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女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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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在青州,伍顯文亦曾專程去往登州看了海,見天海相接,他自以為也到了一方之極,此時一想,覺從前自己不過一井蛙耳。 衛薔在詩書一道上連自己十二歲時都不如,關于北方各勢力的來龍去脈卻是博聞強識,講完了新羅再講海東國,最后復又講到蠻族,她茶都喝了七壺。 恰好伍晴娘授完了課,衛燕歌亦回了府,衛薔招呼他們互相見過,一起用午食。 今日風稍大,衛薔干脆就將午食擺在了正堂,一人一案。 因有客,雖然不是設宴,大廚娘也用極了心思,春筍干、蕨菜干泡發后混著豬腿rou做了筍蕨餛飩,再做了輕薄的餅,內里夾了新韭rou丁,在釜中以油烙制而成,正是如今世家才稍有所見的油餅,因比烤出來的餅更白,被稱作羊脂韭餅。比如此用心且應時的餛飩和餅,菜反而要簡單些,一道缹茄子,就是將茄子破開以蔥白香醬加油燜至酥透,一道蒸羊rou,配了蒜醬。 裴道真心知國公平日樸拙,如今在飲食上突然用精細,定是崔夫人用了心,就如大梁少見的筍干、蕨菜干,定是崔夫人所供。 崔瑤拉了伍晴娘與衛燕歌坐在榻上,一左一右都是寡言之人,她也毫不介意,一個靜雅一個俊美,她喜歡還來不及。 衛薔身邊坐了伍顯文和裴道真,吃著飯,就說起了后院這幫“北疆待選官”的北去之期。 “幾十人連帶細軟,總要百人護送,我亦有一庫財物想要送回北疆,只能等燕歌返回北疆之時,怎么也要再過一兩月?!?/br> 伍顯文極愛這餛飩,吃了一碗又添了一碗,抽空說道:“到時還請將晴娘一并帶去北疆,至于我,若國公大人不嫌棄,待今秋秋糧入庫事了,我就自請出為豐州刺史?!?/br> 豐州有邊市,雖人口稀少,亦被算作上州,上州刺史正四品,看似與戶部侍郎同階,一個是邊州遠官,不知哪年能再入東都,一個是六部堂官,不僅日日得上朝,文思殿議事也有一席之地。 二者如何能比? 這分明是自貶。 裴道真不禁抬起了頭,卻見伍侍郎臉上微微有些得意,仿佛此是一喜事。 瞪眼抻脖,伍顯文又吞一餛飩,道:“我這侍郎本就當得不甚舒心,在東都多年也不知如何與人往來,要不是恩師愛護,怕是早死了千百次,趁著正當壯年去看看未見過之景,幸事也?!?/br> 衛薔笑著說:“伍大人,我早看中你這頭腦,別以為到了北疆能只在一刺史位上躲閑,財部要建審計司,統算各州收支、各部報賬,比你如今更得罪人百倍,倒也不需往來應酬,你可有意?” 伍顯文不禁瞪大了一雙小眼睛,臉都有些紅了。 “此差事正合我意,國公大人你可千萬要替我留到秋后?!?/br> 見他歡喜之態無一絲作假,裴道真不由在心中暗嘆,自伍顯文做了戶部侍郎,國庫虧空之態比早年好了不少,雖仍是虧空,總不至于無賬可查,這等人才卻不肯留在東都,乃朝廷之過也。 正在他五味陳雜感嘆之時,就聽伍顯文看了一眼伍晴娘,復又說道: “國公大人,我這般實在情義,可值得你請我吃頓蒸豬頭?且莫忘了帶蒜醬?!?/br> 衛薔笑著應允:“此事簡單?!?/br> “啪嗒”兩聲,裴道真裴大人不小心將筷子落在了碗上,那筷子從餛飩碗又滾到了羊rou碟。 …… 戌時初刻,坊市皆歇,韓熹緩步進了自家后院。 他久在西北,回東都為官亦囊中羞澀,所賃之處只有前后共三屋,姑且可做前后兩院,他家中人口也極簡單,剛回了東都就自稱妻子已去,只有一愛妾亦得了重病養在后宅。 后宅屋中床上真有一臉色蒼白的女子,見韓熹進來,她頭也未抬,只從床上下來,走到門口處依門而坐。 韓熹也不理她,只管拿起一油燈,又拉開床底木板,一地道入口赫然出現,他先爬了進去,待能站定身子,才油燈又拿在手中,那坐在門口的女子又走過來,將床底合上。 地道頗深,韓熹走了足一刻,才終于見了光亮。 出口處卻并非地下,而是臨坊一富商宅院的假山后面。 假山石上懸著一盞燈籠,燈前,一穿著素白衣袍的男子正在昂首觀星。 韓熹在他身后站了好一會兒,才聽他說道: “自定遠公歸朝,這北斗七星總是格外明晰,‘斗為帝車,運于中央,臨制四方’太史公不欺我等?!?/br> 說完,那人轉過頭,又笑著對韓熹道: “北斗主殺,衛氏可當之,可說為帝車便有些名不副實,她不僅招攬了冀州裴氏的裴道真,也與伍顯文來往密切,又從世家斂財運往北疆,姜白衣看似與她不睦,只怕也未必是真……” 韓熹皺眉道:“依大人之意,衛氏有不臣之心?可她若有此心,又如何兩度南下救駕?” 那人冷笑一聲,道:“我本想查梁帝中毒一事,沒想到在宮里的鴿子卻探到了一樁秘聞,若是衛氏知道兩代梁帝在九州池里養了個什么東西,她縱使是伍子胥再世也要反了?!?/br> 見韓熹不解,他也不多說,將一蠟丸遞給了韓熹。 “這便是那秘聞,你如今且不必知道,只管收好,待來日你真爬了上去,待到風云變幻之時再將之打開,到時你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置?!?/br> 看著手心的蠟丸,韓熹心知此人說話不虛,只先不管蠟丸中是何物,小心將其收好,才道: “大人現在將此物交給我,可是已決意要離開大梁?” “離開大梁?東都鳥雀幾乎死了個干凈,我回去南吳是洗干凈脖子要待斬么?衛氏的魚腸劍在這東都擾得人不得安寧,我打算尋一好去處,三兩年不會再見你。倒是你,之前你探了伍顯文欲參世家商稅之事,我本想借伍顯文之手挑動世家寒門之亂,卻未成事。眼下世家之心皆在北疆,寒門又欲在朝中壓制世家,你往上爬的好時機就在眼前,那姜白衣以一己之力扶寒門與世家分庭抗禮,梁帝多疑,見世家往北去,定不愿看姜白衣在朝中一家勢大,你也不必再惦記伍顯文之妹與你續弦之事,只管尋姜白衣疏漏之處牢牢抓在手中,我亦會讓旁人助你?!?/br> 韓熹點頭稱是。 伍顯文喊姜清玄為恩師,其實并未受教于姜清玄,他卻不同,昔年姜清玄為國子監司業,他正在國子監受教,如今朝中寒門子弟大半為姜清玄舊時學生,眾人同氣連枝,才能與世家相抗,他能從廢王逆亂中脫罪,又能從朔方回到東都,正是借了此利。 他卻答得毫不猶豫。 就如那伍顯文,本該一顆頭顱為那世家寒門之亂滾落在地,而他多番營救未果,只能娶妻妹,先得寒門名聲,再承其在戶部多年經營。 如今這踩尸飲血的打算已行不通,甚是可惜。 與南吳細作私通乃是叛國之罪,恩師也好,好友也罷,從他在朔方設法為“竇黑”偽造身份那一刻起,就已然從心里抹了去。 “大人,我心中有一事不明,您初來東都之時明明要取衛氏人頭,好令北疆大亂,為何卻又收手?” 穿著素袍之人雙手握在一起,燈籠的光映在他半邊臉頰,依稀能看到他眼下青黑臉頰高聳。 “我早就說了,我們在東都殺不死衛氏,況且……既已知衛氏必反,我又何必殺她?北疆十萬雄兵連蠻族亦被殺得節節敗退,若有一日她揮刀南指,這梁國又有何人能敵?” 心知自己不該多問,可如今已是最后的機會,韓熹連忙低聲道: “若衛氏必反,我可要提前打算,與之交好?”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聲音又比剛剛冷了幾分:“與她交好?你以為那衛氏是什么人都能看在眼中的?裴道真世家寒門左右逢源,頗有姜白衣早年之風,若說為官,你拍馬不及,伍顯文算學精深近乎異術,你可有之?她入東都,就如巨鷹睥睨山林,能入眼者百中無一,況且,你與她交好,便不可能在東都平步青云,你可舍得?” 韓熹自然舍不得。 那人又抬頭看了北方之天,淡淡道:“你也不必與之交好,衛氏必反,可她亦必輸?!?/br> 韓熹心中一驚,只聽那人笑著說道: “北疆無世家,她欲南下稱王之時,便會成天下共敵?!?/br> 說完此話,院外有犬吠之聲傳來,那人不在說話,只抬手將燈籠又拿在手中,搖搖晃晃,漸漸遠去。 轉身回到假山之后,油燈不知何時滅了,韓熹卻還在想那人最后所說之言。 “天下之共敵?” 第48章 心事 “還能多蠢?總不會對心儀女子自…… 端午將至,崔瑤讓人采買了五色絲線編制長命縷。 編制一事也不需假旁人之手,書院中的大些的姑娘們多半會做,給她們絲線,她們自然能為自己與姐妹都做好,衛清歌原本不會,跟著崔瑤學了,就給燕歌、行歌都做了,還上了癮,幾乎想把闔府上下兵卒的都應承下來,幸好有燕歌在,將她硬拖開了才作罷。 崔瑤做著長命縷,又動了拿針捏線的意趣,親手做了一個五毒香囊,在里面填了薄荷丁香,掛在了衛薔的腰間。 “進了六月我給你做了新的你再將它解下來?!?/br> 被崔姨如此吩咐,衛薔也無掙扎之力,于是素來只穿一身寡淡衣袍的定遠公腰間又多了一抹亮色。 有這一抹亮色,亦顯出她腰身勁瘦,看得崔瑤好不心疼,又讓人囑咐了大廚娘頓頓要給國公做rou吃。 “阿薔,我嫂嫂請我和貍奴回崔家過端午,被我拒了,我想領著學生們自己包些粽子,你要是有暇不如與她們同樂?!?/br> “只怕不行?!毙l薔苦笑道,“我在府中躲了這些時日,端午時圣人必要招我入宮的?!?/br> 端午處春夏之交,本就是宴飲不斷的時候,往年圣人就算病退深宮,此時也會在宮內設宴見見一干重臣。 崔瑤嘆了口氣,道:“久未回東都,我倒忘了此事,罷了,你在宮里少吃些粽子,回來吃我做的百索棕?!?/br> 衛薔連忙拱手行禮,笑著說:“謹遵崔姨教誨?!?/br> 崔瑤笑著說衛薔淘氣。 說完,見衛薔解了刀,換上一把鐵劍,又戴上幕笠做要出門之態,不禁又想嘆氣。 阿薔要cao心之事太多,她只恨自己為阿薔能做的太少。 “崔姨,我出門是有些私事要做,您何故嘆氣?” “我是嘆我家小阿薔生得太好,這般打扮分明一仗劍游俠兒?!?/br> 衛薔掀開紗幕對她眨眼一笑,才快步走了。 被阿薔言笑寬慰,崔瑤心中也好過了些許,又生出了其他主意,即使不能同坐吃粽子,可讓阿薔寫幾個扇面,趕在端午之前讓學生們默書,一字不錯者,便得此為賞。 想出此法,崔瑤又步履輕盈地往后宅去了。 衛薔從側門出了府,身邊一人也沒帶,只牽了匹馬,她今日是有一心事要解。 佳節將至,南市街上人也多了起來,杜明辛坐在酒肆二樓,倒了酒端在嘴邊卻喝不下去,又將酒盞放下。 奇哉怪哉,他杜明辛竟有喝不下酒的時候。 “也不知少將軍如今在做何事?” 思及衛燕歌,他端起的酒盞再次放回了案上。 家中已知與他“斷袖”的承影將軍乃是女子,自然知道他所謂的“斷袖”不過是推搪做戲,他爹無心俗事只當他淘氣,他娘不知何為竟又心急起了他的婚事。 可令他如此心神不寧的,還是因為他家少將軍。 自那日之后,他就再未見過少將軍了。 那枚鑲金嵌寶的狼牙如今正在他袖中,他想拿出來賞玩,又有些怯意,這怯意極怪,說不出來路,卻總在心頭。 望著南市街巷,他總盼著他家少將軍又騎馬而來。 從前少將軍在北疆自然沒有辦法,如今就在這東都城里,怎么見一面竟也艱難? 正在他這一盞酒被端著上上下下之時,他鄰座有人喝了一杯酒,對同坐之人說道:“都怪我平素愛與人頑笑,李家郎君知我名聲,只當我是浪蕩子,如何都不肯將自家小妹嫁我,我找了幾次媒人說親,如今連門都不許媒人進了?!?/br> 同坐之人笑了兩聲,說道:“有意求娶好女,自然要讓大舅兄安心,你自該上門去親自辯解一番。說來,我有一舊友,年少時放誕,為避婚事總假稱自己乃是斷袖分桃之人,天長日久,人人皆以為他是斷袖,如今他想求娶的人家如何都不肯將女嫁之?!?/br> 剛剛還訴苦之人笑了:“既然想要娶妻,為何還要以斷袖自稱?我自認已是極后悔之人,沒想到竟有人比我更蠢?!?/br> 同坐之人喝了一盞酒,說道:“可見這世上總有更蠢之人?!?/br> “還能多蠢?總不會對心儀女子自稱斷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