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170節
“其實剛才那枚珠寶確實漂亮?!?/br> “唔?!?/br> 若不是真的漂亮,他們也不會看到的第一眼,就意識到它的貴重。 “不過我覺得藍寶石不夠適合你,它過于端莊紳士了。深邃剔透、紅如血滴的紅寶石,或者流光溢彩、靈動瑰媚的貓眼石,才是最適合你的寶石?!奔o詢仔細分析。 “我對寶石沒有特別的興趣?!被羧疽蛘f,“你有興趣?” 當然—— 一聲理所當然的回答險險脫口而出。 連路邊的一個老頭,都會被你所蠱惑;天天和你在一起的我,怎么可能坐懷不亂,毫無所動?紀詢心想。 “當然有興趣?!奔o詢看著霍染因,低笑道,“把寶石戴在你身上,讓寶石的光映著你的肌膚,一定很好看吧?” “兩位——” 背后的崗亭突然傳來警察的聲音。 紀詢和霍染因同時嚇了一跳,立定站直,齊齊轉頭看向身后警察,神色十分之嚴肅。 “聯絡到老人的家人了,他們說馬上就過來接老人。你們……” 警察頓一頓,感覺著前方兩道仿佛來自領導的嚴厲視線,有些氣虛: “不用這么嚴肅吧?” 第一四九章 羅穗。 名為老胡的老頭的家人來得非常迅速。 大概20分鐘左右,紀詢和霍染因已經見到一個看著年紀比老頭年輕一點,但也有至少60歲往上的老太太出現。 這位老太太穿著樸素,一身灰衣灰褲,剪了個meimei頭,鬢邊垂落的頭發用兩枚再基礎不過的黑發夾夾起來。 光看老胡的時髦勁,還真瞧不出來他的妻子是這么簡樸的女人。 不過婚姻關系,要么協同,要么互補,這對夫妻能一路堅持到老年時候,也許就是彼此互補的緣由吧。 他們沒有進入警察崗亭,只看見這位老太太在警察的教育聲中連連躬身,接著又去抓老頭的手,想攙扶老頭往外走。 “夫妻感情不錯啊?!奔o詢感慨。 下一瞬他就被打臉了。 老頭沒好氣地甩掉老太太的手,實在一點面子也不給。 然而老太太沒有生氣,不過好脾氣地笑笑,過了一會又去抓著老頭的手。 這下老頭快走兩步,先老太太一步出了崗亭。 出了崗亭,老頭便同霍染因見了面,他臉上依然帶著些戀戀不舍、意猶未盡,似乎很想對霍染因說些什么,不過警察就在老頭身后虎視眈眈地看他。 最后,老頭只能怏怏地和前來接他的老太太一起,上了車子,車子開啟的最后時間里,老太太按下車窗,先向警察道謝,又向紀詢和霍染因道謝,倒是她身旁的老胡,冷著臉,一語不發。 汽車絕塵而去。 廢棄的港口、崗亭、路邊的兩個人,在汽車的后視鏡中被越拋越遠,先成為芝麻粒大小的一個點,接著又在某個轉彎中徹底消失不見。 車子已經進入了城市的主要干道,五光十色、繽紛多彩的夜燈映在車窗上,留下淡淡的虹似的彩。 令人尷尬的安靜終于由坐在右手邊的老太太打破了。 她是個很有耐心,很有禮儀的女人,此時看見了沾在老胡衣服上的沙子,免不了細致地撣去:“你啊,出門之前先告訴家里一聲吧,孩子們找你都找瘋了?!?/br> 老胡雙手抱著胸,外頭的光老在他臉上晃,顯得這張滿是皺紋的臉陰晴不定,光影中看去,仿佛掛了皮的骷髏。 “真的嗎?”好在他很快開了口,活人的聲音沖淡了恐怖的氛圍,“未必吧?!?/br> “別把自己看得這么不重要啊,不說小飛,就是在寧市的小芫,也打了兩個電話過來,問我接到你沒有?!崩咸f,“電話里,她急得要死,我看如果我說沒接到,她馬上就要拜托這里的同事幫忙找人,那就鬧到人盡皆知,你也丟大臉了。你就放心吧,這兩個孩子,沒有不孝順的?!?/br> 老胡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一個叫胡錚,一個叫胡芫。 老胡總是嘴上倔,心里軟,聽著這話,神色就和緩下來,坐在車子里,也不像骷髏那樣令人害怕了。 “胡芫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她說了什么時候回來沒有?” “這個……” “怎么,還是不愿意回來?”老胡的臉又拉了下來,那層層疊疊的皺紋,活像一只苦著臉的哈巴狗,“我八十大壽都不愿意回來,還說什么孝順不孝順,可笑,我看要再見她,就得等我死了再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打圓場,“芫芫不回來,也是有她的理由在。她和小錚有疙瘩,與其在你的壽宴上鬧起來,不如錯開來。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隨他們去吧?!?/br> “什么理由?!崩项^厭煩道,“不就是胡錚盯著我的遺產,不愿意分給胡芫嗎?也就不樂意見到眼中釘的出現嗎?我的遺產給誰是我的自由,知道胡錚有著心思,胡芫就應該見天的在我面前晃,討好我,讓我把遺產全部留給她,一個字兒都不給胡錚這才對,哪有不戰而退的道理,我可不記得我這樣教過她!” “你怎么又說遺產了,多晦氣!”老太太責備道,“你身體好著呢,到不了遺產的地步!” “哼,不管怎么說,反正我已經立遺囑了……” 老太太不想和這倔老頭爭,輕輕巧巧地換了個話題:“你的胸針帶歪了。警察說你想要把胸針送給個剛見面的年輕人。這枚胸針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嗎?怎么這回說送就送?;仡^找不到了,你又該發脾氣了?!?/br> 她伸手要去扶這枚胸針,卻被老胡一抬胳膊擋開了。 老胡不耐煩嘟囔著含混的話,顯然還在為兩個孩子生氣。 老太太揶揄他: “看,這么寶貝,我動一下都不行,還想著送人,肯定送出去的那一刻就開始后悔??傊?,其他都再說,先給孩子們掛個電話報平安是正經的?!?/br> 余下一路無話,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 老胡沒有對紀詢和霍染因說謊。 他確實有個“大家”——真的挺大,是棟三層的小別墅,帶著個小花園。 小花園收拾得不錯,二三月份里,也是綠蔭如蓋,花木怡然。 老太太先行下車,又扶著老胡出來了,她穿行花園,往別墅里走去,并問老胡:“……從海邊回來,冷到了吧?家里的湯已經煲好了,我給你端上來,你先喝一口吧?” “不用,你忙你的去,我在花園里呆一會?!崩虾f。 “那要多穿一些,我去屋里把掛在衣帽架上的羊毛披肩拿出來,你披著吧?!崩咸f,她進了屋子,又出來,手上已經多了一條咖啡色的圍巾。 她將這條圍巾披在坐入了花園椅的老胡膝蓋上,又返身進入室內。 今天晚上的事情還有很多。 因為出去接人,只做了湯,菜還沒有炒,藥也沒有煎。 老胡的藥可不能斷。 人老了,這病那病的,數不清,少吃一次藥,都是大事。 對了,今天還去海邊吹風了,要不然,在晚上放浴缸水的時候,再放一個驅寒藥包? 她像一只工蜂那樣,在屋子里這個巨大的蜂巢中忙忙碌碌,一刻不閑。 直到在炒完菜正熬藥的間隙里,她不經意地一抬頭,自敞開的窗戶處看見站在花園里的兩個人。 老胡。 以及一位年輕女人。 他們躲在樹蔭遮蔽的他人看不見的角落,蒼老皺褶的手牢牢抓住年輕細膩的手。 那只年輕的,白皙柔膩、如截粉藕的手腕上,戴著一枚濃翠欲滴的翡翠手鐲。 “咕嚕?!緡!?/br> 藥燒開了,藥汁滾出陶壺,沿著壺口,落下一道道黏稠的褐色眼淚。 * 戴著翡翠鐲子的女人哼著歌,腳步輕快,踏著夜色的輕盈模樣,像在同夜色共舞。她撩著長到腰際的頭發,拐進一株古樹后的小巷—— 小巷很短,大約五六十米深,里頭挨挨擠擠地開著三四家店鋪,其中巷子最深的地方,有一家咖啡館。 咖啡館的旁邊是花店,花店外墻栽有一串紫藤花,季節合適的時候,深深淺淺的紫藤像一副少女心事的畫般垂落下來。 但冬末春初——就遜色很多。 鮮艷的花朵還未生發,只有耐寒的綠植還能妝點下鐵灰色的墻壁。 她路過花店,推開咖啡館的貓型扶手門。 “喵——” 貓貓的叫聲爭先恐后地從門里傳出來,其中一只通體雪白,只有兩只耳朵尖帶點咖啡色的貓咪,就趴在店門口旁的貓吊籃中,兩只雪白的爪爪伸出吊籃的網格,毛下粉墊差一點點就能觸到女人的臉頰。 “??!” 女人叫了一聲,不是驚嚇,而是驚喜。 她嫻熟地抱起這只貓咪,放在懷里墊了墊,對店主人說:“雪團又重了?!?/br> 這是名叫“雪團”的布偶貓,是店主人年前進的新貓,來時還是頗小的一只,翻了個年,已經長到原本體重的兩倍以上,又因為總受來店里消費的顧客的追捧,養出了種睥睨尊貴的女王脾氣, “布偶貓嘛,見風長?!钡曛魅藦陌膳_里抬起頭,“羅穗,最近忙嗎?好一段沒來了。要吃什么?還是老樣子嗎?” “忙啊——”羅穗抱著貓咪走到店里的圓桌旁坐下,“老一套,芝士抹茶蛋糕加一杯卡布奇諾,再給我一份貓咪凍干?!?/br> “雪團今天被喂飽了,你拿凍干它也不會吃?!钡曛魅颂嵝训?,“每天來這里的客人,第一個要喂的就是雪團?!?/br> “沒事,喂其他貓貓也一樣,我可是博愛黨?!绷_穗揚揚下巴,雖說是博愛黨,她還是最喜歡這只布偶貓,尤其是布偶貓那雙矢車菊藍的眼睛。這雙藍眼睛,漂亮得如同一對藍寶石。 布偶貓慵懶地壓著她的手,雪白的長毛延伸到那枚翡翠手鐲上,這上好的雪色毛皮,襯托得那枚翡翠鐲子越發奪目,宛若凝聚了世間的綠之精魄。 羅穗也覺得這一幕美。 她掏出手機,對準手鐲,“咔嚓”一聲—— * “?!钡匾宦?,新微博發出提醒響起。 阿坤坐在電腦前有段時間了,他覺得眼睛有點干澀,就閉上眼靠在椅子上小憩。小學老師總在說的用眼疲勞看綠色實在是個偽命題,他活到現在,從沒覺得這能起到半分作用。剛才他的電腦熒幕也是綠的,那是一泓屬于翡翠的名貴的綠。 這張照片是這個微博的主人“憂郁翡冷翠”最近po的圖。隨著圖,主人配了一段博文。 【又沒管住手,入了這只新鐲子,以前總嫌棄綠色俗氣,總喜歡買紫色粉色白色的,結果年紀越大越覺得,翡翠就應該買綠的!不買綠的買什么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