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想到甜兒周末閑得很，上班時間很忙。她的婚禮正好是周四，一周當中最忙的幾天之一，“那天來了還回去？”

    杜春分：“不回去。跟咱們一起去羊城?！?/br>
    羊城那邊的酒席定在周一。在羊城最好的酒店辦。杜春分已經安排好了。除了她一家人還有二壯。

    二壯一家周六上午到火車站，中午跟他們一起飛羊城。

    原本杜春分是想他兩邊都參加?？爝^年了，請客吃飯的人多，酒店忙得很。二壯是大廚，他請幾天假可以，請十天半月不行。

    雖說二壯跟領導說他去參加小美的婚禮領導不敢不批假。但他責任心重，自己心里過意不去。

    杜春分打電話的時候聽到他吞吞吐吐就替他做決定?；仡^在羊城過新年。

    二壯當即在電話那端長舒一口氣。

    杜春分真想罵他，這么多年還不長腦子——就算心里慶幸不用請那么多天假，也不該讓她聽出來。

    陳鑫試探著問：“毛蛋呢？”

    程時序不禁看向他，毛蛋又是誰？

    安安道：“他不去。他去干嘛？以什么身份去？”

    陳鑫想想他和甜兒現在說是朋友吧比朋友親密，說是戀人吧又沒到那份上。這么別扭的狀態，他是看不懂了。

    “所以我這次把他爸媽也請來了?！标愽纬糯悍质寡凵?，“回頭您跟他們聊聊？”

    老杜道：“你放心，他們會主動找我們?！?/br>
    如他所料。

    安安婚禮當天，孫瑾一過來就找杜春分。

    陳鑫先前把什么都安排好了，邵家在這邊也沒幾個親戚，安安懶得回禮，特意跟陳鑫提過不收禮金。陳鑫把此事交給他哥陳森，不需要杜春分做什么，所以她很閑。

    孫瑾拉著杜春分到外面就問：“你說毛蛋跟甜兒這事怎么辦??？”

    杜春分被她問糊涂了：“什么怎么辦？”

    “我說，你看陳鑫和安安都結婚了，他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了。他說他還小不著急。我知道現在年輕人跟咱們不一樣，三十歲結婚都不算晚?？刹唤Y婚也可以先訂下來啊?！?/br>
    杜春分：“你跟毛蛋說了？”

    “我哪敢?！睂O瑾瞪眼，“他那個狗脾氣，我說多了還不得尥蹶子？我真是欠他的?！?/br>
    杜春分笑了：“你這是讓我說？”

    孫瑾：“你是丈母娘，他不敢不聽?！?/br>
    “可你別忘了，我是甜兒的娘?！?/br>
    孫瑾蔫了。

    甜兒那個脾氣也沒比她兒子好多少，“就由著他們？”

    “你不由著行嗎？再說了，甜兒比他大三歲，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抱孫子？”

    孫瑾擺手：“別提了。還沒影呢就嚷嚷著丁克?！?/br>
    杜春分很意外：“你還知道丁克？”

    孫瑾忍不住皺眉：“看不起誰呢？別以為你在南方離港城近見的外國人多，我在北邊旮旯里就不如你懂?！?/br>
    “當我沒說。你真同意？”

    孫瑾嘆了一口氣：“說心里話，我是不看好。沒個孩子家里多冷清?？擅耙惶岷⒆泳蜔?，他打小也不愛跟小孩玩兒，就算生了，攤上他那樣的爹也可憐。我快六十了，不見得能看著孫子長大。說句難聽的指不定哪天就睡過去了。隨便吧。他也說了，我和他爸的養老他負責。他的養老他自己負責?！?/br>
    杜春分：“甜兒也覺得孩子耽誤工作?？赡艿搅巳辶鶜q就不這么想了?！?/br>
    “那么大再生危險吧？”

    杜春分搖了搖頭：“她還好。她身體好。不過你要是真著急，就把這個想法告訴毛蛋。毛蛋跟甜兒一說，這事估計就成了?！?/br>
    “你說不比毛蛋說有用？”

    杜春分笑道：“她還以為我不知道呢?！?/br>
    “咳！你說現在的孩子——”孫瑾看到有人朝他們走來，還邊走邊沖她們笑，不由得把話咽回去，“是不是你家什么親戚？”

    杜春分看過去，不是旁人，正是姜玲和她兒子石頭。

    小石頭小時候像姜玲，如今倒像他爸年輕時候，還戴著厚厚的眼鏡。姜玲原本比她大一點，現在看起來得比她大七八歲，好像還有白頭發了。

    杜春分沖他們招招手，娘倆疾走幾步到跟前。

    姜玲下意識喊：“嫂子——”看到孫瑾又急忙停下。

    杜春分知道因為多年不見生分了，笑著說：“這是我們以前在這邊的鄰居。你見過吧？”

    姜玲去過兩次大院，見過她鄰居但沒什么印象：“瞧著眼熟?！?/br>
    孫瑾笑著說：“你們聊，我看看安安那邊要不要幫忙?！?/br>
    姜玲沖她點了點頭。

    隨著她離開人也放松多了：“嫂子，你怎么還跟以前一樣一點沒變？”

    杜春分摸摸眼角的皺紋：“還沒變??？都成老太婆了?！?/br>
    姜玲：“不信你問石頭?！?/br>
    石頭笑笑，喊道：“杜姨?！?/br>
    杜春分：“現在在哪兒工作？怎么還戴上眼鏡了？”

    姜玲搖頭：“別提了。稅務局。工資沒多少，亂七八糟的事不少?！?/br>
    “剛開始都這樣。過幾年上去就好了。他爸呢？”

    姜玲臉上的笑容消失，嘆氣道：“回老家了?！?/br>
    杜春分不信他被調回老家。想到陳鑫先前說的事：“給嬸子上墳？”

    姜玲點頭。

    “唉，別難過，沒受罪是好事。對了，廖云來了，在里面跟安安還有她嫂子聊天。石頭記得吧？”

    姜玲道：“我婆婆送去醫院那天就是他接的。石頭，去找你廖云哥他們吧。我跟你杜姨說會話。好多年沒見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br>
    杜春分心想，可能是下輩子。

    然而一想閨女大好的日子，還是不說這些了。

    可是分開太久沒法說最近的事，又趕上她家有喪事，杜春分也不好說以前的事，“石頭還沒結婚？”

    姜玲：“還沒對象。要不你——”想到她在羊城，“讓安安她嫂子幫我們留意一下?！?/br>
    “醫院里的女護士？”

    姜玲點頭：“行吧？”

    “行啊。石頭是鐵飯碗，他爸將來又有退休工資，你們在寧陽還有房子吧？”

    姜玲：“有的。以前那房子你知道，特別不方便。后來有了錢我們就買個小院。一家三口加上我們老兩口也住不完?！?/br>
    “那肯定行。說起來我們還算她半個媒人?！?/br>
    姜玲不知道這層關系，“這么巧？”

    “當年就是老杜的鄰居幫他們牽的線。見面那天還是我陪陳森去的?！?/br>
    姜玲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怕給安安添麻煩。別回頭擱背地里說，這人誰呀？怎么這么自來熟?！?/br>
    “不會的。陳鑫他爸跟他哥嫂住一塊，你回頭看到陳鑫他爸的狀態就知道了?！?/br>
    姜玲道：“那我是——吃過飯再說？”

    杜春分點頭：“陳家客人多得招呼。咱們這邊所有人加一塊也沒陳鑫他姥姥那邊人多?！?/br>
    “那逢年過節夠安安應付的?！?/br>
    杜春分：“在首都離得遠還好。再說了，不想應付他們也不敢說什么?！?/br>
    姜玲想到邵耀宗如今的身份：“也是。我聽老蔡說，邵司令不大可能過來。真沒來？”

    杜春分搖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了，回頭還得在羊城辦一次?！?/br>
    姜玲聽安安說過。

    只是想起邵耀宗忍不住感慨：“說真的，現在一說到邵司令我還跟做夢一樣。怎么就成了司令了。我跟人家說，老蔡以前是邵司令手下的兵，人家都不信?！?/br>
    杜春分笑道：“別說你。邵耀宗自己有時候也懵。想起二十多年前在邊防師那些日子，他說像上輩子的事?！?/br>
    姜玲一聽她自己也這樣說，放心大膽起來：“可不是上輩子。當初那糊涂的，我都不敢信他是正的，老蔡是副的。對了，后來他爹娘沒再鬧吧？”

    杜春分：“我們一直沒跟他們說過具體地址。再說了，他爹死了，他娘一個小老太婆也鬧不起來?！?/br>
    “死了？”姜玲忽然想起一件事，“還記得陳月娥吧？”

    杜春分當然記得，“她也死了？”

    “沒有?！苯岵幌胄覟臉返?，可是她想起以前的事就忍不住，“她兒子被槍斃了。十年革命那會兒帶頭鬧事的那個?！?/br>
    杜春分不禁問：“因為什么？”

    “他和凱旋他們下鄉你還記得吧？凱旋和趙政委的閨女，叫什么我忘了，這倆孩子聽話，熬到七二年，上面讓知識青年回城做事，他們就先后回來了。

    “陳月娥那兒子以前就沒干過農活，也不像凱旋踏實能吃苦，凱旋回來的前半年他在農村結婚了。后來革命結束，恢復高考，都可以回來，他就拋下老婆孩子跑回來。

    “起初人家以為他會回來接人家。等了一年半載不見人影，人家知道了。他找的那家人好，五個兒子一個閨女。人家五個哥哥就帶著meimei和外甥來找他。他倒好，鄉下的沒弄清楚又在城里找一個。那年正好有了流氓罪，兩家人把他往上一告，當年就槍斃了?！?/br>
    杜春分微微張口：“那——陳月娥不得瘋？”

    姜玲搖頭：“這我不知道。這些還是早些年跟劉翠華嫂子通信她說的。你們這些年沒聯系？”

    杜春分：“快恢復高考那年去過信。后來也給我來了一封說謝謝我提前告訴他們，她家老小考上中專了。再后來就斷了?！?/br>
    姜玲：“那應該是因為楊團長工作調動全家搬了。安頓好再給你們寫信，邵司令調桂海去了。對了，你們調桂海這事還是她告訴我的?！?/br>
    “當時想告訴你，老杜的警衛員說你們家沒人?！?/br>
    這事姜玲知道。

    今天能過來也是因為知道杜春分走的時候都沒忘記告訴他們一聲。

    姜玲：“當時我和小石頭帶著我婆婆回老家，他爸又不巧出差去了。要不要我回頭跟楊嫂子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