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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人逢喜事精神爽,里正樂得一雙眼成了縫。 夏日綿長,空氣中水汽極重,氤氳著全部潑在滿園子的花上,偶爾探出一枝,在清晨還不算熾烈的陽光下,挺拔盛放,毫不掩飾自己的美麗。 薛洛剛出門就看見羅依依站在大樹下。她今日穿了件淺黃色的裙子,腰部松松打了結,勾出女孩纖細的腰線,頭上簪了雙蝶釵,銀子掐成細細的絲,墜下兩只精致的蝴蝶,黑發挑出一股用了條鵝黃色發帶綰成斜髻。在穿衣打扮上,她從不懈怠。 在夏日,蟬醒得比羅依依還要早,于是她便沒法睡了。 “別叫了!”羅依依雙手叉腰,底氣十足,“再叫就把你們全部捉下來炸了再烤!” “羅姑娘口味倒是挺重?!毖β逵抗庾邅?。 見他來了,羅依依從袖中抽出厚厚一沓符紙,在薛洛跟前炫耀著抖了抖,“瞧見沒,顧大哥給我的驅熱符,不像你,小氣鬼!” “哦?”薛洛瞇著眼看她,“那今日就請羅姑娘自行前往樂慶坊吧,薛某就不奉陪了?!?/br> 依依慌了神,顧回風和祝璃一早就去追查吃漂亮女孩的妖怪了,如今鎮上她這般年齡的小姑娘,哪有敢自己出門的。 “我錯了,我錯了!”羅依依可憐巴巴地和他道歉,舉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再也不說了?!?/br> 薛洛極受用,把手中提著的包袱扔給羅依依,心情很好地走前面當大爺。 “薛扒皮!”羅依依心里暗罵。 羅依依得了符再也不怕太陽,人也輕快起來,又開啟了花蝴蝶模式,四處翻飛。 她穿的顏色淺,太陽底下極為顯眼,惹得不少路人回頭看她。 “薛洛,你這里面裝的是什么???”依依飛累了,趴在茶館的桌子上,百無聊賴地和薛洛說話。 “裝的是——” 薛洛話說一半,就瞅見昨天的書生面色郁郁地走來。他今日換了件衣服,雖說也被漿洗得泛白,但好在沒有補丁了。 書生鼻尖冒汗,不知是緊張還是太熱,他無聲坐下,對上薛洛含笑的眼,又是一陣惱火,“你們真的有法子讓我見紅玉?” 薛洛舉起手中的里□□腰牌給他看。 書生見了腰牌“轟”的站了起來,十分激動:“原來你們就是那個狗官請的客人!” 他的聲音引起一陣圍觀,茶館的人紛紛投來注視好奇的目光,書生的臉又突地紅了,硬著頭皮坐下,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你們什么意思?特來羞辱我嗎?!” 薛洛輕輕笑了一下,眼里全是不屑:“公子說笑了,你應當還不至于讓我特意跑來羞辱一趟?!?/br> 書生握緊拳頭,指節泛白,緊盯住薛洛。 薛洛動也不動,還是譏誚地笑他。 “你兩別跟斗牛一樣行不行!” 羅依依連忙打起圓場:“這位公子,我們是借住在里□□中,但也是真心來幫你見到紅玉姑娘的,當然我們也是有條件,這個條件就是——你要把這一年來紅玉姑娘的經歷告知我們?!?/br> 書生警覺地抬起頭:“你們要知道這些做什么?” 依依壓低聲音靠近他,手擋在嘴邊生怕被人聽了去:“因為我家義兄掐指一算,紅玉姑娘可能被大妖盯上了!必須知道這些我們才能抓住妖怪保住紅玉!你應該也發現了紅玉有些不對勁吧?” 書生果然面上猶豫起來,但依舊防備地盯著兩人,額頭直冒汗。 、 羅依依嘆了口氣,忍痛割愛,把降熱符往他背后一貼:“怎么樣,是不是涼快了許多?我大哥很厲害的!” 薛洛冷哼一聲:“公子,難道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夜已經深了,樂慶坊卻熱鬧紛呈,賓客們飲酒正酣,林老爺白白的面皮上浮現厚重的潮紅,周旋在宴間觥籌交錯。 里□□幾個裊娜的小妾都已經散去,此刻只有陳氏靜靜坐在位置上,陳氏鼻梁塌眼距近,竟是個斗雞眼,的確容貌不雅。 里正喝得爛醉,醉醺醺地癱在椅子上,陳氏低眉順眼為他夾著菜,又細心端上了醒酒湯,溫柔替林老爺擦拭嘴角的酒漬。 林老爺抬眼看見這張臉,心里一陣惱火,他一把推開陳氏的手,狠狠咒罵道:“丑婦!” 祝璃眼中罕見地泛起怒氣,被顧回風按了下去。 “忍一忍?!鳖櫥仫L用嘴型告訴她。 林老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朗聲大喊:“紅玉呢?怎么還沒到紅玉上臺?” 戲班的班主慌忙趕來給林老爺扇起扇子,點頭哈腰道:“老爺莫急,下一個就是紅玉姑娘了?!?/br> 聞言,主角團眾人頓時打起了精神,目不轉睛盯著戲臺。 戲臺厚重的帷幕被拉開,燈光亮起,眾人都清醒了幾分。舞臺正中擺了塊碩大的冰山,正裊裊冒著寒氣。 “懨懨瘦損,早是傷神,那值殘春?!?/br> 聲音一出,滿堂人都怔住了,片刻后掌聲雷動。 紅玉眼波流轉,唱腔哀婉纏綿,冰塊化成水從舞臺流過映著重重人影,一陣紅粉灑下,那是漫天的桃花瓣,映著她那雙桃花眼,看得眾人屏住呼吸,不敢打破這驚心動魄的美。 她又唱:“落紅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池塘夢曉,闌檻辭春;蝶粉輕沾飛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塵;系春心情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