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141節
紀詢已經完全腦補出了昨天發生在甄歡父母身上的一系列倒霉事: 他們辛辛苦苦干活回來,突然發現家里燒了,損失慘重;火燒了廚房,又毀壞了鄰居和公共的走廊,勢必要出錢彌補維修,于是甄歡父母在賓館睡了一晚決定去堵許詩謹父母的門,轉移損失。 紀詢在走廊里走了兩圈,將發生火災的房子看了又看,突然發現甄歡父母的門縫底下,有一小片白色的紙。 他有些好奇,蹲下來,捏著這張白紙的邊角,扯出來,才發現這不是白紙,是封白色信封,信封沒有封口,他打開一看,里頭塞著盤磁帶。 * 中午的時候,紀詢在琴大附中找到了自己昨天認識的小朋友,周召南。 找小朋友有點費勁,還得裝作是他的哥哥,在他放學時候在教室外探頭探腦,才準確地從那批心有不甘的壞學生咬牙切齒的目光中,搶先一步帶走背著書包的人,并把人帶到學校外的小飯館里。 這家小飯館人氣還不錯,因為紀詢在進門前已經和老板套好了近乎,所以他們得以在人滿為患的小店里占據個角落位置。 “想吃什么?”紀詢問,昨晚上被三個室友奶了一大口,今天他大氣了很多,直接將菜單放到小朋友面前,“隨便點,哥哥買單?!?/br> 對面的人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從垂下來的頭發中射來,依稀帶著一些無語。 “你不是我哥,也不要叫我小朋友?!?/br> 昨天小孩子的臉上實在有點精彩,過了個晚上,倒是好多了,至少能夠看出對方皮膚白皙,輪廓秀氣——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臉上的青腫破皮才顯得越發夸張可怖。 “臉上的傷結痂的時候別去撓,留疤了就可惜了?!奔o詢不免叮囑道,又問,“那叫什么?” “同學?!?/br> “好的周同學?!奔o詢從善如流。 對面的人似乎頓了一下,看他一眼,只說:“一碗面?!?/br> 紀詢不以為意,也點了一碗面,而后拿出從甄歡父母家繳獲的磁帶,在周同學面前晃一晃:“看我找到了什么?!?/br> 接著他將上午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簡單地告訴周同學。 敘述的過程中,面也上了,飯店里比外頭熱不少,紀詢脫下了外套,又問:“有隨身聽嗎?” 為了讀英語,一般學生總會有這些東西。周同學果然有。他打開書包,取出了隨身聽,還有一幅耳機。 “東西齊全?!奔o詢稱贊一聲,將磁帶塞進隨身聽里,插上耳機,塞入耳朵,開始聽起來。 這盤磁帶來歷詭異,顯然是在昨天晚上甄歡父母離開家里,再到今天早上他到達現場之間塞進去的。為什么這么湊巧,就選在這個時間點將這種不具名的東西放進去? 聯系到甄歡父母遭遇火災后的第一反應,紀詢隱隱約約覺得,這東西恐怕也和甄歡、許詩謹有些關系……他做好傾聽秘密的準備。 結果…… 紀詢許久不說話,周同學問了一聲:“怎么了?” 紀詢突然抓起掛在椅子上的外衣,兜頭裹著了自己,鮮亮的橙色外套一下裹住了他的頭臉,只留下一道細細的裂縫,供紀詢咬牙切齒的尷尬聲音泄露出來: “別問。少兒不宜……靠!” 第一二三章 毛毛蟲·詢。 “你捂得這么嚴又有什么用……”說到這里,霍染因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口了,他轉而稍作描補,“保不定周同學本來沒有多想,見你這么一捂,倒是好奇了起來?!?/br> “過去的他好不好奇我沒法問了,我就想知道現在的你好不好奇?要不要來猜猜磁帶里到底是什么?” “不猜?!被羧疽蛞豢诨亟^。 “不要這么冷淡嘛?!奔o詢勸他,“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不是正適合來玩點游戲,打發些無聊光景嗎?” 電話里傳來了很低的一聲笑,仿佛霍染因被他說得有些忍俊不禁。 “剛才你還說要準備明天的簽售?!?/br> “我已經準備完畢了?!奔o詢回答得飛快,“最初的演講稿已經倒背如流,剩下的就看臨場發揮了。所以今天晚上,我剩下的時間都是你的?!?/br> 他說道這里,緩了一口氣,反問霍染因: “你剩下的時間呢?” “……你今天晚上有點不一樣?!被羧疽蛭⑽⒊聊?,說。 “嗯,是更親熱了嗎?”紀詢慢悠悠地聊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四舍五入,我們也隔了一秋半,親熱點是正常的?!?/br> 真的是這樣嗎? 就當真的是這樣吧。 霍染因不討厭現在的感覺,這種度正正好,既不過分親熱,也不過分疏遠,就像是在下雪的冬天里熱了杯紅酒,還有閑暇往紅酒里佐以橙、蘋果、辛香料,慢騰騰調理搭配出最怡口的味道。 “來吧?!奔o詢將話題挪回最初,“我們再猜猜那份磁帶里究竟錄了什么?!?/br> “你都說了少兒不宜,還能是什么?”霍染因反問。 “少兒不宜也有兩個方向?!奔o詢笑道,“一方面是血腥暴力,另一方面……” 他的聲音收了,一縷細細的呼吸,順著聽筒,傳到霍染因耳朵里。 “你覺得是哪一種?” “……”這通電話前邊太過悠閑舒適,打得霍染因麻痹大意,一腳踏入了紀詢的圈套,以霍染因的智商,實在說不出磁帶里的東西是“血腥暴力”,但要說是另一種…… 一些面對著面能說能做、做過說過的東西,隔了通電話,忽然也多了些全新的新鮮的味道,讓人有些……不由自主地羞赧了起來。 霍染因久久不回答,紀詢體貼地給出了答案: “我們做過的事情?” “……” 霍染因還是沒有回答,但對方的呼吸一直在耳畔,無論他怎么說,霍染因也沒有把手機放到一旁。 紀詢的下巴抵在枕頭上,松軟的枕頭幾乎將他半張臉埋了。 他忍不住笑起來。 “笑什么?”霍染因開腔說話了,“當初明明是個清純少年,現在倒是變了個樣?!?/br> “聽你的口氣,更喜歡過去的我???” “哼?!被羧疽蛞馕恫幻骱吡艘宦?。 “要變回去也簡單?!奔o詢說,“這樣,你喘兩聲給我聽,我就拿著外套遮臉,一秒變回過去怎么樣?” “……” 電話那頭短短沉默。而后,通話掛斷了,但微信的視頻邀請立刻過來了。 紀詢接起來。 霍染因的臉出現在手機那頭。 他已經換了一身睡衣,看上去澡也洗好了,只剩下半干不干的頭發上蘊著些水珠,水珠隨著他的行動欲滴未滴。 對著鏡頭的男人倒是慢條斯理極了,一點也看不出電話里顯露的小小羞澀。 “你先捂著再說?!?/br> 紀詢瞅了霍染因兩眼,慢騰騰扯起被子,酒店空調開得大,他原本沒蓋著被子,現在被子從腳踝向上,一路滑過腰腹,背脊……在蓋住脖子腦袋之前,紀詢停住,他披著被子如同披著件不太合身的大衣,旁邊還有足足一個人的空隙。 “給你留個位置,過來嗎?”紀詢說。 霍染因這才意識到那不是空隙,是自己的位置。他差點答應了。 但紀詢沒等他回答,又笑了:“行了,你要上班,估計來不了?!?/br> 于是被子捂上腦袋,紀詢卷巴卷巴,把自己卷成條胖乎乎的白色毛毛蟲。 他卷完了自己,仿佛晚上睡覺沒有老婆相伴,先很空虛地嘆了一口氣,又興致勃勃對鏡頭說:“我做了。輪到你了?!?/br> 視頻那頭,霍染因凝神欣賞他三秒鐘,接著露出個狡猾的微笑: “微信不安全。我們先說當年琴市接下去發生的事情?!?/br> 然而刑警隊長深諳打一棒子給顆棗子的手段,又補充說:“其他的等你回來……” 留著余韻深長的尾巴,霍染因手指一劃,切斷視頻。 接著,電話又來了。 紀詢看著跳動在手機屏幕上的霍染因三個字,嘖嘖兩聲,重新接起電話,說起了后邊的事情。 * 2007年,琴市 中午在學校門前的小飯館鬧了個大臉紅之后,紀詢花了一個下午時間,總算說服自己像咽下個大鴨蛋一樣,把尷尬的感覺咽了下去。 雖然很難,但咽下后總算舒了口長氣,還有點慶幸地想: 不管怎么說,是戴著耳機聽的,沒給周同學聽到不和諧的東西。 結果這長氣舒得還是太早了,當天晚上,周同學就聽見了大喇叭公放的不和諧內容。 那時候天色剛剛蒙蒙黑,琴大附中下午的課表剛才上完,紀詢帶著周同學,緊趕慢趕趕到了中荷路,準備繼續圍觀甄歡的父母——從上午的樣子看,他們頗有些打定主意過來鬧事的樣子,那么一定會留到晚上6-7點這個眾人下班,人流量最大的時間。 對于這兩位鬧事,紀詢有心里準備。 但沒想到這兩位一鬧就鬧了個大了,他們直接拿著公放設備,放著紀詢中午聽見的錄在磁帶里的內容: 許詩謹父母的床戲! 還是原來的位置,還是原來的兩個人,但兩位手里多了個黑色手提音箱,音箱的大喇叭對著c棟,里頭女人呻吟不絕,男人連番調笑,中間還夾雜著兩口子談女兒罵鄰居的插花……全部放得清清楚楚,震耳欲聾。 因著這勁爆聲音,圍在周圍的人群較之上午,也成幾何倍增長,一眼望去,里三層外三層,堵得水泄不通。 “……” 紀詢他看見周同學原本就沒什么表情的臉更加沒什么表情了,只有那雙看不清楚的眼睛,朝自己投來怪怪的一眼。 那眼睛好像在說:原來你中午大庭廣眾下聽見的是這些…… 他的大腦當場宕機了。 不對,磁帶明明被我拿走了,被我試聽了,現在還在我的口袋深處,怎么突然就到了這對夫妻的手里還讓他們公放了出來……靠! 他想了又想,差點要打結的神經總算撕擼順了,智商也回到正常水平。 他的磁帶還在他的大衣口袋里,這對夫妻拿著的必然是第二份磁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