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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童最后看一眼小童,仿佛這話也是對她囑咐。小童臉色微變,沒有說什么。 無論聽到多少漂亮話,徐方亭的境況一天未變,高考失利始終如噩夢相隨。 她只好接過本子,重新執筆蘸墨,在紅紙上落筆。每一個字力透紙背,點是蟄伏的不甘,提是沉默的憤怒,撇是放棄的無奈,捺是前進的指引。 沉浸其中時,她好像抓住小小的火苗,光亮暫時驅散了噩夢。 * 徐方亭揉著發酸的手腕,趕著最后一趟班車回仙姬坡,徐燕萍剛開始炒菜。 她坐到床上,才掏出手機。 Q群聊已經積累99 條未讀消息,初中班級群在商量上大學后的第一次聚會。 上大學的只有十來人,大部分大專,王一杭憑著985大學成為當之無愧的重磅人物,加之人緣不錯,無論如何不能缺席。 有人隱晦提了句“學習委來不來”,徐方亭呼吸一窒,急著往下翻動,竟然忘記去看這人是誰。 又有人回“現在是不是變成打工委了[呲牙]”。 王一杭給那人幾顆炸/彈,反問他泥水工做完沒有。 徐方亭沒再往下看,直接退出Q。 王一杭卻偏不讓她退出似的,剛才發來微信—— 「看班群了嗎?他們在搞今年聚會,你來嗎?」 徐方亭裝沒看見,轉手點進朋友圈,談韻之的動態在第一條。 TYZ:「小徐不在的第一天:」 配圖:談嘉秧委屈巴巴.jpg 徐方亭禁不住噗嗤一笑,順手點贊,按了兩個調皮眨眼吐舌的表情,心情莫名緩和。 這個時間點,談韻之應該在沙發邊照看談嘉秧,等廚房開飯,看手機的姿勢應該還是抱腰舉手,反正不會低頭委屈自己的脖子。 他的回復很快過來:[摳鼻]。 她點開他的聊天窗口,用語音問:“談嘉秧,我是姨姨,你在做什么?” 談韻之回了一條2秒的語音,談嘉秧稚嫩而模糊的聲音說道:“姨姨?!?/br> 徐方亭剛想回復,談韻之又發來一張圖:他和談嘉秧坐在比格斗籠少了天花板的波波池里,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技巧,談嘉秧竟然也看向鏡頭,甥舅倆表情平淡卻養眼。 徐方亭好像給人用手指親昵地戳了戳臉蛋,雙頰泛熱,心起漣漪。 她拍談嘉秧時,自己從來不出鏡;談韻之拍時,她就算無法離開鏡頭,也會把自己的頭扭出鏡頭,保證談嘉秧是絕對的主角。 她從來沒有談韻之的正面照片,連側面的也沒有,至多留下一兩張他和談嘉秧的背影照。 毫無疑問,小東家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生。 若是高中同班,說不定她還會暗戀上;就算不是暗戀對象,也會經常出現在女生宿舍臥談會里,久而久之,惹人注目,變成獨特的回憶。 徐方亭默默保存原圖,加了一個紅心收藏,便于日后尋找。 亭:「好乖??!」 TYZ:「……」 徐方亭后知后覺歧義加劇曖昧,忙補充:「談嘉秧好乖??!」 那邊像沒看到補丁,直接回復—— TYZ:「姨姨的呢?」 徐方亭的閱讀能力似乎退化了,讀了兩遍,猜他可能也要她照片,讓談嘉秧加深印象,免得一個假期過去就忘記。 她調開自拍模式,舉起手機。 紅磚墻壁實在晦暗破敗,腦袋映在上面,她還記得小時候不小心靠近,磚縫的水泥疙瘩會纏住她的發絲。 徐方亭跑出門外,借著最后一點天光,轉了好幾個背景,拍了一張與菜地為伍的照片。 片刻后—— TYZ:「好呆?!?/br> 亭:「……」 第23章 次日,徐方亭又在童老師家打了一天零工。 小童老師給她包一個紅包,遞過來時左手無名指的戒指泛著碎光。小童老師結婚那年,徐方亭和好幾個同學湊錢送了一塊小金鎖給她未來的寶寶,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用得上。 小鎮風俗很傳統,徐方亭從小到大見到的新人幾乎都是次年便誕下寶寶,一家三口盡享齊天之樂。 小童老師已經結婚快三年了。 也許同性相處,會讓直覺強上加強,徐方亭能感覺到小童老師不太開心。 以前上課小童老師發脾氣時,班上男同學總要說她一定是跟男朋友吵了架。 那會徐方亭一直是尖子生,從來沒惹過她生氣,潛意識仍然覺得是哪個同學令她失望。 師生關系隔在那里,徐方亭不好過多關心。 除夕當天徐方亭便沒再向童老師報到,年夜飯會和舅舅舅媽一起吃。徐燕萍下地薅菜時,舅媽找過來,神秘兮兮問她媽有沒有轉讓宅基地的想法,如果想轉,她能找到合適的同族的親戚接手。 徐方亭是土生土長的仙姬坡人,觀念中宅基地代代相傳,從來不知道有人需要掏錢買。 舅媽勸誘道:“亭亭,現在就剩你媽和你,在哪租個房不必住這里強嗎?以后出外面工作,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次。你們家一屁股爛債……你也是知道的,賣掉多少還能緩解一下壓力。 “我說一句難聽的,要是以后你媽改嫁呢?” 哪怕改嫁只是假設,徐方亭隱約涌起遭遇背叛的失望,甚至憤怒。 如果她每天努力幫人帶孩子還債,徐燕萍卻突然拋下爛攤子,一個人解脫,她很難不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