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配音演員穿到年代文 第112節
可現在瀟瀟知道了,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的模樣,大概是不想讓他為難。 這種互相惦記著對方,互相為對方著想的心情,讓重鋒忽然覺得有點微妙。 他覺得自己雖然還沒像李彥當年那樣有感觸,但他也開始有點理解當年李彥說的那番話。 李彥曾經對他說:我們追求強大,但要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戰。我們是軍人,但不止是軍人,我們還是兒子,是丈夫,是父親。 因為重建忠對重鋒的嚴苛,重鋒從未在“家”上面有過柔軟的情感,所以他當年并不是太明白這番話,盡管他當時非常崇拜李彥,而李彥似乎也沒有進一步再解釋。 李彥在說出這番話時,重鋒還抱著尚且是個小面團的李瀟瀟。 重鋒知道李彥說的是心中要有牽掛,因為李彥曾經說他冷靜精準得像一臺機器,但軍人是人,不是戰爭機器。 他很崇拜李彥,但他并不認同李彥的這個觀點,這始終是他和李彥唯一有分歧的地方。 無牽無掛,心無旁騖——這難道不比思前顧后,或者猶豫不決好? 盡管重鋒不理解,但小嬰兒的臉是軟軟嫩嫩的,他偷偷地戳著她的臉時,她使出雙手抱住他一根手指,她的手指也是軟的。 這讓他顧不上要反駁李彥的想法,因為小嬰兒很快就會隨著她母親離開軍區。 然后下一刻,李彥就開玩笑般地說,要把自家的獨苗苗托付給重鋒了,讓重鋒記得哪怕將來上了戰場,心里都要有一個牽掛。 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小面團長開了,現在就在重鋒跟前。 他承認,執行任務的時候,他仍是心無旁騖,但當他受傷昏迷前,他唯一閃過的念頭就是瀟瀟要準備考部隊了,不能讓她分心。 他想起那一刻的念頭,此時再回想當年八歲時的自己,兩個時間點終于匯集重疊,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圈,讓他理解了李彥說的牽掛是一種什么心緒。 他不想瀟瀟擔心,也怕她為他落淚,但更怕她委屈自己。 重鋒慢慢地坐了起來,床單被單間摩擦,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音。 李瀟瀟顯然也聽到了,知道重鋒現在身體還虛弱,也顧不上自己那點情緒,連忙又轉過身去,果然看到他起來的動作有點吃力,連忙上前扶著他。 她的動作很熟練,堪比醫院的護工,重鋒覺得有點驚訝,很快又想到之前李衛國住過院,她也在醫院照顧過李衛國。 李瀟瀟把枕頭墊在重鋒背后,重鋒卻沒有靠在床頭上,坐在了她原來的椅子旁邊,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胳膊,將她帶到椅子上。 重鋒笑了笑:“考完了?” 李瀟瀟一臉局促,仍是埋著臉,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里還帶著nongnong的鼻音:“嗯,上午就考完了?!?/br> 身為話劇演員,她知道自己的外形優勢和劣勢。 她的雙眼,星探曾經跟她說過,只要她睜著眼看人,就是滿滿的無辜,要是再哭一哭,一句話也不用說,別人都覺得你是委屈的,那你即使是錯的也會變成對的。 桃花眼與生俱來的朦朧目光,讓她無法出演像《半邊天》中的馮鐵蘭那種鐵血剛強角色,更適合像《蛻變》中的趙蘭,或者《半邊天》中的葉芳華,從柔到韌的轉變。 所以,李瀟瀟并不想在這個時候看著重鋒,不想讓他覺得她是在委屈。 重鋒問:“帶手帕了么?” “啊……啊哦,帶了帶了……”李瀟瀟手忙腳亂地掏出手帕,低著頭把它遞了出去,“喏?!?/br> 手帕被接了過去,李瀟瀟雙手規規矩矩地撐在膝蓋上,從余光中看到重鋒傾向床頭桌,似乎是要拿點什么,然后她聽到了倒水的聲音。 李瀟瀟直想敲一敲自己的腦袋:她居然就顧著逃避尷尬,忘了團長剛醒過來要喝水! 她還在想著,冷不防下巴被輕輕抬了抬,然后對上了重鋒的目光。 重鋒的食指粗糙而干燥,帶著薄繭,彎成一個半圓,輕輕地抵在李瀟瀟的下頜上,讓她抬起了頭。 李瀟瀟睜大了眼,重鋒迎著朝她笑了笑,另一只手拿著沾濕的手帕,一點一點地在她臉上擦拭。 李瀟瀟心口怦怦跳,滿腦子都是雙箭頭。 然而她大大的眼里,很快又充滿了疑惑,因為重鋒不是給她擦眼里,是真的在擦臉,眼邊甚至都沒碰一下。 為什么? 緊接著,李瀟瀟很快就明白了。 重鋒見她不再低著頭,也已經把抵在她下巴的手撤了回來,專心地給她擦臉,不一會兒就擦干凈了,放下了手。 李瀟瀟看到了手帕上一片淺紅。 不是雙箭頭。 是腮紅…… 是她今天為了面試而化妝時,特地打上的腮紅。 不止腮紅,還有定妝粉,而且這個年代的化妝品不防水,李瀟瀟已經想象到,她自己剛才臉上是有多精彩了。 大概像調色盤一樣。 李瀟瀟:“……” 毀滅吧,她累了。 她今天出門的時候明明是個精致女孩,是整條街最靚的崽。 她也不求能讓團長對她驚鴻一瞥什么的,但至少讓她素臉正常水平發揮,頂著一張花貓臉,她想跟團長說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李瀟瀟一張臉漲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抬起胳膊擋著半邊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眼底全是羞惱。 丟臉,太丟臉了! 重鋒倒不覺得有什么——這總好過她直接跑出去,然后讓其他人看見,而他又不會覺得小花臉難看。 他咳了一聲:“已經擦干凈了?!?/br> 李瀟瀟腳底直接摳出了一個太陽系,半晌后才憋出了一個蚊蚋般的“嗯”。 重鋒笑了笑,拉了拉她擋在臉上的胳膊,臉上有點無奈:“瀟瀟,都擋著鼻子了,不悶么?” 小姑娘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飛快地眨了眨,因為羞惱,眼角也一片粉紅,一直蔓延到耳朵,一路往纖細的脖頸處蜿蜒。 也不知道為什么,剛才明明還很溫和的小姑娘,現在眼里帶了點委屈,瞳仁的水光愈發明亮。 重鋒低聲說:“瀟瀟,讓你擔心了,是我不好?!?/br> 李瀟瀟原本還不肯松手,冷不防重鋒冒出了這么一句。 她看著他那溫和的目光,看到他眼里帶著歉意,慢慢放下了手。 “你沒有不好?!崩顬t瀟有點郁悶地說,“你這是公務在身,職責所在,受的是工傷。我又不是小孩子,你……” 你不要總覺得我什么都不懂。 李瀟瀟沒有將后半句說出來,及時住了口。 這種近乎抱怨的話,不是她風格,可她明明不是因為“他讓她擔心”而不開心,是因為他讓方浩明不告訴她。 他為什么不相信她,她的心智已經成熟到可以平衡好各種事情呢? 說到底,他還是將她當成一個小孩兒。 重鋒能感覺到小姑娘似乎是生氣了,但他不能理解她為什么生氣,直到她說了這句“我又不是小孩”。 反向推導,她是因為他把她看成小孩子,所以生氣了? 重鋒心里有點無奈地想,十六歲可不就還是個小孩子也就只有孩子才會一直強調自己不是小孩兒。 作為京市軍區大院曾經的同輩公敵,重鋒從來沒哄過人。 他從未像現在這么后悔,后悔在方浩明絮絮叨叨地說起跟馮露吵架時,毫不留情地把方浩明踢去做訓練,否則也不至于現在腹中空空,沒有半點對策,對著一個不高興的小姑娘不知所措。 重鋒在任務期間殺伐果斷,因為目標明確,思路清晰,每一步都有跡可循。 但小姑娘這氣來得莫名其貌,簡直讓他摸不著頭腦——難道他說一句“嗯,你是大姑娘了”,瀟瀟就會高興了嗎? 重鋒覺得自己雖然不理解為什么瀟瀟會生氣,但他的直接告訴他,真要說了那句話,瀟瀟十有八九還是不高興的,而且是加倍的不高興。 原因,方法,結果,他統統毫無頭緒——這簡直比他以往任何一個任務都難。 小姑娘抿著唇,一臉倔強。 重鋒低低嘆了口氣:“瀟瀟……” “我明年就十八歲了?!崩顬t瀟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團長,我明年就成年了,很快就是成年人了?!?/br> 重鋒一愣。 李瀟瀟看著他,又問:“你為什么總覺得我還小呢?” 重鋒說得沒錯,她只有十六歲。 但她說得也沒錯:今年五月份,她就十七歲了;明年五月份,她就十八歲了。 而十八歲,她就成年了。 今年二月份也快要過去了,她其實很快就要十七歲了,距離成年,不過是只剩下一年出頭的時間。 被李瀟瀟這么一提醒,重鋒忽然發現,還真是這樣:他一直總覺得瀟瀟才十六歲,但事實上,明年她就成年了。 這個事實一直都存在,但他竟然今天才發現。這是一個很新奇的發現,但又是那么的自然。 重鋒從來都是一個理性的人,當他發現小姑娘明年就成年是一個事實之后,他的大腦幾乎是習慣性地快速自我調整,馬上接受了這一點,帶著新的目光重新看向李瀟瀟。 他非常坦誠地承認了錯誤,朝李瀟瀟說:“是我沒注意到?!?/br> 他看著李瀟瀟,目光溫和,像是在看著她,又像是透過她回憶著什么。 他還真的十分認真地想了想,想要分析一下為什么會這樣,然后說:“可能是因為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只有這么大——” 他用手比了比,比出一個小嬰兒的長度。 重鋒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角,看著她說:“在白沙村你落水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是先看到了這里?!?/br> 李瀟瀟眼角有一顆淚痣,當初兩人爬上岸后,重鋒看到她眼角的淚痣,還特意多看了一眼。 “我當時就想到了你小時候……”重鋒又繼續說,“因為你小時候也哭鬧,力氣還挺大的,我差點沒抱穩?!?/br> 李瀟瀟臉上一紅,雖然重鋒沒有明說,但她聽懂了。 不就是說當初在白沙村時,原身對著他又踢又打,他挨了原身一頓拳腳,原身力氣也不小,加上淚痣,恰好跟她小時候的情形有點像? “過去十幾年,你一直在成長?!敝劁h又說,“但在見面之前,我沒法想象出你的樣子。所以,在我心里,你一直就是當初那個小嬰兒?!?/br> 事實上,因為戰事和訓練,他并不會經常想起她來。在他沒有能力照拂她之前,想什么都只是空想。 “那見面之后呢?”李瀟瀟覺得這實在是有點扎心,又有點不甘心,“我這么大一個人,你都看在眼里的呀,總不可能是一個行走的大嬰兒” 重鋒被她這說法逗笑了,見她一臉郁悶,又忍住了笑意:“不,當然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