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 作者有話要說: 求審核大大高抬貴手,其實只是嬉鬧,不過分的。 第89章 醉酒 第二天, 洛白剛醒,便見楚予昭穿著一身肅穆黑袍站在窗前,不免怔了怔, 問道:哥哥, 我們是要下山了嗎? 楚予昭轉身走過來,拿起椅子上搭著的衣物給他穿,嘴里道:是的,再不下山的話, 辛相定會拿著刀上來逮人了。 他還敢對你怎么樣? 楚予昭勾起了唇:他不敢對我怎么樣,但會在我面前作勢抹脖子。 他歷來嚴肅,說這話時卻對洛白眨了眨眼睛, 竟是平素從來展現過的調皮。洛白看他這模樣, 心里喜歡得緊, 撲上去摟著他脖子, 狠狠親了幾口。 楚予昭神情愉悅, 嘴里卻道:快穿衣衫, 這么冷的天, 別凍著了。 兩人告別無崖子, 離開楠雅山回到了津度城。 楚予昭這段時間住在山上,給那些臣子們的理由是水土不服, 身子發虛,需要調養數日。他下山后便開始忙碌, 整日里在正廳和大臣議事, 洛白偶爾也會進去, 就靜靜坐在一旁, 看那些吵得面紅耳赤的臣子, 恍惚又回到了朝堂。 雖然所有人的目的都是要拿下京城, 但意見也不統一,分成了兩種。 一種是圍住京城,讓它成為孤城,等到糧食耗盡時,便可不戰而勝。但圍城勢必也會圍住京城的百姓,在無糧可食的殘酷情況下,后果可想而知。 一種主戰,爭取速戰速決,三日內將京城打下來,雖然會傷及京城里的百姓,但長痛不如短痛,總比慢慢耗著要強。何況成王興衰,流血傷亡總是難免的。 洛白聽著大臣們的爭論,不一會兒就有些心不在焉,見楚予昭正蹙眉沉思著,便悄悄出了門。 楚予昭從下山后,就沒有在山上時那么放松,洛白想去津度府街上逛逛,看有沒有什么新鮮的玩意兒,帶回去讓他開心一下。 最寒冷的天氣已經過去,津度大街上雖然沒有京城那么繁華,卻也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 洛白帶著幾名禁衛,好奇地打量著兩邊的攤販,看那些成捆的皮子和各類獸角。 在經過一個拐角時,旁邊地攤前蹲著的一個身影讓他有些眼熟,忍不住湊過去低頭看,發現這是一名熟人。 劉四好已經找到了大兒子劉宏,每日里閑得無事,便在街上四處逛,此時正在挑選一只鼻煙壺,就覺身旁蹲了個人,卻不去看那一攤的鼻煙壺,只盯著他瞧。 劉四好斜斜瞥了眼,發現是個從沒見過的少年,模樣俊俏,沖他笑得眉眼彎彎。 劉四好怔了下,搖晃著手上的鼻煙壺:小孩兒,可是看中了這個? 洛白學著那些本地人,將兩手都攏進袖筒里抱著,用肩膀親熱地撞了撞劉四好的肩:嗐,是我。 劉四好疑惑地上下打量他,他又對著劉四好笑。 劉四好神情更是驚疑不定,片刻后猛然驚覺:你是劉宏偷偷生的兒子?你是我孫子? 劉宏是誰?洛白問。 哦,那就好那就好。劉四好伸手抹胸口,要是劉宏敢背著我兒媳婦在外面生私生子,我非要打斷他的腿。 洛白反應過來:你說的劉宏是劉將軍嗎? 眼瞅著劉四好臉色又變了,洛白忙道:您放心,我不是劉宏的兒子,我有親爹呢,雖然他已經被我娘砍了。 劉四好: 洛白又湊近他問:想不想看一群蚱蜢跳舞,或者八哥唱歌?三只八哥唱歌,兩只八哥彈琴。 劉四好沒做聲,只面無表情地看他,洛白也不生氣,繼續道:怎么?你不說過你看見蚱蜢跳舞,八哥唱歌也不會吃驚嗎? 啊是你啊劉四好終于回想起來,一雙混濁的眼睛陡然發亮,伸出手指指著洛白,嘴皮都發起顫:好狗豹變人了? 洛白看他那根哆嗦的手指,不滿道:還說不會吃驚呢,原來是誑我的,都驚成這樣了。 劉四好顫巍巍抹了把臉,片刻后才回過神,道:我這不是從來沒親眼見過嘛,倒也還好,不是太驚訝。 他已經恢復了鎮定,將洛白上下打量,問道:你已經找著想找的人了? 洛白點頭:找著了。 劉四好問:那你記得當初分開時,我說下一次見面咱們會怎么樣? 讓我陪你喝酒。 劉四好起身拉著洛白的手,走,找個館子喝酒,算了算了,去我宅子吧,我宅子里備了好酒。 他的手干燥枯瘦,帶著老年人特有的微涼,洛白便任由他拉著,一起去了將軍府。 劉宏將軍在和楚予昭議事,沒在府里,劉四好將洛白直接帶去后院書房,將所有下人都趕走,關起門來躲著喝酒。 劉四好不敢要下酒菜,怕下人察覺到他在喝酒,會立即稟告留在府里的小兒子,那么連同藏著的酒水也會給搜走。于是洛白就看他從枕頭、撬開的木地板、柜子后摸出了很多小紙包,打開后,里面裝著蠶豆花生米干rou條之類的下酒菜。 來來來,干了。 劉四好喝了,洛白也一個仰脖,將一杯酒盡數喝干,只覺得一股辛辣順著喉嚨往下爬,五臟六腑都跟著燒了起來。 啊啊他放下酒杯,掐著自己喉嚨,伸出了舌頭。 劉四好笑得用筷子指著他:豹子沒喝過酒。 洛白不敢再一口干了,只小口小口地啜,劉四好也不介意,自己滿杯往嘴里灌。 過癮。劉四好看著洛白感嘆:我只聽說靈豹也有人形,不曾想竟讓我遇到一個。 洛白嚼著一塊蘿卜干,問道:喝了酒后,您可帶我出去玩? 玩什么?劉四好問。 去看斗蛐蛐,斗雞,戲園子聽戲都成。洛白道。 劉四好搖頭:北境以前就是蠻荒之地,現在才繁華了些,可說到好玩的,哪里比得上咱們京城。何況天寒地凍的,哪里找得到活蛐蛐。雖然這里要是跑個馬倒是不錯,但我這老骨頭已經顛不動了。 見洛白露出失望之色,劉四好略一思忖,壓低了嗓音道:不過我可以給你看我畫的蛐蛐。 畫的蛐蛐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動。琴棋書畫,洛白只喜歡個琴,聽到剩下三樣就頭疼。特別是曾經被卷進云霽秋韻圖,更是對畫沒有了興趣。 劉四好卻神秘地一笑:別著急啊,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放下酒杯,去到紅木立柜前,掏出鑰匙開鎖,也不避諱洛白,直接打開立柜后壁上的一處暗柜,從里面取出了一個畫軸。 當畫卷徐徐展開,出現在洛白眼前的,是兩只正在搏斗的蛐蛐,個大壯碩,頭頂長須顫動,口器微微開合,似乎就要撲出去撕咬。當劉四好將畫卷調轉方向時,那畫上的兩只蛐蛐也跟著移動,如同活了一般。 洛白瞳孔驟然緊縮,驚呼道:這不是這不是云霽秋韻圖那種妖畫嗎? 妖畫?瞎說什么呢?小豹子真是沒見識。劉四好氣得吹胡須:這是老夫年輕時四處游歷,拿一張藥方子從柳仙人那里學來的技藝,怎么叫妖畫? 洛白道:啊對,那個云霽秋韻圖就是柳仙人畫的。 劉四好得意道:世人只道柳仙人這畫畫的技藝已經失傳,卻不知陰差陽錯之下,老夫也學會了這門絕藝,只是答應了柳仙人,不得以畫作釣名沽譽,不得謀財,也不得展示給世人看,所以就算畫出得意之作,也只能獨個兒欣賞,連我的兩個兒子都不知道。 他看了看洛白,說:你算不得人,你是豹子,所以我雖然給你看了,卻也沒有違背不得展示給世人看這一點。 洛白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便附和點頭。 劉四好會這門畫技卻不能展示,平素里雖然得意卻也憋得慌,眼下終于有了洛白可以他的畫,干脆將藏在柜中的剩余一大堆畫軸都抱了出來。 我擔心這些畫留在京城會被人發現,所以也一并帶到了北境。你看,快看,一幅一幅的仔細看。 那些畫卷陸續被展開,洛白看見了在風中搖曳的荷花,嫩綠荷葉上滾動著水珠,在陽光下反出七彩的光芒??匆娦∝堯榭s在屋檐下曬太陽,胸脯一起一伏,看見竹林里有鳥兒飛過,緩緩飄落一張翅羽。 哇!哇!絕了。洛白眼睛發光,被震撼得一直驚嘆。 他想湊近了看,卻又怕被卷入畫中,便將腳往前伸,身子卻后仰著。 你這是干嘛?要看就好好看。劉四好不滿地嘖聲。 洛白只能解釋:我曾經被卷進那云霽秋韻圖里面去過,所以看見這種會動的畫,心里就發憷。 被卷進云霽秋韻圖?卷進畫里?劉四好皺起了眉。 對,被卷進了畫里。我費了很大的勁才出來,不然就一直被困在里面。 洛白心思比以前縝密了許多,沒有將楚予昭也被拉進畫里的事說出來。 不可能啊據我所知,除了柳仙人,沒人能有這樣的本事,在畫作里加上法術,將整幅畫變作一個法陣。那副云霽秋韻圖是柳仙人生前之作,后來被陳侍郎家收藏,他作畫時只用了類似我現在這種畫的畫技,并沒有加入法術,怎么可能將你卷進去呢? 洛白解釋:不光是柳仙人的畫,有人在還在那副畫上蒙了一層紙。 劉四好沉思片刻,一拍手道:我明白了,畫還是那副畫,但可以罩上一層施過法術的透明紙。 對,應該就是這樣。洛白點頭道。 柳仙人曾經對我說過,不允許我將這些畫流傳于世,便是這種畫和某種法術甚為契合,若是將那法術使用在畫上,便可形成某種法陣。不過當時他并未給我細說,所以具體是什么法陣我也不清楚,但現在聽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 劉四好指著自己的那幾幅畫:倘若有人能知曉那法術,并對著這種畫施法,那么每幅畫都有了自己的空間,可以形成一個能將人吸入的法陣。 洛白用袖子包住手指,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那兩只蛐蛐:雖然這蛐蛐看著活靈活現,但個頭都占了半張紙,那得是多大啊。我可不愿意被吸進去,面對小山包似的兩只蛐蛐。 劉四好笑笑:我這畫沒有法術,把你吸不進去的。 洛白瞥了他一眼,狀似不經意地問:那您能給這些畫加上法術嗎? 劉四好搖頭:其實這些畫要畫出來并不難,懂得調制這種特殊顏料,作畫時再用上一點小法子就行了。我只是一介普通人,能學得柳仙人作畫之法,已經是平生難得的奇遇了,如何還能使得法術? 那您知道誰會使用這種法術嗎? 劉四好沒有回答,只將手上的畫卷好,洛白便幫著一起將那些畫軸抱回暗柜里,關好柜門,上鎖。 兩人回到桌旁,洛白給劉四好滿上一杯酒,再給自己倒滿,舉起酒杯道:劉爺爺,這杯酒謝您在冰天雪地里載了我一段,若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及時趕到北境。 洛白仰脖將那杯酒灌進嘴,明明辣得眼淚都在眼眶里轉,喉頭上下滑動,卻也忍住了沒有顯露在臉上,眼睛只看著劉四好。 劉四好默不作聲地端起酒,一口飲盡,再將空酒杯放在桌上。 洛白又給兩人的酒杯斟滿,雙手舉杯道:這杯酒謝您給我了一個青布靠墊,讓我將身上的寒氣用炭火烤干,若不是您,我要冷得夠嗆。 說完又是一仰脖,將整杯酒都灌下了肚。這次他沒忍住,被辣得齜著牙,打了個哆嗦。 劉四好有些驚訝:一個青布靠墊,一盆炭火,也要喝一杯? 必須得喝,對您來說不值一提,對我的意義可就大了。洛白鄭重道。 劉四好道:行,那就喝。 等到劉四好喝完,洛白又將酒杯滿上:您在馬車上給我吃了碗飯,那滋味我還記得,是用雞湯泡著的,很香。 言必又是一飲而盡,再伸著舌頭往嘴里塞蠶豆壓味。 劉四好: 瞧洛白臉上已經浮起了兩團紅暈,還在給兩人的酒杯斟酒,劉四好用手去蓋住酒杯,道:行了行了,這酒可是邊境產的烈酒,嘗嘗可以,不能喝多了。 洛白卻不依,伸手去奪酒杯,劉四好一個老人家,怎么有他伸手敏捷,一下便被奪走,又滿上了杯。 這一杯是我吃了您給的排骨,一塊排骨一杯,我干了。 這是第二杯排骨,哦不對,第二塊排骨的酒。 第四塊排骨,錯了錯了,第,第三塊排骨,哈哈哈哈,干了。 劉四好看著洛白,無奈地問:那你還要喝多少杯???這壺也不是咱們用的小壺,是邊境人慣用的大壺,總不可能一壺都喝光吧? 洛白舌頭已經有些大了,眼睛也發直,卻依舊道:還有,還有我吃了您多少烤黃豆,我,全都要喝的,一顆一顆的喝。 黃豆都全要喝?劉四好問。 洛白將筷子拍在桌上:對,全要喝,來,繼續。 劉四好看著洛白斟酒,那酒線都有些對不穩,澆了一些在桌子上。倒到后面酒壺空了,他便搖搖晃晃地起身,去墻角藏酒的角落拿酒壇。 算了,別喝了。劉四好突然提高了音量。 洛白正要蹲下去抱酒壇,聞言便沒有繼續動作,慢慢轉回了身。 劉四好沒有看他,只盯著面前的菜盤,嘴里道:小豹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在戰場上見過你,知道你當初要找的人正是陛下。 洛白腳步不穩地走到劉四好面前,蹲下,手肘就擱在他膝蓋上,仰頭看著他。 劉四好摸了摸他的發頂:你想用這畫去辦一樁事,卻聽我剛才說應過柳仙人,不會將這些畫展示給世人,你知曉我劉四好重諾,應承過柳仙人的話便不會違背,所以不敢明著向我要,就用給自己灌酒的法子來將我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