事出現了,他發覺女孩的手在向下掙,她在奮力逃脫自己的手心。 羅依依眼中淚水涌出,她發著抖在哭,“薛洛,你快放手,石臺要消失了,你自己可以過去的,不要與我一起送命!” 自己只是穿書罷了,大不了加送懲罰世界,可薛洛不一樣,他若是死在書里,便是真正的死亡。 薛洛只覺得自己瞬間被寒意包圍,宛如置身冰窖之中,鋪天蓋地的恐慌淹沒了他,他紅了眼,身子又向下探了一節,“羅依依,你閉嘴!” 羅依依哭得暈頭轉向,一股腦把心里的話全吐了出來,全當給這個世界的遺言,“薛洛,你聽我說,我活著只能拖你們的后腿,我什么也不會,還總是惹你生氣......而你不同,你生來就是不凡,你法力高,人又聰明,你要與祝jiejie顧大哥一起集齊神器,拯救蒼生......不過我死了之后你要替我把沒吃的好吃的都嘗了。我想吃大娘子家鄉的板栗糕,還想吃客棧的佛跳墻,還有寺里的小菜腌得也好。明年這個時候你要記得把這些全都燒一份給我......還有湯圓,你不要再偷偷剪它的胡須了,這樣它會抓不到老鼠,很沒有面子,我把它托付給你了,你要好好對它,嗚嗚......” 薛洛認真瞧她的臉,聽她前言不搭后語地交代可笑的后事,突然輕輕笑了一下,“羅依依,我從不給人燒板栗糕,佛跳墻,腌菜,也不會照顧那條死貓?!?/br> “你想偷懶?我不許?!?/br> 話音剛落,薛洛發尾的珊瑚珠爆發出耀眼的光亮,四周的溫度在一剎那下降,空氣扭曲。 羅依依怔住,呆呆地瞧著薛洛,他唇上一抹血,似雪山上的一株紅,世間最純凈美齊聚在那一滴血中,卻化成了最挑動人心的邪魅,他漆黑的眸子化作一團深淵,眼尾的艷色瞬間加深,他的美麗在剎那間蠱惑人心。 可薛洛的指尖傳來與神袛般美貌不符合的顫抖。 他在害怕。 從沒有這樣怕過,羅依依掉下去的一瞬間,他的心都空了幾秒。 薛洛眼中偏執的光亮越來越濃,他終于明白胸口酸澀的情緒是什么。 在星垂鎮愿意把自己的的靈魂投入幻境之中,他曾問過自己無數次為什么,終于在這一瞬間得到了解答。 所有無法解釋的奇異感受,都來源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