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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方亭又去瞧小東家的意思,談韻之仿佛盯梢嫌犯,只蹙眉不語,不打草驚蛇。 談禮同到底跟她平輩,此刻對話最合適,便又問:“他爺爺呢?” 章琳費勁騰出一只手,又用手帕印眼角,吸了吸鼻子:“還不是心臟不好,哭暈過去,現在在樓上躺著緩一緩。他要是知道小秧這么乖,一定好受很多?!?/br> 談嘉秧的用力點選錯,鋸齒口只撕出小小的一個口子,連指尖也塞不進。 他登時哼哼唧唧,再過幾秒,準要發展成尖叫。 徐方亭習慣性救火,上前說:“要不要幫忙?” “要!要!”談嘉秧著急地甩著巧克力,同時不由自主從章琳臂彎下滑。 “要不要下來,奶奶抱久了也會累?!毙旆酵そ舆^巧克力,順便想要回談嘉秧。 “你是誰呀?”章琳忽然轉身,避開徐方亭的索求。 徐方亭怔忪一瞬,若不是談嘉秧吵著要巧克力,她估計回不過神。 “談嘉秧,過來?!闭勴嵵畾⑦M她和章琳之間,把被巧克力甜軟了脾氣的談嘉秧強行抱過來。 他義正辭嚴道:“我們是來送談嘉秧爸爸最后一程,不是給你霸占孫子?!?/br> “你這人怎么這樣說話?”章琳執著手帕直指鼻尖,又招呼她的親戚圍觀,“你們都來聽聽,這不是欺負我們家沒兒子嗎?” 親戚們七嘴八舌調和,“少說兩句”“已經夠傷心的”“泊棠知道了也會不開心”。 談禮同也叫道:“你們到底想不想我們來,不想我們馬上走?一來就吵吵吵,有什么好吵的。我要是有這么一天,都能氣得坐起來?!?/br> 這個小角落一時鴉雀無聲,親戚們愣愣望著這位陌生的中老年男人,好像他當真從金泊棠躺著的地方坐起來。 時候差不多到了,葬禮進入程序。 金韜儒給人攙扶從樓上下來,扶手上的手像支撐了半邊身子的重量,步伐費勁不穩當。 談禮同看著同齡人如此老態龍鐘,不自覺挺直腰背,展現自己精神的一面。 但很不湊巧,今早天沒亮就開車出發,他困頓難耐,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把精神氣破壞了。 談嘉秧給放落地上,由談韻之和徐方亭牽著兩手。 談韻之低聲說:“別往心里去?!?/br> “……沒事?!币苍S是歸期越來越近,徐方亭一點也不介意在談家當一個無名幽靈。何況對方只是一個陌生人。 出殯時候已到,金家有個阿爺出來指導流程。阿爺一看就很有經驗,傳統與權威沉淀進骨髓里,讓他看起來像出土文物。 阿爺說讓大兒子來捧遺像。 靈堂設了坐席,但不斷有人進出。談嘉秧來到陌生環境,好奇心重,無法安坐,徐方亭捉了他幾次,談嘉秧仍然不知疲倦。 金韜儒立刻來了精神,領人看向談嘉秧這邊,說:“泊棠大兒子在這呢,這是小秧?!?/br> 阿爺低頭打量談嘉秧,欣慰道:“可以?!?/br> 但有人說不可以。 一對母女帶著一個小女孩過來。 年輕女人看著面熟——徐方亭忙著“捉人”的間隙,尋到談韻之的眼神肯定——對方應該是金泊棠星現在的妻子,他們曾在醫院婦產科偶遇過,那會小女孩還是她肚子里面一顆小種子,現在大概一歲半。 中年女人應該是金泊棠岳母。 金泊棠妻子說:“爸,泊棠親女兒在這里,爸爸最愛女兒,為什么要讓其他人捧照片?” 金泊棠岳母說:“對啊,親家,泊棠妻女都在這里,怎么還找別人,搞得像金家沒有孩子一樣?!?/br> 金韜儒面顯為難,把難題拋向阿爺,年齡就是權威。 阿爺語重心長道:“捧遺像抱骨灰盒的不是孝子就是賢孫,風俗就是這樣,哪有讓女兒露臉上陣,這不讓人笑話這個家族里面沒有男人了嗎?” 談韻之已經打好腹稿替談嘉秧拒絕,沒想到金家先起內訌。他便抱著胳膊作壁上觀。 徐方亭真佩服這些大戶人家的禮數,她父兄那會壓根連像樣的追悼會也沒有,趕進度似的火化下葬,別說吃席,她忙得連飯也吃不上。 金家幾人七嘴八舌,爭吵半天,眼看誤了出殯吉時,阿爺緊忙主持公道,叫了幾聲“好啦好啦”。 “大兒子捧遺像,小女兒抱骨灰盒,一碗水端平,這樣可以了吧?” 金泊棠的妻子和岳母總算勉強熄火。 金韜儒捧著兒子的遺像過來,彎腰準備遞給談嘉秧,然后由他抱起小孩。 談韻之松開胳膊,打算婉拒:“金伯伯——” 黑白大頭像有半個小孩那么大,談嘉秧似被小小嚇一跳,忽然指著問:“這是誰?” 金韜儒說:“這是你爸爸?!?/br> 談嘉秧重復道:“這是你爸爸?!?/br> 徐方亭和談韻之緊急交換一個危機眼神,但于事無補。 談嘉秧“你我不分”的毛病又犯了。 只有他們知道。 在其他人眼里,他成了逆子、不孝孫。 金韜儒空出一手戳他胸膛,說:“這是你爸爸?!?/br> 談嘉秧說:“這是叔叔?!?/br> 徐方亭和談韻之默契閉嘴,讓談嘉秧臨場發揮,不管好孬,總之不是他們教唆的。 金韜儒恨鐵不成鋼,以險些吵醒金泊棠的聲調道:“這是你爸爸?!?/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