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在與自己這關門弟子近日的接觸中, 菩提也摸清他的性子, 就是天塌下來,他都可能不多看一眼,但唯獨對送他來的那個妖怪, 有特別的在意。 前幾天給了他半天假, 據他說就跑去見了那個獅子精, 還順便了卻一樁宿怨。 但等他回來跟他稟告行程, 對五鼎門的描述只用了一句話,但談論那獅子精的話, 卻整整說了五句,可見那獅子精的分量。 這也是為什么,當他料到鎮元子不會善罷甘休, 且算到獅子精有難的時候, 第一時間告訴了袁持譽,讓他過去看看。 一來, 用鎮元子檢驗一下徒弟的功力, 二來,萬一那獅子精死了, 徒弟茶飯不思,豈不是耽誤修煉進程。 時間緊迫,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 不過, 看徒弟的狀態, 可能又要浪費半天時間。 施錚的壽辰要到了。我不知道該送什么禮物。 菩提祖師深吸一口氣, 舉起拂麈罩準袁持譽的頭頂就是一下, 為師以為你在鉆研道經,你卻在想給朋友過生辰? 菩提祖師想起他進入袁持譽識海的時候,曾感受到一絲別樣的感情流動而過,當時他不清楚這感情從何而來,但人類有七情六欲,識海中有這樣的情緒很正常,他并沒有多加在意,如今看來,說不定是對那獅子精的。 菩提祖師笑道:他需要什么,你就送他什么。 可是上次送吃的。他也沒有特別高興。說罷,袁持譽聽菩提祖師哈哈笑了兩聲,他便問:師父為何發笑? 天下妖物千萬般,但卻只有一個心愿,你道是什么?菩提祖師還給出了提示,亦是三界的共通心愿。 袁持譽看向師父,希望明示。 長生。菩提祖師笑道:不光是咱們道家,三界之中各家皆如此。那寂寞冷情的天庭有什么好的?一個個去卻削尖腦袋想進去,有一席之地。無礙乎想沾沾地上一年,天上一天的光,以及時不時舉行的蟠桃宴。那鎮元子,號稱地仙之祖,與三清四御都是故人,他為何不去天庭,反而一直駐扎地上? 為何?袁持譽忽然想起他聽金角銀角說那鎮元子是種果樹的,他也有蟠桃樹? 他的人參果樹可比王母的厲害,吃一個能活四萬七千年。只是每一萬年才結三十個果子。菩提祖師道:既然去天界是為長生,鎮元子在人間亦可長生不老,為何要去那壓抑天條法度甚嚴的天庭呢?他輕而易舉就能與天地同壽,而咱們卻還要養精、煉氣、存神,得費多少功夫。 袁持譽大受觸動,施錚那么懶,斷不會養精、煉氣,怕是活不了多久 為他好,就讓他多活幾年罷。但就看你能不能做得到了,好了,為師要去釣魚了。菩提祖師輕笑兩聲,便走了。 若是徒弟這一次能讓鎮元子難堪,下一步就可以考慮教他更厲害的法術了。 他也不想逮著鎮元子一個人坑,但誰讓地上能做徒弟試煉對手的人不多呢,他正合適,只能委屈他了。 袁持譽原地待了一會,出了洞門,往五莊觀的方向飛去。 師父去釣魚了,這段時間他可以自由支配。 他毫不費力的到了五莊觀上方,高空俯瞰下面,有花園,亭臺水榭,曲廊流水,也有菜園,四時蔬菜瓜果,應有盡有。 但最后的庭院內,有一千尺高的參天大樹,分外顯眼,樹葉如芭蕉,甚是粗壯。 袁持譽使了個隱身法,來到近處端詳,果見上面掛著一個個嬰兒模樣的果子,但數量極少,枝葉間間隔許久才有一個。 這時就聽周圍有動靜,袁持譽循聲望去,見兩個道童走了進來,其中一個郁悶的道:真是的!五鼎門那兩個家伙,怎么能騙咱們,害得咱們被師父罵。 就是,就是。還敢嘴硬,那姓劉的還說什么他一直強調就是袁持譽做的,是咱們沒聽他的。真是的,他絕對沒說,他若是說了,咱們怎么會沒聽到。清風,你說,是不是? 清風撇撇嘴,哼。師父什么時候罵過咱們,都怪那兩個家伙!要不是他們跑得快,我非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明月小聲嘟囔,其實,師父也真的。就算不是那妖怪做的又如何?一個妖怪罷了。又不是冤枉了五方五老。 清風道:別說了,果子熟了。從今日起每日查數,萬不可有差錯。說著感慨道:咱倆活了一千二百歲,還是第一次遇到人參果的成熟期。記得咱們剛來的時候,這人參果才有個大體的輪廓,這一千多年過去了,果子的眉目才都長清楚了。 師父方才說,過幾天會摘一個下來,與師兄們一起分食。咱們也能嘗嘗。 就是這玩意得現吃現摘,否則我真想現在就懇請師父摘下一個來,擺著看也好。 兩個道童便開始在樹下查數果子,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個,心滿意足的走了。 袁持譽盯著完全是嬰兒模樣的人參果,若有所思。 到了施錚壽辰當日,袁持譽早早告假,離開了三星洞去了五莊觀。 那鎮元子正在觀中打坐,聽童子來報說:祖師,那門外來個自稱袁持譽的人,我一開始趕他走,但他說只需將他的名字報上,祖師您必然相見。 鎮元子愕然。主要是吃驚于,這天下居然有這般不怕死的家伙。 他上次怕傷害到金蟬子的徒弟,才放他一碼,加上忙著應元始天尊的邀請,去彌羅宮講經論道一事,將袁持譽給忘了,沒想到他竟然又冒了出來。 鎮元子推斷,上次這袁持譽一定有厲害的法寶在身,神通才對他無效。 一物克一物,若有法寶能克他的袖里乾坤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上一次他抓那妖怪的時候,走得匆忙,不曾帶上他的法寶天地玄鏡。 這法寶只需一照,便知對方的法寶手段,以及克制該法寶的法寶名稱。 這法寶也是開天辟地時就有的神物,落到了他手里。 因為他能將其他神佛法寶的底細摸個一清二楚,縱然天庭的神仙們法寶再多,在他面前也一下子就會暴露弱點。 鎮元子叫人取來天地玄鏡,親自收好,拿著拂麈來到了觀外。 果見是袁持譽,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上一次憑空冒出了妖猴,大鬧天宮,被佛祖收了,才算消停。 這又冒出個袁持譽來。 雖然是個人身,并非妖物,但所作所為卻有相似之處,說好聽點是膽大妄為,說不好聽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鎮元子冷笑道:你何事到此? 你還不曾給我朋友道歉。 鎮元子由冷笑變成嘲笑,低沉的笑了幾聲后,才收斂了笑容,瘋話! 這世上焉有神仙給妖怪道歉的道理?何況還是他這樣地位的神仙。 你將人參果作為賠禮亦可。 聽到對方說出這樣的話,鎮元子心中有數了,你只是要借口要我的果子。你不想一想,為何我這果樹就栽在院中,卻無一個妖怪敢來染指? 當然主要原因,是人參果樹這近一萬年才第一次結果, 九成九的妖怪都辦法活到這個壽數,一輩子也趕不上一次人參果成熟。 剩下的原因便是,他鎮元子豈是好惹的,嗅一嗅果子也要被他扒皮抽筋。 鎮元子就聽袁持譽道:因為大家都不知道你有這果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鎮元子輕笑,抱著拂麈道:既然你這么想,那你就進門自取罷。只要你能進的了此門,我就送給你一個。 袁持譽當即答應,不要反悔。便舉步朝山門走去。 鎮元子不需指示,他的座下弟子們便已經拿了兵器沖上了去阻止。 他如今還有弟子四十八個,除了兩個最小的清風明月不能戰斗外,其余的哪個不是散仙層次。 鎮元子不慌不忙的取出天地玄鏡,照向與他弟子們纏斗的袁持譽,若是有法寶在身,便可在天地玄鏡中顯現。 然而,一番映照下來,卻什么都沒顯現。 他身上沒有法寶? 不可能,那他是如何做到的克住他的袖里乾坤的? 此時就見他那些徒弟們將袁持譽圍在中間,齊力攻擊,卻被對方輕易化解,沖擊得七零八落。 一瞬間,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好幾個受傷的弟子。 鎮元子干脆收起了天地玄鏡,對袁持譽道:很好。今日,你贏了,給你人參果,你若是輸了,便說出你的師父是誰。 沒想到袁持譽卻道:輸了也不會說的。 鎮元子氣得牙癢,那就打倒你說為止。說著飛身也加入了戰斗中。 對方打到了家門,要取他人參果,鎮元子豈能善罷甘休,使出萬般手段相斗。 鎮元子有點后悔自己荒廢了武藝,要不然也不會拼盡全力還攔不住袁持譽。 但成了神佛后,誰還會辛苦cao練拳腳刀槍功夫呢,法力強大才是至高的追求。 他覺得他還算是好的,若是別的神仙,神通使不出來,這會怕是還不如他。 斗了幾百個回合不分勝負,各自都有負傷的地方。 鎮元子苦苦支撐,但臉上表現得風輕云淡,好似下一刻就能取對方首級。 而袁持譽為了給施錚祝壽,眼看天色漸晚,時間不等人,也必爭勝利,絕不退讓。 漸漸的,鎮元子腦海里忍不住盤算起來,這袁持譽著實古怪,這廝究竟什么來歷?再斗下去,別狗急跳墻,傷了他的果樹。 畢竟現在已經打壞了五莊觀的墻垣,壞了不少建筑了。 不如就給他一個果子。 并且正好以此為借口,告上天庭,讓上面查查他是什么來歷。 這等家伙,不查清楚了,養虎為患。 鎮元子想到這里,收回拂麈,落地大聲道:罷了,給你個果子就是了。 師父!被打傷的弟子們有話說。 鎮元子拂麈微微一抬,示意其他人都閉嘴,對一旁圍觀被嚇得都呆了的,清風明月道:拿金擊子,敲個果子送來。 清風明月趕緊跑進了觀內。 難怪能血洗五鼎門,原來有這等能耐。 不過,師父為何不用神通,干嘛與他兵器相斗? 但兩人一時間也想不到答案,只能趕緊聽師父的,取了人參果端著來到了山門前。 鎮元子使了個眼色讓他倆送到袁持譽跟前。 袁持譽見天邊已漸漸升起一抹血色,晚霞浮現,不久太陽就要下山。 他也沒料到會拖到這個時辰,趕緊拿了人參果,轉身走了,希望能趕上壽宴。 鎮元子看著他的背影,面無表情的對著斷壁殘垣揮了下拂麈,那損壞的墻垣瞬間完好如初。 施錚視線模糊的回到了望霞洞,見下面仍舊燈火通明,不時有妖怪進出洞府,大聲喧嘩。 還有兩個妖怪拉著丁大他們四個強盜在放聲高歌,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但這一切都只能看個大概輪廓,妖怪和人類的表情他就看不清楚了。 得趕緊進洞府用佛寶舍利治療,施錚想著,雙腳落地就往洞府內的臥房走,卻在半路上撞到一個人。 他瞇起眼睛一瞧,竟然是袁持譽。 他忙揉了揉眼睛,因為他竟然看到袁持譽身上有不少血跡,衣衫上好幾處兵器劃出的破損,一看就知道他剛經歷過一場惡戰。 相比之下,施錚至少外表看起來好多了,只是眼睛紅了點,臉色差了點。 兩個人看到彼此的樣子,都異口同聲的道:發生什么事了? 施錚虛弱的笑道:我沒事,倒是你怎么了? 他個妖怪每天打打殺殺正常,但袁持譽一個還在上學的,竟然也能遇到危險。 我也沒事。袁持譽看起來很著急的道:我正找你,隨我來。 施錚第一次見到袁持譽這么著急的樣子,心里納罕,老老實實跟著他進了臥房。 袁持譽將洞門關好,雙手攤開,放在施錚跟前。 施錚心道,這什么,要變戲法嗎? 就見唰的出現了一個托盤,里面上坐著一個嬰兒。 袁持譽眼中期待的光,催促道:送你的,快吃了吧。 施錚腦袋嗡一下,有些恍惚,這、是什么? 其實他知道,但他不敢說出那三個字。 人參果。袁持譽道。 果然是這玩意! 施錚懷疑自己幻聽了,重復了一遍,人參果? 嗯。袁持譽再次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并細心的介紹,這是個好東西,吃了,據說能活四萬七千年。 施錚當然清楚,這玩意三千年一開花,然后再等三千年才結果,想要成熟能吃,還得再等三千年,前后得小一萬年,最要命的是產量極低,才三十個。 雖然不如蟠桃產量大,但質量過硬,聞一聞就活三百六十歲,吃了之后,直接續命四萬七年年。 施錚方才剛跟九頭蟲惡戰了一場,這會眼睛還痛著,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盡量平靜的道:你哪里得來的? 鎮元子那里。袁持譽歪著頭看施錚,你怎么哭了? 老子哭,也是被你嚇的!施錚揪住袁持譽的衣領怒道:你知不知道你闖大禍了? 我沒別的心思,你對我好,我也想對你好。 施錚心里一軟,語氣緩和了許多:這東西也是你我能動的嗎? 為什么不能? 那還用說,既然吃了一個就能活四萬七千年,必然是人間至寶。 所以我才把它送給你啊。袁持譽略顯迷茫,你也不愛煉氣、調和龍虎,捉坎填離,哪天死了怎么辦? 從眸子里的一抹擔憂的神色看,他的確很認真在思考施錚的壽命問題的。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這東西如此寶貝,咱們 咱們豈配享用。 施錚被心里冒出的話,震了下。 愣了下之后,頗有些逆反心里的想,什么叫配不配的,鎮元子覺得他是妖怪,看輕他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