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委瞇起眼打量杜春分。

    杜春分心里打了一個突，轉身拎條大魚，“政委，給您添麻煩了?！?/br>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就不信趙政委還好意思追究。

    趙政委想也沒想就拒絕：“不了。你辛辛苦苦抓的?！?/br>
    “我抓的多?！倍糯悍滞麘牙锶?。

    趙政委今天剛換的軍裝，怕弄臟，下意識接過去。

    杜春分撿起漁網，“您看我的網，只能網兩斤以上的大魚，還抓了十幾條?！?/br>
    難怪陳月娥敢找他。

    合著這么大誘惑。

    趙政委又不由地打量一番杜春分，長的像城里姑娘，穿的像農村女人，可不論怎么看都不像漁民，“小杜，會下網？”

    “不會?！?/br>
    陳月娥冷哼一聲。

    杜春分擼袖子。

    趙政委趕緊攔著：“小杜，小杜，這么多吃的完嗎？”

    “所以給你一條?！?/br>
    趙政委啞然。

    杜春分：“不光我一家。姜玲幫我看孩子，李慕珍嫂子幫我下網，這些魚我們三家一分也沒多少?！闭f著，朝趙政委身后看去。

    趙政委打過游擊，在農村呆過不少日子，知道農村女人打架厲害，擔心杜春分突然給陳月娥一大耳刮子，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一下，擋住陳月娥。

    “您別擔心，您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br>
    趙政委心說，那你干嘛擼袖子。

    “我想告訴陳月娥，有功夫羨慕我告刁狀，不如省點力氣去安東買個漁網?！倍糯悍洲D向趙政委：“網眼得跟我的這么大。否則被她弄絕種，大伙兒都沒得吃?！?/br>
    趙政委想說，江里魚多吃不完。

    陳月娥這個女人，趙政委算是看出來了，心胸狹隘，小肚雞腸，總而言之就不是個好女人。干出什么來都有可能。

    趙政委：“你提醒的對。我明兒就讓衛兵挨家挨戶通知一下?！?/br>
    “政委就是政委?！?/br>
    趙政委失笑：“別恭維我了?！?/br>
    “真的?！倍糯悍终J真說，“邵耀宗就不如你?？吹轿遗獋€漁網，居然騙我部隊不許抓魚?！?/br>
    趙政委詫異：“小邵不知道？”

    他以為漁網是邵耀宗買的。

    “他知道我壓根去不成。政委，你說邵耀宗也是你手下的兵，年紀輕輕的，咋那么死板。江里的魚咱們不吃，不就便宜對岸。咱們幫他們國家打退敵人，犧牲了多少人。有必要再為了他們勒緊褲腰帶，節衣縮食嗎？要我說，整條江給咱們都不為過?！?/br>
    這個問題，只有他和杜春分兩人，趙政委很好回答。

    身后有幾個長舌婦，趙政委笑著說：“天不早了，小杜，做飯吧?！?/br>
    “政委慢走?！倍糯悍指先?。

    趙政委擺擺手：“不用——”看到手里的魚，“這個——”

    “大晚上的，讓您跑一趟，這魚您一定得收下。再說，一條鯰魚，又不是啥稀罕物?！?/br>
    趙政委笑著點頭：“行，我收下?！笨吹疥愒露疬€一臉不服，“陳月娥，不走還在這兒干嘛？”

    “就，就這么算了？”陳月娥問。

    李慕珍煩了，“不算你去對面問問，那邊也說我們挖社會主義墻角，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陳月娥的氣焰縮回去。

    李慕珍看其他人，“你們也想去對面問問？”

    幾個跟她一起來的女人忙不迭往外跑。

    趙政委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女人啊?！?/br>
    “政委，我第一次下網，也沒想到能網這么多?！倍糯悍诌吽退鋈ミ吔忉?。

    李慕珍在另一側，“對。剛拿上來的時候我們還以為沒有。提上來之后，想把小的扔河里——”

    “河里？”趙政委轉向她，終于說實話了。

    杜春分：“嫂子老家那邊只有河沒有海跟江。說習慣了?！?/br>
    李慕珍臉色微變。

    趙政委笑了，轉向杜春分，意有所指，“小杜上過學？”

    “沒正兒八經上過。我師傅和國營飯店會計教的?！?/br>
    趙政委一百個不信。

    “打小在濱海市國營飯店當學徒，二十歲掌勺?！倍糯悍值?。

    趙政委驚訝：“你還是個大廚？”

    “在濱海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br>
    趙政委又打量一番杜春分，“看不出來?！?/br>
    性格那么彪，人還挺謙虛。

    “政委，小杜這樣的能去學校食堂上班吧？”李慕珍問。

    趙政委道：“可以啊?！?/br>
    江鳳儀從院里出來，“政委，我也聽見了?！?/br>
    趙政委看了看李慕珍，又看看江鳳儀，視線停在杜春分身上。

    杜春分疑惑不解，江鳳儀咋比她還高興。

    趙政委見狀，問道：“小江這么希望小杜去食堂？”

    “讓政委見笑了，我不甚會做飯。孩子寧愿自己做也不吃我做的?！苯P儀很不好意思。

    趙政委想起她以前在文工團，吃部隊食堂，沒機會做飯，“原來如此。小李，小杜的工作你不用擔心。不用她還用誰。你們忙吧?！?/br>
    李慕珍轉向杜春分，“小杜，成了！”

    杜春分想撓頭。

    “咋不高興？”李慕珍奇怪。

    杜春分不知道咋解釋啊。

    “邵耀宗跟我說，咱們這邊的食堂到秋才開?！?/br>
    江鳳儀走過來一點，道：“是呀。你到秋有事？”

    “不是。我想著離八月份還早，怕傳的沸沸揚揚影響不好就沒敢說，師長讓我當總廚?！?/br>
    李慕珍錯愕。

    江鳳儀楞了一下，失笑道：“這是好事。再說，誰不服，就讓她跟你比比?！?/br>
    杜春分朝東看去，“能說通，還沒這么多事?！?/br>
    江鳳儀想到陳月娥那個不講理的，“你考慮的也對?！?/br>
    “嫂子，吃魚不？”

    話題跳的太快，江鳳儀差點沒反應過來：“我不行。我不會收拾也不會做?！迸露糯悍钟纸o她送做好的，“飯快做好了。留你們吃吧?！闭f完趕緊回屋。

    李慕珍把她的魚拿下來一條給杜春分。

    “你這是干啥？”

    李慕珍：“我們就倆人，真吃不了那么多。要不，小姜，給你，你一人吃，倆人補?！?/br>
    “我吃多了難受?！苯嵴f著拿下來一條，拎著魚就走，“嚯！”到門口嚇得停下。

    邵耀宗不禁看看她，“又跟春分干什么了？”

    姜玲繞過他就往家去。

    邵耀宗大步進來，看到漁網和滿地的魚，“杜春分！你就不能老實——”

    “我咋了？”杜春分目下無塵地看他，“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居然吼我。政委可說了，河里和江里的魚誰想吃誰吃?！?/br>
    “老廖！”邵耀宗扭頭朝隔壁喊。

    廖政委一下跑過來，“我可沒分身術?！?/br>
    邵耀宗想到他倆前后腳回來的，“慕珍嫂子，哪個政委說的？”

    “趙政委?！?/br>
    “趙政委？！”

    邵耀宗和廖政委異口同聲。

    李慕珍：“這事還得從陳月娥說起，要不是那個女人……”把剛剛發生的事大致說一遍，末了不禁說：“大字不識幾個倒會扣帽子。虧她想得出?！?/br>
    杜春分：“有啥想不出。她干過，戴過挖社會主義墻角的帽子唄?！?/br>
    “沒有證據的事就別說了?！鄙垡谧柚顾f下去，轉移話題，“你沒事吧？”

    杜春分打量一下自己，“怕她打我？給她個膽子也不敢?！?/br>
    邵耀宗信她，可李慕珍也說跟陳月娥關系好的幾個女人都來了，“以后再遇到她們離遠點。雙拳難敵四手?！?/br>
    李慕珍贊同：“小杜，你可別托大?！?/br>
    廖政委不禁說：“小杜比你們懂。她都知道給政委一條魚。換成你們能想到嗎？”看看地上的魚，“你這個運氣，沒誰了?！?/br>
    杜春分二話不說，給他一條，“嫂子說你家做飯了。少吃點餅，這么大差不多能吃完?！?/br>
    廖政委下意識看邵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