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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嘉秧在學習“誰在哪里看見什么和什么”的句式。 桌面上是教學活頁書,圖上有一只烏龜和一條鱷魚,兩只動物身體的一部分摳成一塊方形拼圖,談嘉秧應該已提前拼好。 繆老師問:“丁丁還在動物園看見了什么?” 談嘉秧兩只小手亂摸亂摳過塑活頁的邊角,說:“烏龜和……和鱷魚?!?/br> 繆老師肯定道:“噢,看見了烏龜和鱷魚?!?/br> 談嘉秧盯著她,兩只小手抬起顫了顫,忽然輕哼:“害怕……害怕……” 繆老師同步換上驚嚇的腔調,夸張地問:“誰害怕呀?” “害怕……害怕……” 談嘉秧扭動腰肢,無法精準模仿恐懼的表情,乍一眼看去還是笑瞇瞇的。演技認真而生硬,整個人生動又純真,別說繆老師,徐方亭隔著屏幕也想發笑。 繆老師重復問:“秧秧,誰害怕呀?” “繆老師……”談嘉秧又受驚般哼哼唧唧演了幾下,“繆老師害怕?!?/br> 繆老師說:“噢,你在嘲笑我害怕鱷魚,是不是?” 談嘉秧迷迷糊糊應道:“是?!?/br> 看來之前繆老師跟他演示過害怕的模樣,談嘉秧這會學到了六七分。 繆老師笑著問:“那秧秧害不害怕鱷魚?” 談嘉秧低聲說:“不怕?!?/br> “談嘉秧不害怕鱷魚,是不是?” “是?!?/br> 然后她們來到下一頁,這邊有一只火烈鳥和一只鸚鵡,身體一部分依舊被摳成拼圖塊。 繆老師繼續問丁丁還看見了什么。 談嘉秧又摳玩活頁邊角,說:“看見了……火鳥和……鵡鸚?!?/br> 繆老師頓了下,指著鸚鵡笑問:“這個是什么?” 談嘉秧開始懷疑自己的答案,一臉笑容變得猶豫,望著她道:“是什么?!?/br> 繆老師說:“你告訴我是什么?!?/br> 談嘉秧越發遲疑:“是什么……” 他又陷入“聽不懂問題就重復問題”的模式,繆老師便換一種問法:“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談嘉秧還是鸚鵡學舌:“是什么……” 繆老師說:“你不知道這是什么,所以你要怎么說?” 談嘉秧眼神飄忽想了一會,臉上微笑從未停歇:“我不知道,請你說一說吧?!?/br> 這里徐方亭敏感地察覺,談嘉秧又一次生硬而刻板地搬運例句,他的庫存還不足以支持他靈活變換表達。 繆老師說:“這是鸚鵡?!?/br> 談嘉秧也許朦朧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跟著重復:“這是鸚鵡……” …… 視頻之后又接上一批照片,從鏡頭感判斷,應該出自談韻之。 其中一張談嘉秧笑得牙齦畢現。 “姨!”語音是談嘉秧的喊叫,激奮而突兀。 “要看姨姨?!?/br> TYZ的號又發來一條語音,估計談嘉秧跟說太快,語音功能調起落后一步,句首第一個字沒錄進來。 談嘉秧很少惦記視野以外的東西,更別說人。他在榕庭居不會找姨姨,在頤光春城也不會找外公。 她當然明白談韻之的用心良苦。 徐方亭吸了下鼻子,試了試嗓音,確認不會開口即破音,然后開啟前置攝像頭自拍。 “嗨,談嘉秧,”她笑著朝鏡頭揮揮手,放慢語速道,“你現在越來越棒了!姨姨給你點贊?!?/br> 她比出大拇指,結束這一個10秒的小視頻。 手機估計流落到談嘉秧手中,TYZ好久一會沒動靜,徐方亭這才用手背蹭去額角的汗,提步回宿舍。 她打算睡一個自然醒的午覺,集中放松半個下午,然后囤一批一周所需物品,差不多就到傍晚。 談韻之的消息在宿舍大門口到達。 TYZ:「回去感覺怎樣?」 徐方亭心里騰起一股霧,一時無法描繪其具體形狀。 開學前老師發動全班訂購校服,原則上自愿,實際上幾乎100%覆蓋。舟岸市不像沁南全市統一校服,這邊一個學校一個樣,徐方亭以前舟高的校服跟一中大相徑庭。 周一穿著校服參加升旗,也許初識一中,比同學多歷練兩年,還沒交到朋友,徐方亭對一中的歸屬感淡漠。 她承認自己是一個學生,一個復讀生,卻很難認可是一個一中生。 她低頭又停留一會,低頭打字:「還好?!?/br> 消息發送,她才恍然,這籠統的兩個字實打實將聊天聊死了。 兩地相隔,兩月未聊,兩人之間除了談嘉秧似乎無話可說。 徐方亭在身邊沒交到新朋友,和老朋友關系淡去,孤獨的感覺叫她越發沉默。 TYZ:“姨姨,我們睡午覺啦?!?/br> 談嘉秧天真的聲音稍微挽回僵局,徐方亭莫名松一口氣,果然小孩總是最安全的話題。 亭:“好,姨姨也去睡午覺,午安,拜拜?!?/br> 徐方亭上網給談嘉秧挑了一輛玩具車,直接寄往榕庭居,然后給手機關機,回到宿舍鎖好,當真爬到上鋪睡午覺。 下鋪人去床空,下午2點,錢熙程大概繼續按照平常作息去教室學習了。 * 復讀的日子乏善可陳,徐方亭照舊每天跟在錢熙程屁股后面輕手輕腳起床;宣潔每晚睡前跟已上大學的男朋友開視頻,小聲地在走廊角落講話;她還沒認全班上同學的面孔,更遑論他們的名字,有時校園中偶然擦肩,對方多看她幾眼,她都得懷疑一下,這是不是她們班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