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捻翠枝閑廝調
這廂春桃匆匆來傳報說她娘正在屋子里砸東西發脾氣。 她手里捧著最后一碗苦藥,站在她娘屋外,懷中端著婆子給她遞到好話,反復編排一番,推門進屋。 這時她娘正坐在屋子深處,面色蒼白,嘶喘著。屋子里亂七八糟一片,燭光飄搖,像什么東西砸在了燈罩上,火苗尚未平息,忽明忽暗。 文卿緩緩靠近,走到跟前,正要在她旁邊坐下,忽然她娘手里抓著一根長物,啪一聲打在床沿上,“你還知道回來!隔壁是誰!是不是男人!你去干嘛!” 文卿被嚇得一個趔趄后退,瓷物從懷里摔出來,她低聲答道:“隔壁的姑娘腿受傷了,我過去幫忙……” “姑娘?你別騙我,明日我讓嬤嬤過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姑娘!”她歇斯底里道,“不知廉恥??!喪門星!你是不是要把我也克走????你要再勾搭一個沒壽元的短命鬼,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婦人像將要咽氣的野獸,胡亂揮舞著,鞭打著空氣,形容枯槁,但面目猙獰,極盡癲狂,眼眶雖空洞,卻好似充了血一般。 她娘并不是沒有氣得發狂,但上一次如此,已經是她爹死的時候。后來因為身體原因,除了在晴天被扶出院子曬太陽,她娘甚至沒有多的力氣動彈,脾氣來了也就是摔摔碗,冷言冷語罵幾句罷了。 “娘……”文卿被嚇得立在角落不敢動彈,“你,你這是……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她的語氣幾乎是在發抖,良晌,婦人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呆愣愣地停下動作,臉上的表情像沒了轱轆的馬車、胡亂散作一團。 “對,對不起,卿兒……”婦人哭起來,“卿兒啊,你娘我已經是半截黃土埋腰的人了,至少你得讓為娘走之前喝一口你的喜酒啊,這過了年就二十了,答應娘,你不要去見個人了,娘想在走之前看著你成親……” 文卿則魔怔了似的呆呆看著婦人。 婆子春桃皆沒有見過鶴生,按理來說,母親不應該知道的,但這話又聽著煞是怪異…… 文卿胸口惶惶直跳,但眼下面對母親的乞求,沒的多去思量,只先跪著哭了幾句體己話,又將湯藥喂了,此事才算罷。 夜里梳洗躺下,她手里把玩著那個瓷物。瓷物上貼了一小片紅色的紙條,紙條上寫著清涼膏,字跡娟秀工整,是擦拭燙傷的。取下指甲蓋大小的瓷塞子,里面膏體的氣味清甜,帶有沁人心脾的花香,涂于指腹,恰如其名,那股灼痛一下消減了大半。 她將身體往被子里縮了縮,將指腹湊到息下細嗅。 她感受著香氣鉆入鼻腔,被她咽下咽喉的滋味,遂緩緩將腦袋從被窩里鉆出來,她望著黑黢黢的床梁,喚道:“春桃?!?/br> “怎么了姑娘?” “這兩天院子有陌生人來拜訪嗎?或者你和嬤嬤有沒有見著什么奇怪的人么?” “嗯……”春桃思索片刻,“應該…是沒有的?!?/br> “什么叫應該?” “……至少我是沒見著過,嬤嬤有沒有,我就不得而知了?!?/br> “……” 文卿不再詢問,只覺十分惶恐不安。 一夜無眠,翌日,天蒙蒙亮她便爬起來,躡手躡腳去了隔壁院子。 她特地給她留了門,門扉輕輕一推便開了。 門扉正對是一條細長的夾道,夾道由石塊鋪就,石面濕潤光滑地漫著些許青苔,兩側的細長翠竹掩映著夾道盡頭的月洞門。 穿過月洞門,里面更與尋常院子不同,當面是極寬闊的庭院,沒有東西廂房,僅西側有抄手游廊連接北房與東西兩間耳房。院中堆砌各種花草樹木,一個浮蓮小池塘,注水的醒竹水器,山石堆圍一旁,清風自生。 她先前來了這里兩次皆在夜里,故沒有多看,但昏沉幽暝的黎明之下的庭院幽靜非凡,加之朝露濕重,昨夜又下了一陣細雨,更有清幽的詩情畫意,使人心曠神怡。 她來到院中,繞著庭院仔仔細細觀賞起來,一壁深深吐氣,好似心神俱輕。 “姑娘起得早啊?!?/br> 忽的,那人的聲音悠然從她身后傳來。 她的語氣像對經年舊友說的一般,文卿已不覺猝不及防,亦是萬分自然地回頭看她。 只見那人正拄著手杖站在檐下的陰霾中,削肩掛著松垮垮的長袍,長發披肩,整個人鸞鵠停峙的,活似個神仙。 文卿定了一會兒,笑道:“道長也是?!?/br> 她摘了枝掉在地上的桃枝。枝上露水淋漓,新發嫩芽。她將其捻在指間,纖指微挑,稍作施力,一步一折,一折一拋。露水順著手指流入皓腕,她一面對那人莞爾,一面走到那人跟前。 此時桃枝只剩下嫩芽的一小截,嫩芽好似翠綠的玉石一般,她踏入檐內,二人腳尖相距咫尺而已,她伸手將桃枝插入她的發間。 二人繾綣相視,文卿將她扶入屋內,坐昨夜的位置上,十分熟稔地揉捏起來,一面道:“昨晚下雨了,道長睡得好么?” “不太好,很難受呢?!?/br> “哪里難受?” “哪里都難受?!?/br> 文卿笑道:“舒宜說你過年多需會客,如此一來,是不是能多休息幾日了?” 她挑眉,“姑娘這是幸災樂禍?” 文卿樂不可支,“一會兒我給你按按?!?/br> 小腿按罷,要按大腿,這回她沒有退縮,只是用了用力氣,問:“我按得對么?”見她點頭,便沒了顧忌。 沒多按一會兒,漸漸出了神。她想著昨晚她娘的話,手在大腿根處停下—— 鶴生配合地分開了腿,見她心不在焉,便問:“有心事?” 文卿哂笑片刻,低頭一面捏著,一面回道:“是有些事需要道長配合?!?/br> 雙手已深入腿間,衣褶密如群蛇,她的手指穿梭其中,褶痕便隨之而動。文卿按著,那種柔軟幾乎叫人魂銷骨酥。 “嗯……姑娘,麻煩輕一點,你按著骨頭了?!?/br> “不好意思,”她身子一個激靈,立馬放輕了力道,“事情是這樣的……” 【作者:折桃枝那段好喜歡(* ̄︶ ̄*)女兒好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