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圍觀的人們笑噴，紛紛指責他，“你瞎叫啥？小心你師傅收拾你。對了，春分咋沒來？這個春分，也是心大，一走四年。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br>
    托了村長的福，小河村的人都知道杜春分為啥不聲不響一走了之——林香蘭兩口子缺德，她懶得跟這么沒良心的一家糾纏下去。

    杜春分無父無母，小河村很多正直善良的人同情她，自打她走后，見到林香蘭和杜廣元兩口子都當沒看見。

    這些人住村東頭的，離杜廣元家較遠，離村長一家較近，低頭不見抬頭見，所以關系還不錯。

    村長一家跟杜春分關系好，連帶這些人也喜歡杜春分。

    幾個小孩雖然不懂人心，但已有辨別喜惡的能力。

    甜兒覺得她們跟河邊那個老頭不一樣，打開書包，抓兩把糖果：“吃糖?！?/br>
    那些人習慣性伸手，看到小孩一臉稚氣，趕緊縮回去，“好孩子，你們吃吧?！?/br>
    小美大概數一下，得有七八個人，也往包里抓糖果：“我娘買給你們吃的?！?/br>
    幾人不由得看二壯。

    二壯笑道：“是師傅買的?！?/br>
    眾人紛紛伸出手：“謝謝大丫——”一見甜兒板起小臉，那人笑道：“忘了，甜兒?！?/br>
    有人逗小美，故意喊：“謝謝二丫?！?/br>
    小美看出來了，道：“再這樣就不給你們吃了?！?/br>
    那人還想逗逗她，孰料一抬眼看到來了四個人，“是你娘嗎？”

    平平和安安沒有分糖，先一步轉身看去，揮揮小手大聲喊：“爹，娘?！?/br>
    杜春分幾人疾走幾步就到眾人跟前。

    一群女人注意到杜春分身邊的年輕男人，又見男人身高腿長，腰板筆直，氣質跟市里的公安都不一樣，不由得相互看了看，難道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軍官。

    眾人不敢信。

    女人一旦離了婚，只能往下找。

    甭說小河村，濱海市有工作的女人也一樣。

    這個春分二婚找的咋比頭婚還好啊。

    有人不信，試探著問：“春分，不介紹一下？”朝邵耀宗看去。

    杜春分：“邵耀宗，我丈夫?！?/br>
    幾個女人輕呼一聲，居然真是那個軍官。

    “現在在哪兒上班？”話對杜春分說，眼睛一個勁瞄邵耀宗。

    軍官能在哪兒，肯定是部隊。

    杜春分故意沒拆穿她，順著她的本意說：“某部隊團長?！?/br>
    二壯經?；貋?，知道很多人都想知道傳說中的軍官是不是個糟老頭子。以前沒杜春分允許，他不敢說。

    現在她既然說了，二壯就加一句，“我師——姐夫現在轉業就是咱們縣公安局長?！?/br>
    眾人驚呼一聲，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

    邵耀宗何曾被這么多女人圍觀，忍不住給杜春分使個眼色，趕緊走，這些女人太可怕了。

    杜春分：“我找村長有點事，先走了?！?/br>
    “忙你的去吧?！庇腥隧樧旖右痪?，忽然想到，“不去你二叔家？”

    杜春分想也沒想就說：“不去！給他臉了?！?/br>
    眾人毫不意外，聞言忍不住幸災樂禍，“就別去。你是不知道，自打林香蘭那個外甥從小科員變成咱們區革委會二把手，你二嬸那眼睛，恨不得長到天上去。

    杜春分：“靠來路不正得來的東西早晚得還回去。不是不報時候未到?！?/br>
    眾人聞言以為她剛回來不清楚，就提醒她：“聽說他那個岳父是一把手?！?/br>
    邵耀宗很想說，我岳父才是實打實的一把手，“那個班子就是為了穩住事態臨時成立的?！?/br>
    有人問：“你咋知道？”

    邵耀宗笑道：“報紙上有報道，事態嚴重，上面緊急成立的?！?/br>
    又有人問：“這么說林香蘭也只能得意幾年？”

    邵耀宗提醒她：“幾年我不能保證。但我知道革命不可能革一輩子?！?/br>
    眾人想想從清末到現在，不說別的地兒，就是濱海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屆領導班子。

    別說一輩子，能撐十年都是她林香蘭燒高香。

    指不定哪天一覺醒來，她侄子還不如一個小科員。

    這么想雖然跟自我安慰似的，可一想城里天天革命，還真說不好。

    眾人得了滿意的答案就放杜春分等人去二壯家。

    現在不過中午剛吃過午飯，天氣熱，不可能這么早下地，都怕中暑。所以二壯的爹娘都在家歇著。

    茅草房冬暖夏涼。

    外面熱的烤人，進到屋里猛一涼快。

    村長和他媳婦愣了好一會兒才敢相信杜春分真回來了。

    當他們聽到邵耀宗就是杜春分的丈夫，又愣住了。

    二壯沒管他爹，找出大刀把西瓜切了。

    西瓜咔擦一聲裂開。

    村長回過神招呼幾人坐。

    杜春分讓幾個小的出去玩會兒。

    甜兒和小美原本對這邊沒啥印象。

    四年不足矣讓一個小村落改變太多。

    聽到熟悉的鄉音，被遺忘在角落里的記憶若隱若現，甜兒和小美為了確定這一點，走到村中間的大路往西去，果然看到似曾相識的人。

    甜兒大聲喊：“萬姥姥！”

    姐妹倆像杜春分。

    萬氏只是愣片刻就認出她們，顛著小腳迎上去：“大丫，二丫，我的小乖乖，你倆啥時候回來的？你娘呢？”

    甜兒已懶得糾正名字：“我娘和我爹在村長姥爺家?！?/br>
    萬氏收回找人的視線，看到平平和安安，“這就是你爹的孩子吧？”

    平平和安安點一下頭。

    萬氏注意到倆孩子也一模一樣，不禁驚呼：“也是雙胞胎啊?？烧媲?。走，我們回家。累不累？這不年不節的，你娘咋突然回來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村長也以為杜春分出什么事了。

    二壯沒容他師傅開口，就把邵耀宗嚇唬他的話和盤托出，末了直接問：“爹，大姨和姨夫是不是有你的啥把柄？”

    村長不禁反駁：“我能有啥把柄?！?/br>
    “那你干嘛讓我娶表妹？我不清楚大姨家啥情況，你不清楚？我沒想到表哥以后再沒錢可能去飯店鬧，你也沒想到？”

    村長沒有。

    杜春分和二壯都太高看了他。

    村長聰明也只是個村長，眼里就自家那一畝三分地，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濱海市。

    丈母娘恭維他有本事，大兒子娶妻生子，小兒子吃商品糧。日子越來越紅火，不能不幫幫窮親戚。

    小舅子跟他推心置腹地說，大姐就那一個兒子，不能讓大姐夫絕后。

    妻子勸他，二壯娶別人家的閨女也得給彩禮。別人家的閨女再孝順也沒自家外甥女孝順。

    兒子跟他分析，不娶大姨家的表妹，這個錢還得借。至少得借一百。一百塊錢要不回來，等于二壯就花兩百塊錢娶個媳婦。

    村長想想二壯雖說吃商品糧，可上到二年級就不上了。一個小學沒畢業的娶個中學生，那中學生勤快，聰明，這筆買賣不虧。

    聽到二壯說他表妹還是未成年，村長覺得這不是大事：“春分，你二叔跟你二嬸結婚的時候，你二嬸才十六歲不也沒事?！?/br>
    杜春分下意識回想。

    邵耀宗道：“那是什么時候？民國?！?/br>
    杜春分沒正兒八經上過學，涉及到法律法規不如邵耀宗反應快，忍不住看邵耀宗，民國不違法??？

    邵耀宗繼續說：“民國納妾都是合法的?！笨炊阉?，“現在你納妾試試?！?/br>
    立馬把他關起來。

    村長心中一凜，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指著東邊，“就我這鄰居，兒媳婦今年才十八?！?/br>
    二壯接道：“他跟我一樣吃商品糧，全村人都羨慕嗎？”

    村長啞口無言。

    杜春分：“你那個二流子外甥以后要是去飯店鬧，二壯不借他錢就不走，你打算咋辦？”

    村長橫眉怒道：“他敢！”

    李慶德忍不住說話：“老大哥，光腳不怕穿鞋的?！?/br>
    村長的怒火嗖一下沒了，“我剛剛聽二壯說，您是公安。這婚女方必須得滿十八歲??？”

    李慶德實話實說：“民不舉官不究，這意思懂吧？您能保證沒人舉報，現在讓二壯結婚都行?！?/br>
    村里有幾個吃商品糧的，但就數二壯學問最低，工資最高。哪怕杜廣元家有兩個在廠里上班，人家也羨慕二壯。

    因為一年到都沒啥補貼。二壯呢，逢年過節雞魚rou蛋一樣不少。

    村長這人在外面挺要面子，“那這事咋辦？我都答應了?！?/br>
    杜春分注意到到二壯的娘杜高氏一聲不吭，就示意村長問問她，畢竟是她親外甥。

    高氏猶豫片刻，道：“春分，要不這樣，先定親，讓我那個外甥先娶媳婦。等我外甥女滿十八再結婚？”

    杜春分：“你那個外甥拿二壯當冤大頭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