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超級無聊的
睡到深夜的時候,她再次發現那股氣味來到了她的身邊。 宋文卿起了好幾次夜,她不斷來查看自己的情況,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發出了什么聲音,因此讓她擔心,盡管她已經很努力地克制,但是腿腳的疼痛讓她的太陽xue都嗡嗡作響起來。 到后半夜的時候,宋文卿幾乎就一直守著她。她輕輕地揉按著她的右腿,很久很久,直到她睡去,再次朦朦朧感覺到什么的時候,那雙手依然在幫她按著,在天快亮的時候,她才回去睡覺。并且往后一連幾天皆是如此。 雨一直不停,王府的筵席延后了。 她這樣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開始巨細無遺地照顧她,從叁餐,到靜修,她會在她打坐的時候,一言不發地過來給她按腿。鶴生不再說什么,因為她發現她越來越沉默,她看上去有些無奈、有些悲傷,她看著秦秀娥的時候,總是一兩眼就移開視線,即便秦秀娥拉著她說話,她也垂著眼。 鶴生不再發脾氣,她也沒別的脾氣可發了,她們之間像有無形的默契。 她越來越習慣她的照顧,同時也越來越感覺這樣的生活窒息。 平靜是在那晚的筵席上打破的。 雨終于停了,雖然沒有落晴,但是地上已經漸漸干了些。 她已經沒有任何推辭的理由,況且秦秀娥說她也想去。這件事她之前跟知府說過,知府推辭了,王爺自然希望知府能到場,所以在秦秀娥被世子攛掇著湊熱鬧的時候,她只能答應。 留春門前的小路直通王府的西角門,走過去就到了,但是因為鶴生腿腳不好的緣故,還是馭了轎子在坐著,一共兩架,秦秀娥是走路的。她心寬,也不在意這些。到了王府西角門進入,由庭院布置的燈火已經蔓延至此處,漸行走入,鱗次櫛比的深宅大院才益發綺麗紅妝,兩邊階下一色朱紅大高照點得兩條金龍一般,各處都是來往的婢子小廝,錦衣玉帶依次團簇在庭院中心、燈火最旺盛的一處。 今日并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只是前兩日立夏,這是王府的規矩,春夏秋冬皆要設宴款待松江一些熟識的大人老板,并請來揚州的戲班子唱一出,眾人熱鬧熱鬧。 這樣的宴會過年那時也有,每要經此,她的腿便要痛上好幾天,因為幾乎每個到此一聚的貴人, 她皆要走一遍。世子不成器,這些籠絡人心的爛事,以及一些不可見人的、涉及王府存亡的秘事只能她這個名義上的世子師父來辦。當然,如果不是因的什么把柄,她也不會淪落至此。 不過這些日子世子如此聽話,她想,這代行職責總該移交正主的。 正當她如此想的時候,她聽見旁邊的世子沮喪地嘟囔:“唉,文卿應該過來的,她為什么不過來呢?” 滿腦子都是女人的蠢貨,“我怎么收了你這么個玩意兒做徒弟?!彼谷恢竿鹚麃?。 “一定是你,師父,你是不是又罵她了?” 鶴生道:“把又字去掉,我罵誰都不敢罵她?!?/br> 秦秀娥道:“jiejie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可能是太累了?!?/br> 她這么給她守夜,是個人都扛不住。還是說,她是因為秦秀娥的緣故才……她看向世子,他可能今晚就想把人介紹給王爺,或者在王爺面前露個面。 說實在的,她并不希望她到場,即便撇開世子這廝不談,那樣的場合沒什么意思,尤其她還是以自己的丫鬟同行的時候。無論因為什么原因都好,浪費這個時間,還不如好好休息。 “世子,道長,”到庭院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與她幾人微微頷首,遂將視線落在她的身后處處好奇的少女身上,她介紹道:“這位是秦府臺的千金。秦姑娘,這是王府的管事,姓張?!?/br> 二人亦相互頷首,依次“張叔”與“秦姑娘”稱呼,世子道:“我爹在么?” 管事的道:“世子知道的,王爺大都是宴會結束才出來露個面?!?/br> “嘁,什么毛病,愛端架子的臭老頭?!?/br> “他真的是世子么?”秦秀娥小心翼翼瞥著他們,湊到她耳邊道,“可他明明看上去像個……” “像個混子?” 她一言難盡地點頭。 他何只是像個混子,如果不是自己還能稍微管一管他,他簡直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二混子。 這個世道,皇家宗室都是看著輝煌,但是就跟朝廷養的豬沒什么分別。除了拿朝廷的俸祿,裝點裝點他們李氏王朝的輝煌,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干,從政還是經商,都是殺頭的罪。早些年還好,如今朝廷自個兒都入不敷出,政策是一年比一年掐著這些無用宗室的脖子,要查地割地,要削減俸祿,前陣子跟知府量地就是為的刮他們的油水。 這些宗室便相當于是跟著朝廷討飯的,世子看不上他爹,十五歲就不知天高地厚地離家出走。說是要闖蕩江湖,卻在走山路的時候撞見一票劫匪。一個不識人間疾苦的世子爺自然不敵。但好巧不巧,她那時正好脫險準備離開金陵,便順勢救下來他,才有了后來她這莫名其妙的師父身份。 不過如今世子要是知道王爺背地里干的事兒,他估計恨不得他爹是個混吃等死的,反正他們子嗣也少,再怎么削都夠用。 “不行,我還是想文卿一塊兒?!毖刂钟卫茸吡似?,這廝突然停下腳步。片刻,不由分說就往回跑,“我去去就會!” 人一溜煙就沒了。 今日確實是個好機會,宋文卿面容姣好,體態又端莊大方,即便說是丫鬟,也不見得幾個人信的,她跟在自己身邊,能在王爺眼前混個眼熟,總比直接跟王爺說,啊,你兒子要娶一個丫鬟來得好。 來到正庭,此處登時寬闊開朗,戲臺子建在池水的那一頭,臺子邊上是匍匐于水面的長長的水廊,眾人坐在這邊,兩把黃梨木圈椅之間邊放一張案幾,幾上擺著一些瓜果吃食,方便貴人們之間來往交流。 此處已經密密麻麻坐了許多的客人,除了她與秦秀娥兩個,無外乎不是男人,甚至都是超過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這時,秦秀娥緊張地拉住她的袖子,躲在她身后,顯然并沒有見過這種場面。 “不自在?”她問,“我都說了沒什么意思的,讓人送你回去?”她想的是,讓人知道知府千金來過了就行,沒必要非這里拋頭露面不可。 “不,我才不回去,”小姑娘來勁了,“反正我就說是你的丫鬟就行了?!?/br> 她沒辦法,只得帶著她過去跟人打招呼。除了她的知府爹,松江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在這里了。 差不多過了兩刻鐘時間,將軍府年輕一輩的過來了,依次是二少爺,以及大少爺的側室趙氏。 他們二人由管事領到此處。她與其對上視線,略與身前的老板頷首致歉,便拄杖上前去。 趙氏遙遙走來,體態端方,已將風情斂盡。本來這種場合應該是大少爺及其夫人,或者二少爺及其夫人同行的,但是大少爺不喜這些,二夫人又合離了,才有了如此怪異的搭配。 “二位福生無量天尊?!?/br> 二少爺頷首示意,便穿過她們去了席間。 “道長好,”趙氏莞爾一笑,便將眼刀飛在秦秀娥的身上,“好久不見了,道長身邊還真是向來都不缺美人?!?/br> “謝謝這位jiejie,”秦秀娥雀躍道,“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是美人的?!?/br> “……”趙氏擰眉,沒有搭理,顧自左右瞻望道:“奇怪,那小跟屁蟲今日這是去哪里了?我近來可聽說我那堂弟想成家了,不知看上的是哪位姑娘?” “您知道?”鶴生道,“這事兒貧道都不知,您是如何知道的?” “道長不知?哦、哦哦,是我多嘴了,我以為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了?!彼诖角尚ρ陲椧凰查g的倉促,片刻,忽的眼中一亮,“瞧,說曹cao曹cao到,弟弟來了?!?/br> 回頭看去,那廝竟然果然帶了宋文卿過來。 此時她一身的穿著與白日不同,想是打扮過的。 世子看見趙氏的時候,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他本不想過來,但是見自己在此處,只能松開了拉著文卿的手腕,極不情愿地拖著步子過來了,然后不住給她使眼色。 “世子殿下,”趙氏行了萬福,遂看向宋文卿,“那想必這位就是……?” 鶴生拉過宋文卿,“這位是家婢,”將秦秀娥塞給世子,“請世子帶知府小姐四下逛逛,這畢竟是你的客人?!?/br> “你……”世子對她瞪大了眼睛,像被背叛了似的。但是秦秀娥二話沒說推著世子走了,“對對,世子說要帶我見識見識大場面的,來,大場面呢?”這丫頭沒什么好的,就是聰明。 “家婢?”趙氏打量著她二人,目光如刀,似有不甘,“我以為道長慣不喜身邊有人伺候的?!?/br> “凡事都有例外,我畢竟是個瘸子。二公子好像找您?!毖粤T,予以頷首,便帶著宋文卿走了。 宋文卿跟在她的身后,她將她帶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她想讓她就此回去,或者自己現在就帶她回去。什么世子成家,這種風聞再傳下去,只怕是收不住了。 她面對她,宋文卿也正好仰面看她,一雙眸子似有千言萬語。鶴生凝視著她,看見她也正好啟唇,但是二人皆沒說出個什么,世子的聲音便再次傳來,“宋jiejie!” 宋文卿倉皇,“世子……” “走,我帶你去逛逛王府?!彼凸匪频臏惖剿挝那涓?,待察覺到她的視線才遲遲問了她一聲“師父”,“我帶人去逛逛,一會兒你要回去就別等人了,我會送回去的?!?/br> 他在宋文卿面前,也就他這世子的身份還有的炫耀了,“那秦姑娘呢?”她慍怒地點了點他身后一臉生無可戀的秦秀娥。她的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少根筋。 “兄弟之間不講這些,我相信她自己一定也可以玩得很開心的?!?/br> 她看向宋文卿,宋文卿正好也看著她,她分明不想逛什么王府,可她就看著她,卻什么話也沒說。 她總是這樣,總是沉默,什么都不說。 鶴生抿唇不說話了,秦秀娥過來站在她身邊,“道長,我們回去吧,騙子,說什么帶我長長見識,我再信他的話,我就是小狗?!?/br> “行,我送你回去?!?/br> 【小說 :『52ьしωχ.cο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