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書迷正在閱讀:我在豪門當夫人、穿成三本文女配的我茍贏了、當沙雕誤入狗血總裁文[快穿]、惡毒女配自救手冊[快穿]、年代文女配只想養豬、我在西游當魔王(穿越)、男主愛的人設我都有[快穿]、帝臺艷宦、同時翻車三個神明后、囚君心[重生]
燕云戈的嘴唇微微顫抖。 他眼眶無比酸澀,淚水串串滑落。 看他這樣,陸明煜輕輕歪過頭,叫他:云郎? 燕云戈看他。 天子問:你在想什么? 燕云戈嘴巴動了動。他的確是痛極的樣子,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做錯,可直到現在,燕云戈終于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失去了什么。 他無比悔恨、難過,低聲說:陛下,你的身子,如今好全了否? 陸明煜一怔。 燕云戈說:我知道,你從前病了半月。 以陸明煜稍微好些,就要恢復早朝的做事風格,如果不是真的下不了床了,他不會這么做。 燕云戈說:我犯了另一樣死罪。那時候,我進了一次皇宮。 他看到陸明煜蒼白、脆弱的樣子。像是一枝被折落的花,幾近枯萎。 到現在,天子的狀況已然好了很多。但燕云戈仍然怕,怕這只是曇花一夢,怕自己哪怕回頭了,依然來不及彌補過錯。 好在陸明煜笑笑,說:我的確大安了。 燕云戈看他。 陸明煜抿起唇。他半蹲在燕云戈面前,雙手捧住對方的面頰,很溫柔,很繾綣地與他講話,說:我早猜到那日不是做夢。那天早晨醒來,我手腕上有一小片血。你不曾留意,對否? 燕云戈瞳仁一顫,他的確沒想到自己還留下這樣的破綻。 陸明煜低聲說:你當我為何還愿意見你?你被燕正源打成那樣,卻還愿意與我一邊,來想著來見我。云郎,我信你的確愛重我。既然如此,你回來,朕既往不咎。 天子拿出了最大的誠意,承諾:朕從前說過的那些話,全部作數。沒有旁人,只有你我。 燕云戈聽著,眼中閃過許多掙扎。 孩兒走之前,吃了很多苦。陸明煜說,我那會兒不知道他在,竟然日日喝山楂湯。再來一次,你我一定不能讓他再受這樣的折磨。 燕云戈幾乎要失去言語的能力了。 陸明煜向他描繪出了一個無與倫比的美夢。他靠在燕云戈耳邊,與他說:你知道嗎?我算了時日,他應該是在一月底來的。那時候,是云郎你到永和殿后初次侍寢。在四月的時候,他已經會動了 陛下。燕云戈終于開口。 陸明煜還在說:我當時只覺得驚怕,可現在想想,他分明在與我招呼。云郎,我真不是一個好阿父。如果再有下一次,希望可以彌補。 燕云戈又叫一聲:陛下。 陸明煜終于不再說話了。他往后,注視燕云戈。 他看清了燕云戈的神色。 沒有歡喜雀躍,唯有苦悶憂愁。 他說:我如何不想回去呢? 陸明煜靜靜的,不說話。 燕云戈說:若再給我一次機會 陸明煜嗓音抬高:朕現在便是給你機會! 燕云戈低低地、充滿苦意地笑了,說:這如何能作數。 陸明煜聽到這里,神色驟然沉下。 他起身,冷漠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 燕云戈繼續道:陛下,我畢竟是記得從前事、知曉自己不是云郎的。待你誅了燕黨,讓我睡在你枕邊,你難道真的能安心嗎?永和殿之事,畢竟已經過去了。一頓,除非再讓我服一次藥,讓我再忘一次??赡呐庐斦嫒绱?,陛下莫是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陸明煜冷笑,說:燕云戈!朕知曉,你從來、從來都以燕家為重!方才所言,俱是 燕云戈說:真的。 陸明煜愈怒:你竟敢打斷朕的話? 燕云戈一頓,竟然微微笑了。 他的確有了死志,于是說話、做事都坦然許多。如今竟然抬頭,對上陸明煜的眼睛。 這是不敬。是云郎可以做、燕云戈不能做的事??裳嘣聘赀€是做了。 他看著陸明煜,說:我自幼長在塞北,無論阿父還是諸位叔伯,是鄭易還是郭信,他們都曾從突厥鐵騎中救我。 他有戰神之名,但這名頭不是生來就有。在真正號令燕家軍前,燕云戈經歷許多生死之戰,在最危險的地方磨煉出最堅韌的意志。 我不能棄他們不顧。燕云戈說,可我方才說的話,也都是真的。 十歲之前,我未見過長安風光,更不知道江南富庶。我只知百姓苦,知道他們親人被突厥擄去的傷痛憂愁,也知道他們送家中兒郎上戰場時懷有多少不舍??稍俨簧?,也要看著親人遠走。 我那時想,戰爭結束就好。我們終要斬獲那可汗頭顱,終要讓他們再不能犯大周國土。后來我們做到了,可從那一日開始,燕家就走上一條不歸路。 我沒有勸住阿父,沒有勸住叔伯,又未將他們的野心稟予陛下。為人臣,為人子,這些俱是錯處。后來從上林苑回來,我甚至推波助瀾陛下,我的確該死。不做回云郎,是因為我罪有應得。 他的神色里又多了許多悲傷。 我那日寫了折子,勸陛下選秀、充盈后宮。當日是懷著不敬心思,可如今,陛下,我仍有一樣的話要說。 陛下若愿喜愛女郎,選秀自然最好。若仍喜愛郎君,也是無妨。只是再挑人陪長伴君側,總要事先查好,莫再出我這般狀況。 陛下體質特殊,燕云戈的嗓音輕了許多,掛懷又難過,無論如何,還是要小心為上。 他說了許多。陸明煜先是怒,隨后是哀涼。到這會兒,又只剩下連連冷笑。 你倒是考慮許多。陸明煜說,竟然還管起朕的后宮。 燕云戈說:是罪臣僭越。只是 他停一停,還是沒有說出口。 從前在建王府,他看了陸明煜夜半挑燈看案卷的身影,便覺得建王孤單一人,是否會有寂寞。 他從來都不是那個排解陸明煜寂寞的好人選。他們之間處處是錯。 燕云戈怔然半晌。 他咽下最后的話,身體一點點伏下,再無言辭。 而陸明煜看他良久,甩袖而走。 當日,燕云戈重入天牢。 他被放在一個單間,仍有大夫為他看傷。一欄之隔,鄭易看他,面上再無往日親近之色。 燕云戈只做不見。 已經是最后的時刻了。他想稍稍放縱自己,回味一點好光景。 可也是這個時候,他想到從前種種,對比在永和殿的幾個月里天子說過的話,燕云戈慢慢意識到:對陸明煜來說,自己曾經引以為恥、如今追悔莫及的幾個月,恐怕是他在這段關系里僅有的快活時候。 無論有多少理由,燕云戈就是待他不好。 待他好的云郎又不在了,天子怕是真的難過。 想到這些,燕云戈長長地嘆了一聲。 又兩日后,朝臣們關注已久的對燕黨的處置終于有了結果。 燕家、鄭家、郭家,連帶所有人家,全部以逃獄的罪名論處。按說是死罪,只是念及燕黨過往功勛,改以流放。 北面是不可能讓他們去的。陸明煜清楚,讓燕黨往北,無異于放虎歸山。 所以燕云戈等人最終的去處是西南。那邊多異族,多毒蟲,多瘴氣,不是好地方。但是,燕云戈聽到天子旨意的時候,仍有很多怔忡。 皇帝竟然放過他們、讓他們繼續活著。 這是燕云戈從未想過的好結果。他怔然半晌,終于捂住面頰,不知是哭還是笑了。 第60章 真兇 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的人。 哭笑之后, 生活還要繼續。 燕云戈慢慢想明,天子會這么做,另有一重原因。自己讓魏海做出的一番舉動被天子看在眼里, 在陸明煜眼中,燕黨的確有不臣之心,可畢竟從未做過什么。就連這份不臣之心,也有他那杯毒酒的作用。 所以,念在燕黨往日功勞, 念在天子心中微末的如果我沒遞過那杯毒酒的可能,陸明煜饒了燕黨。 這明明是燕云戈想要看到的結果??僧斠磺姓娴陌l生了,他卻一絲歡喜也無。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對陸明煜說的都是真話。對, 他的確說了真話。但在這同時,他到底將燕家天大的罪過瞞下。 他為此日日煎熬,夜不能寐。加上身上原有的傷,從長安往嶺南的路走了一半兒, 燕云戈就瘦了一大圈,有了形銷骨立的樣子。 可無人關照他。 燕正源原本已經不想理會這個兒子??此@樣,也只覺得活該, 自己如何教導出這樣一個孽障。 鄭易偶爾看他一眼, 很快冷笑著轉過頭去。郭信做得更激烈些, 他不再把燕云戈當做兄弟、領頭,而是待他充滿怨仇。一日, 他們尚且行在路上,燕云戈落在最后,拖慢進程。郭信等得不耐,干脆和鄭易說:你還記不記得,從前在塞北, 我們捉了突厥人,會將他們綁在馬后? 鄭易看他,眼皮跳了一下,說:這會兒可沒有馬。 郭信道:他那速度,我都能來當馬。給燕云戈身上拴個繩子,拖他往前。 想到那樣的畫面,郭信舔了舔嘴唇。 他實在有一腔苦悶憤恨想要發泄。在郭信等人看來,那天突然出現、將他們捉住的禁軍就是燕云戈引來的!他自己不要得救,還害他們同樣不能走。到現在,又自作自受,被皇帝拋下。 可見那狗皇帝如何心狠。 鄭易聽出郭信話音中的發泄意味。他往不遠處的燕正源等人瞥過一眼,說:還是省省吧,有人看著呢。 郭信憤憤道:誰?燕叔他們可都已經看清那狗賊了! 鄭易沒說話。他心想,當然是負責押送我們的禁軍。 可惜郭信又一意要問。到后面,鄭易無奈了,到底朝著禁軍方向抬了抬下巴。 郭信臉色愈發難看,記起自己一行人淪為階下囚的事實。昨日他還是風光的少將軍,今天卻淪落至此。燕云戈,都是燕云戈的錯! 這樣情形中,鄭易含混地說:要找個機會,錯開他們。 郭信捏緊拳頭,說:我們還得憋屈到什么時候! 忍忍吧,鄭易說,不要鬧事,聽我的。 郭信看他,深吸了一口氣,到底點頭。 這支隊伍依然在往南。天氣一天比一天潮熱,長安一天比一天遙遠。 在他們身后,長安再度生變。 事情還要從燕黨被流放說起。 作為唯一能夠幸免于難的人,魏海拿著安王被賜死前的口供重新北上,要去草原尋找伊施可汗。 他這邊狀況還算清晰??闪硪贿?,同樣拿了安王口供的司正司可謂頭疼到了極點。 幾個外族此刻,活著的都對福寧殿大火一事一問三不知。并非硬苦頭、捱住審訊,而是真的從未聽說安王還有這樣的后手。唯一一個相關的,也早就被燕云戈一刀捅死。 人證是不可能有了,那就開始看物證吧。 按照皇帝的回憶,大火之前有人在福寧殿中澆油。油總要運送,不可能平白出現在皇宮。 司正司按照這個思路往下查。查來查去,一無所獲。 到最后,還是被拉來一同議案的上官杰喟嘆:幕后之人對皇宮一定極為熟悉,才能做得這般滴水不漏。 司正聽著,忽而有了靈感。 對啊,一定是一個對皇宮布置非常熟悉的人,才能錯過所有侍衛、宮人換班的時間,才能踩著點將油送入福寧殿! 那么,這個人是誰? 原本被列入頭號嫌疑目標的諸王世子被排除了。他們的確有動機,尤其是晉王子?;实鬯懒?,寧王有病,安王又是刺殺皇帝的主謀。一條條看下來,最后得益的可不就是剛剛進長安、洗刷與燕黨聯手造反冤屈的晉王世子? 可晉王世子從小到大,來長安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他身側伺候的人,也都在太原土生土長,實在沒能力做出這等事。 司正司的目光轉到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的人身上。 先帝二皇子。他已經守了兩年皇陵,連個王爺封號都沒有。說句難聽的,就算長安里所有姓陸的都死絕了,那把椅子還是輪不到他來坐。 但是,他也已經有孩子了。 作為天子血緣最親近的弟弟,他的孩子,完全有資格被過繼給陸明煜。 而他的母親,過去的淑妃、如今的淑太妃,可是在皇宮生活了二十余年。 此前陸明煜借著查燕云戈中毒一事清理過一遍宮中人手,但當時掃出去的只是旁人放在宮里的眼線。淑太妃身邊到底有伺候了她多年的大宮女,如今正能主事。 再有,最重要的,與孫青矛盾重重的陳修,可是淑太妃父親的弟子!在孫青因安王事敗而著急上火的時候,陳修是否已經看出了些什么? 一條條理下來,司正司氣勢漸振。 查案子,最怕的就是毫無頭緒。如今有了頭緒,他們抽絲剝繭,竟然真找到些什么! 譬如,在淑太妃過去住過的宮殿里,找到一處暗室,其中一樣帶有皇帝描述的刺鼻味道。 譬如,淑太妃父親、已經辭官養老的沈大儒府中的管家,前些日子采購了一批貨物,運進城的時候藏得甚緊,只給人看最上面一層。 一樣樣證據出現,最終,司正司查到沈家管家曾去過的地方,死了一家賣油的商人。 這成了決定性的證據。天獄、刑部大牢里各又多了一批客人,眼看事情敗露,沈大儒長嘆一聲,當晚就在牢里自盡了。淑太妃聽說父親死去的消息,原本還能撐住。到后面,聽說兒子將一切都推在自己身上、說都是她自作主張,自己則清白無辜,淑太妃含淚道:我苦心孤詣二十年,竟然是為了這么一個不爭氣的東西! 陸明煜看著司正司寫上來的折子,略覺好笑。 笑意又是冰冷的。淑太妃這般說話,倒真以為她自己慈母心腸。然而這份慈愛,原先就是要用陸明煜的命去換的。 陸明煜自然不愿。那么,還是反過來要了他們的命吧。 短短兩個月,就有兩個王爺沒了,整個長安風聲鶴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