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198節
警方探訪的過程里,其實很少有證人的證言能夠第一時間切中要害,他們總是說自己想說的東西,而警方想要知道的是,客觀真實的證據。 好在一番來回之后,胡錚老婆也漸漸進入了狀態,開始詳細說‘k’來。 “羅穗有個微博,叫做憂郁的翡冷翠,我是通過她微博知道‘k’的,她經常在微博上和‘k’互動,彼此留言啊都是親親么么,逢年過節互相祝福,還是單獨發條微博@對方祝福,看到什么風景名勝的地方,他們還彼此邀約……你說,這是正經人干的正經事嗎?肯定關系不簡單,搞不好都線下開房多少次了。她在網絡上和k的相處,根本沒有隱瞞的就是,就是欺負老頭不會上網,沒法發現她水性楊花的真面目,哼……也不知道她給老頭子灌了什么迷魂湯,我們發現了k后,旁敲側擊的和老頭子說,每次剛起個頭,老頭子就一臉不耐煩讓我們走!死老頭真是瞎了眼了!” 胡錚老婆一臉晦氣地罵人。 趙霧他們和胡錚老婆聊著,其余人看著熱鬧,紀詢和霍染因卻反其道而走,開始暗暗觀察這棟別墅。 既然醫院里死亡的“老胡”不是真正的老胡,那么老胡必然有個全新的死亡地點,想要不驚動他人讓老胡死亡,最好的地點自然是老胡家中。 恐怕羅穗就是在家中對老胡動的手。 所有人都呆在客廳里看著警察詢問,正好方便了紀詢和霍染因的行動,兩人動作迅速,從上到下逛了一圈,很快在別墅的地下影音室里發現了端倪。 地下影音室是看電影玩游戲的地方。房間不大,里頭的電視尺寸極大,占據半面墻壁,有個小窗戶,透過窗戶能看見花園,正對著電視的茶幾是木制的。 “茶幾被換過了?!被羧疽蛘f。 再怎么保養,也不會嶄新的連茶幾腳一點磨損痕跡都沒有,總該沾點頭發灰塵劃痕。 霍染因用戴手套的手小心把茶幾下也看起來很新的毯子掀起來,木制的地板縫隙里,有褐色的痕跡:“應該就是這里了?!?/br> “合理。影音室可以把聲音開得很大,這樣就算老胡臨時前發出了劇烈掙扎,聲音也會被影視劇聲音掩蓋,傳不出去,也就不會被梅老太太發現……” 紀詢說到這里的時候突地一頓。 “你還記得我們去醫院的時候,護士說梅老太太也去過醫院嗎?” “當然記得?!?/br> “胡錚在處理遺體的時候發現了遺體的不對勁,那么梅老太太,發現了醫院里的老胡不是老胡了嗎?” 他們順著影音室的小窗看出去,看見了正呆在花園里的人。 胡錚的老婆和梅老太太的親人都在客廳里圍觀著警察的對話,梅老太太卻獨自呆在花園中,利索的搬花盆松土,干著各種各樣的活計。 對方用最樸素的黑頭繩簡單扎起頭發,于太陽下彎腰整理花圃的模樣,簡直像是老黃牛在泥地默默耕耘的剪影。 “所有人都知道老胡死的不太對勁?!奔o詢評價,“但所有人都沒有選擇說出來。老胡真是活得天怒人怨啊……” 然而仔細想想,這恐怕也不太奇怪。 因為羅穗,老胡和孩子相處不睦。 因為羅穗,明明是和老胡正經搭伴過日子的梅老太太看上去像個隱形人。 老胡和羅穗倒是親親我我,甜甜蜜蜜。 偏偏羅穗就是殺死老胡的那個人。 兩人從影音室里上來了,紀詢頂著張老少通吃的臉,前去幫忙孤獨地呆在花園里,好像和客廳里的那些人格格不入的寂寞老人干活。 “梅奶奶,我來問你些問題行嗎?”紀詢一邊幫老太太搬花盆,一邊打招呼。 “可以?!崩先藳]有抬頭,只是出聲,聲音似乎從泥土里鉆出來,帶著沉悶的氣息。 “那能先問問您的名字嗎?”紀詢笑道,“這是口供,記錄在案的,要寫全名?!?/br> 老太太抬頭看了紀詢一眼,眼中似乎有陌生一閃而過。 “……麗麗?!泵纺棠陶f,“梅麗麗?!?/br> 梅麗麗,一個和老人現在蒼老外表不太相稱的婉轉漂亮的名字。 紀詢明白老人為什么露出那種陌生的樣子了——她在對我的問題感到陌生,也對自己的名字感到陌生。這個名字一定與她最年輕最美麗的樣子十分匹配,匹配了年輕的模樣,自然遠離了年老的自己。 梅奶奶干活額外利索,就這一兩句話的功夫,他們已經搬完了架子上的花盆,老人又去整理花園角落的花盆。 相較外頭的花盆,這幾盆花藏得深,外頭還有一串爬山虎掛下來,不注意透過爬山虎的間隙里往里看,幾乎看不見它們。 “這些植物不能曬太陽?”紀詢好奇,“所以把它們放這里?” “不是?!?/br> “那是為什么?”紀詢打破砂鍋問到底。 “因為那個女人不喜歡它們?!泵纺棠痰f。 毫無疑問,“那個女人”就是羅穗。 明明是自己生活的空間,卻不能違抗一個外人的意志。紀詢一時意外,意外之后,都有點同情老太太了。 “那您知道一些關于羅穗的事情嗎?” “你指什么?”梅奶奶反問。 “比如羅穗和老胡是怎么認識的,羅穗平常都干什么,她幾天來這里一次,老胡和羅穗都是在哪里見面的,羅穗平常有沒有什么奇怪的表現——”紀詢隨便列舉,便列舉出一大堆東西。 梅奶奶沉默半晌。 “我不太喜歡關注他們的事情。但他們經常在一起,很黏糊,稍稍避開人就開始親吻擁抱,有時候我還在家里他們就開始……在外面倒沒有時常這樣,可能還要些臉吧。至于你問的其他,我不太清楚。不過……” “不過什么?” “老胡很喜歡做木工。他有個專門做木工的地方,那地方不讓我去,但可能會帶著羅穗去?!泵纺棠陶f。 第一七六章 k 這趟老胡別墅之行,意義重大。 首先是疑似老胡死亡的案發地點的發現,警局里鑒證科的人已經過來,爭取在現場收集出些還殘留的證據。 其次,他們在梅奶奶的口中知道了“木工地點”,結合老胡與羅穗平常的行動軌跡,這一地點很快被排查出來,是家位于星河路的木工店,名叫“海藍木工店”,距離廢棄港口很近。 警方進入店里,提起胡坤的時候,半個木工店的人都知道。 “最早這家木工店就是老胡開起來的。店名都還是老胡特意選的,老胡也一直有個專門的位置,嘍,就在那里?!碧峁┬畔⒌氖悄竟さ甑目吹耆?,他朝店鋪后方努努嘴,那是個靠近木工店后花園的位置,窗戶明亮,臺面整潔,還有一只插在水瓶中的白色百合花。 “那花是怎么回事?”紀詢問,今天真是奇了怪了,走到哪里都能看見花。 “那是老胡弄的?!?/br> “老胡弄的?” “對,弄給他干孫女羅穗的吧?!笨吹耆诉B羅穗都知道,他看警察們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嘿嘿笑起來,“那老頭是個比較風sao的老頭子,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經常和羅穗一起過來。他對我們介紹呢,是說羅穗是他的干孫女,但我冷眼看著,也不太像吧。哪有干孫女成天和老頭手拉手的?” 看店人說話的間隙里,紀詢也沒閑著。 他來到老胡平日里的工作臺,看見了個上鎖的小柜子,轉頭問:“這個柜子是?” “是老胡放木工作品的地方。有些沒做完的作品他會放在這里?!笨吹耆嘶卮?。 “鑰匙?” “我沒有,鑰匙老胡自己收著……” 于是紀詢摸出根鐵絲,把柜子開了。 眾人一臉木然。 看店人側目警察:沒想到你們是這樣的警察。 趙霧等人:“……” 不,我們不是。 趙霧干咳了一聲:“那個,紀專家……” 他還想著怎么委婉說說這事呢,就見開了柜子,望了里頭一會的紀詢朝旁邊側側身,讓出半個身位,目光直接滑過他,停留在呆在旁邊的霍染因身上。 霍染因挑眉:“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看向柜內。 柜內,放有一尊媽祖木雕。 媽祖坐在一艘紀詢見過的鑲著藍晶石的木船上,她的身前跪坐著一個雙手伸出,低垂著頭的人偶,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貢獻什么的誠摯信徒。 媽祖,這個南方護佑海上航行的神靈,紀詢在孫福景的家里曾經見過。胡芫說老胡年輕時候出過海難,還因此失憶換了家庭,信奉媽祖倒是沒問題,但—— “趙隊,盧松父母祖籍是哪里?”紀詢問。 趙霧沒搞懂紀詢為什么要問這個不相干的話題,但他還是查了下:“他們是福省人?!?/br> 福省…… “怎么,難道有什么重大線索?”趙霧關切的問,最近兩天案件的進展太突然,他已經能接受更突然的發展了。 “那倒沒有?!奔o詢打了個哈哈,“我就是問問。老板,你繼續講老胡和羅穗?!?/br> 看店人撓頭:“要說老胡和羅穗,他們平常除了做做木工也沒什么太多事情,來得也不多吧,他們來,我也不是每次都在……” “你就因為看見他們牽手就覺得他們的關系不對勁?”紀詢插話,給看店人一個線頭。 “那當然不只是牽手!”看店人精神一振,回憶八卦總讓人精神振奮,“前段時間吧,也就這半個月里,老頭還雕那種木頭娃娃,一對兒的,一個男的,一個女的,明顯是雕他自己和羅穗,這種娃娃衣服上的漆都是紅彤彤的,還用毛筆描了精致的花紋,就晾在老胡木工位的窗臺上,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畢竟只是像新婚娃娃,那上面也沒真寫‘新婚娃娃’,結果你們知道嗎,你們絕對想不到……” 看店人壓低聲音,用最輕的音量說最勁爆的重磅臺詞: “老胡給這些娃娃做了個托!哎,你們就不好奇那是個什么托嗎?這種事,你們怎么都不激動!” 警察們冷漠地望著看店人。 他們也不知道這種男女言情八卦內容有什么好激動的。 看店人的興致大受打擊,原本想要大說特說的內容也變得言簡意賅:“老胡做了個攤開了書籍似的木托子,木托子上用雕刻筆雕刻了很多小字,是繁體的婚書。我看見他把那兩個男女小人放上去了。這總是實錘了吧?老胡和那小丫頭,就是一對,爺孫配!” 一路聽到這里,紀詢心頭一動。 “這老頭,倒是挺浪漫的啊?!?/br> “就是!”看店人一聽有人贊同,立刻一拍大腿,“我也覺得浪漫,老胡雕好了后拿給羅穗看,我看羅穗感動得都要哭了?!?/br> “那你們學雕刻要多久?”紀詢瞟了一眼霍染因,又瞟了一眼自己僅存的一條胳膊,打算開始抄寫優秀作業,“一只手能行嗎?繪畫功底還不錯有加成嗎?木雕的工具……” 他說著就要轉到工具臺上去看。 然而一只自旁邊伸探過來的手,先一步遮了他的眼。 霍染因淡淡說:“別看了,尖的?!?/br>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