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78節
“這不可能!”蔡言反駁,“我知道他,他只是去旅游,每回他去旅游,還會帶什么翡翠啊玉啊石頭啊亂七八糟,一看就是景點用來騙人的玩意兒回來?!?/br> “旁證不會憑空出現?!痹绞?,“但可能……找證據的時候順便旅游,順便被騙?!?/br> “就算他確實在旅游的中途做了這些事情,就算——就算——”蔡言情緒莫名激動,“就算他努力收集了這么多年,案子也不是他破的,案子是你們破的,如果沒有你們,以他這種笨拙的收集證據的方式,他永遠也破不了這個案子!” “他就是一個臭老頭,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還蠢!” 袁越臉上的笑意收斂了。 但他沒有反駁,他甚至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聲是針對蔡言最后一句話。 蔡恒木是一個普通人。 得自袁越的答案沒有讓蔡言滿意。 他丟下袁越,開著自己的車,追上去。 這一路他的腦袋里轉了無數的念頭,無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像沸水一樣翻滾蒸騰,他最開始不相信,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但是袁越不會說話,警察不會說謊,這件事就是真的,他一直看不起的父親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做了很多事情……! 他是聰明人。 聰明人很難在鐵證面前自己騙自己。 于是最后他艱難的,很不情愿的承認了:也許他爹沒有他想得那么糟糕,至少他爹還算是在努力彌補著自己過去的錯誤……至少他爹確實為破獲這個案子,立下了汗馬功勞。 22年。 很長,確實很長。 走南闖北,確實不容易。 到了現在,案子終于破了,他爹22年里的堅持和努力沒有白費。 現在這個老頭終于……終于變成了一個英雄。 他小時候期望看見的英雄父親。 英雄父親遲到了22年,但還是回來了。 車子一路來到了蘆葦叢,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他開著四輪轎車,大幾十萬的車子,但跑起來似乎沒有他爹那個小二輪小電驢快,他爹只比他先了五分鐘吧,這一路他愣是沒追上那該進返修場的小電驢,直到來到了老房子和蘆葦叢前,才看見早已熄火停住的電驢。 還才六點。 太陽躲在云后頭,隱隱綽綽。 蘆葦叢掩映著的老房子,同樣隱隱綽綽。 他快步穿過蘆葦叢,趕到老屋子前,他看見他的父親了,也看見湯志學的母親,王彩霞了!他聽見他父親帶著扭捏之色,對大早上沒完全醒來,還睡眼惺忪的老太太說: “王老jiejie,這次來找你,是要告訴你,你兒子的案子,破了……” 這是英雄的畫面。 他發現自己手上還提著攝像機,他抬起攝像機,想要找個角度。 但沒有高光,天色還早,高光還藏在云層后,更沒有什么鳥羽花香歡呼雀躍。 這個平常的早晨,一個平常的老太太聽見消息,愣了一下,隨后掏出手帕,抹了抹眼。 她的手帕如此普通,她的身影如此尋常,就連她的蒼老,也平平無奇,這一幕從任何角度看,都是這么的平常,平常到遠沒有興奮感,遠沒有激動感,遠沒有英雄性。 他剛剛承認,自己的爸爸也許是個英雄,他就看見,他的爸爸似乎還是那個爸爸。 他忽然想到了袁越看過來的一眼,袁越的輕輕一聲嗯。 他驀地蹲下,藏在蘆葦叢中,狠狠揪自己的頭發。 “我也可以!” 他想這樣說,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 他愿意承認自己的爸爸是英雄,被英雄比下去不丟臉,但他爸爸就是個普通人。 會犯錯,案子還要靠別的人一起破。 會犯蠢,跑去查案都要順便被景點購物騙。 這個普通人,一遍遍做著普通的事,然后,不普通的事普通的完成了。 * “醒了?”霍染因說。 “不敢醒不敢醒?!?/br> “嗯?” “不敢不醒,不敢不醒?!奔o詢自我糾正,他吐了口氣,收回抵在門框上的手,讓霍染因進來,“霍隊叫人起床的方式真是獨特?!?/br> “你的反應讓人有些失望?!被羧疽?,“直白點,你現在不應該反親我嗎?” “這不是要工作嗎?”紀詢八風不動,“看在霍隊為了工作不惜犧牲色相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昨天我和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紀詢,”霍染因打斷他,“我不需要你告訴我那人是誰,我自己也能猜到?!?/br> “哦——”紀詢有點小不爽霍染因的自信。 他暗地里哼一聲,轉移話題。 “你剛才說袁越去了怡安縣?應該不僅僅是給背后為他出謀劃策的那家伙報喜吧,他是不是打算把那位接過來,和辛永初接觸下?” 辛永初一直以來,始終以為只有自己在為湯志學的案子奔波忙碌,他心頭相信警察,但又有對警察的怨恨。 這種一種走投無路之下的怨恨。 所以他才會選擇奶糖投毒,一方面逼迫警方,一方面也不乏報復之心。 讓袁越背后的這個人過來,有助于解開辛永初的心結,也算是給個稍好的答案。 “這由袁隊處理,我不好奇他想要怎么樣處理?!被羧疽蛏裆涞?,“紀詢,現在不在工作時間?!?/br> “是嗎?我還以為霍隊不論白天黑夜醒了睡著都想要工作,我也只是在滿足你……” “你和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可沒有這么害羞?!?/br> “……” “你那時候非常直接?!被羧疽蛟u價。 “男人對于欲望直接點也沒什么奇怪之處吧?”紀詢說。 “那現在呢?興趣,感情?說感情太早了,我們沒有到那個程度。是興趣和危險吧?!彼兔家恍?,“你產生了興趣,你感覺了危險?!?/br> 無論什么時候。 無論工作還是私底下,霍染因總是這樣具有攻擊性。攻擊性大概是霍染因最本質的性格吧。紀詢想,他迎上霍染因的視線。 霍染因好整以暇。 “紀詢,我誘惑到你了?!?/br> 作者有話要說:努力工作的紀詢vs不努力工作的霍染因。 紀詢:……從心。 第六十五章 必然的隨機數(上) 霍染因并不等待紀詢的回答,他經過紀詢,腳步輕快,走向沙發。 紀詢頗有一種被比下去的感覺:“我這是為你好,要是把你的嘴唇親腫,待會怎么出門?” “是嗎?”霍染因輕飄飄說。 “何況現在也不是進行激烈運動的好機會,你的黑眼圈都出來了?!奔o詢繼續說。 “那什么時候是?”霍染因不無揶揄。 “過年……”紀詢說了兩個字,突然想起今天日期,頓感懊惱。 “明天?”霍染因背對著他,但似乎明白的窺見了他的小小錯漏,以至于聲音里早早準備好輕輕帶著嘲諷的笑。 而后霍染因躺上沙發。 他的腦袋枕著扶手,雙腿平伸,這個姿勢顯得他身材更為修長,他雙手虛虛合攏,覆蓋小腹。 這時候他又忽然收斂了攻擊性。 他安安靜靜地靠著,臉上帶出三分倦容,像是一幅屬于清晨的冥想的畫。 “你不要太囂張?!奔o詢警告,“我真的會亂來的?!?/br> 霍染因沖他勾勾嘴角,堂而皇之的閉上眼睛。 對方在挑釁自己。紀詢想。也可以說勾引自己。 無論是挑釁還是勾引,等紀詢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坐到霍染因的身邊。 太陽初升,光芒燦爛,早晨的陽光照在霍染因的臉上,照出他臉頰的絨毛,他的手指懸浮在上邊,撥了撥陽光,那層細細的絨絨的光,也隨同他的手指搖擺。 霍染因感覺到了,眼皮下的眼珠的微動,閉合的眼睛馬上要睜開。 昨日暈染夕陽的那份朦朧的魔力又回來了,還是如此生動美麗。 紀詢俯下身去。 他的手指拂過霍染因的臉,他的唇擦過霍染因的唇。 陽光下的冰涼。 他想,他路過這里,將吻落在霍染因的脖頸。 冰涼消散。 他吻到了霍染因跳動的脈搏,吻到霍染因流淌的血液。 他仿佛在低頭親吻奔涌的巖漿。 霍染因的眼睫顫了顫,他的手臂抬起來,無論這一動作是想要擁抱還是想要抗拒,紀詢的動作都更快,他抓住這只抬起來的手,用力按在沙發上。 但一瞬的強硬控制之后,是更多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