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中有暖意傳來, 小姑娘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眸子里映了火光、便多出幾分明亮之意來。

    “餓不餓？想吃點什么東西嗎？”楚窈見她情緒平穩下來，才出言問道。

    “我想喝……粥?！蹦切」媚镉行┚o張地攥緊了衣角，不太確定地結巴問道，“稠、稠一點的，不是能數得清楚米粒的那種，可……可以嗎？”

    說完好像又覺得自己的要求太過分了，低了頭更緊張道：“不、不太稠也可以，只要有口吃的就好。我、我不挑的……”

    楚窈輕輕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當然可以，想喝多稠的粥都可以?！?/br>
    “謝謝jiejie?！蹦切」媚锉阌行┚执俚氐乐x，想了想又補充道，“謝謝漂亮jiejie，你人真好?！?/br>
    楚窈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覺得有些心酸，這么小的孩子，就已經學著討好別人來換取生計了。

    “不用。等你喝過粥之后，想洗個澡換身暖和的衣服、給你身上的傷口用一些藥嗎？”

    “這個也可以嗎？”小姑娘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當然都可以?！背簻睾痛鸬?。

    *

    等到那小姑娘上好藥之后，楚窈才開口問她的情況。

    “你叫什么名字呢？”

    “招、招……”她似乎是有些卡殼了，半晌說不出來后續來。

    招什么？不會是招娣這種名字吧？！楚窈真是一瞬間整個人都不太好了。身為一個女孩子、尤其是上一世家里邊的獨女，她真的是下意識不喜歡這類名字。

    但她仍是耐著心繼續問道：“那么，你還記得你家在哪里嗎？又是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我家在……分浪村?！蹦切」媚锵肓讼?，不大確定道。

    “渝州？！”葉纖靈卻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你們附近是不是有一條河，名字叫做‘澤義’？”

    “折一河？是有這么一條河，但和jiejie說的不大一樣?！蹦切」媚稂c點頭，又遲疑著搖了搖頭。

    “原來是在渝州?！比~纖靈眼眸有些濕潤起來，喃喃著說，“難怪我聽你口音好像有些熟悉?！?/br>
    “窈窈，她是從渝州過來的?！比~纖靈轉頭對楚窈解釋道，“父親當年去那里治過水，我印象特別深刻！”

    “渝州？這么遠的嗎？”楚窈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一個小孩子是怎么走這么遠的？”

    “我是跟著一隊人過來的?！闭姓幸娝齻儍蓚€神色，有些不安地小聲說道，“爹爹將我賣給她們，她們說要到京城里來。jiejie，這里是京城嗎？”

    “這里確實是京城?！背阂娝o張，不由得放緩了神色，“不過招招，你是怎么逃出來的？又為何會成了這副模樣呢？”

    這話一出，招招頓時顯出幾分驚恐的表情來，攥緊了衣袖：“我……我怕死。我不想跟他們走，jiejie就是這樣被帶走，然后死了。他們有很多人，守著我們，逃不掉。有天夜里，遇上了壞人，牛車翻了，我趁機逃了出來。被追，滾下山坡、逃……逃了出來，被之前的jiejie帶了回來?！?/br>
    她似乎仍是后怕，話說得斷斷續續的，卻并不妨礙楚窈和葉纖靈聽得心中沉重。

    “渝州的形勢，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嗎？”葉纖靈目中含憂，忍不住看向楚窈，“百姓家中已經開始賣孩子、還不止賣掉一個？”

    “不確定，還未有消息傳來?！背好奸g亦是籠了憂色，語氣沉重，“但慎王起兵造反，渝州確實應該在他的行軍道路上。若是渝州的州牧是個有能力的好官，情況應當還有轉圜的余地。只是現在看來……他不是?！?/br>
    “看招招反應，當地的糧價估計也在飛漲，百姓快要過不下去了?！比~纖靈心中憂慮更甚。

    “此事回府再說吧?！背嚎吹秸姓斜牬笱劬β犓齻冋f話、卻仍是聽不大懂，顯出幾分驚慌的表情來，輕嘆了一口氣。

    “那么招招，你愿意留在這里、跟著jiejie們學一門手藝，以后可以依靠自己的雙手在這世道上生存下去嗎？”楚窈斂了擔憂，認真問招招。

    “我愿意留下！”招招急忙答應，又有些困惑地問道，“可是jiejie，學一門手藝、自己活下去是什么意思??？我爹娘從小就教導我，女兒家不必學什么東西，只需在家聽爹娘的話好好干活。出嫁之后聽丈夫和婆母的話，生兒育女、維持家用就可以了?！?/br>
    “可這樣是不對的?！背赫J真地看著她，又看了看同樣面露困惑之色的其他孩子們，語氣徐緩卻堅定，“你想要過這樣的生活嗎？像你母親和jiejie一樣，她們不夠聽話嗎？可她們有什么好下場嗎？”

    “沒……沒有?！闭姓械拖骂^去，想起哭著求爹爹不要賣掉她們娘親；想起同樣哭著被拖走、而后音信全無的jiejie，眼睛中蓄了淚水。

    “這話我對招招說，也想將來對所有人說：請不要把你們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只有當自己有了生存下去的力量，才能在這世道變遷中安穩地活下去?！?/br>
    “以后你叫‘昭昭’好嗎？”楚窈低頭溫柔地看著她，“‘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的‘昭’。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明白、也去教會別人明白?！?/br>
    *

    “窈窈，渝州……”回到護國公府時，葉纖靈仍是放心不下。那畢竟是她的家鄉，總有特殊的牽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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