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9)
    柊吾的母親是一個家主大人被強.暴的女仆,他的身份低微的私生子。    出生就落下不詳異像,他被關押放養到五歲,生活條件連自己生父飼養的愛犬都比不上。    還好因為他過于瘦弱,一直捆綁著柊吾四肢的鎖鏈終于脫落。    柊吾依靠著母親的奉獻,在最年幼弱小的時候活了下來。    雖然代價是母親的死亡。    之后柊吾唯二的幸運出現。    他遇上了一個好心的陰陽師。    一個善良,但是沒什么天賦,只會一點簡單陰陽術的年輕陰陽師。    柊吾被那個陰陽師收養長大。    柊吾不想再去回憶自己之前的那些經歷,柊吾直到在這里定居下來為止,之前的人生都是苦澀的。    他習慣了用銳利的尖刺去包裹自己,封閉所有情緒,所以無所不能,不會受傷。    但是在這里定居后經歷過的可以稱得上是美好生活的日子也就那么十多年。    那些都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    柊吾甚至對時間失去了感知能力,他都要忘記那些日子是幾百年前發生的還是一千多年前發生的了。    柊吾獨自一人堅持了那么久,所以在漫長寂寥的時間長河里,柊吾學會了自娛自樂。    他制作的小紙人每一個都十分精妙,比起過去其他陰陽師們習慣性創造出來的呆板小紙人,柊吾在他的小紙人創作上進行了很多改造。    每一個小紙人都是柊吾費盡精力創造出來的,每一次給新創造出來的小紙人寫下編號姓名的時候,柊吾心中某種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渴望都會賦予小紙人們某種力量。    所以柊吾創造的小紙人才會如此鮮活。    不算在最開始的制作過程中失敗毀掉的,柊吾整整一口氣做了576個小紙人。    柊吾還是在準備制作第577個小紙人被當時已經熟悉了主人性格的小一阻止,一抬頭才發現整個小庭院里都站滿了小紙人才停手的。    他不想這樣做的只是一個人實在太孤獨了。    柊吾的潛意識迫切渴求著陪伴,所以他不得不創造出這些小紙人。    柊吾是一個外表看似脆弱,實則十分堅韌的人。    他的韌性超乎常人想象。    柊吾可以忍受幾百上千年的孤寂,只為了不辜負某個虛無縹緲的意義,他的精神力量早就被錘煉得無比強大。    可就在剛才,他居然想著放棄。    放棄和他對抗了好多年的消極意識,投入死亡的懷抱。    絕對不可以。    柊吾反應過來后低低的笑意里傳遞出十足的瘋狂。    這是一種真實的、發泄著情緒的笑意,和他以往掛在臉上的溫柔假笑完全不同。    纖細的手指攥緊了衣角,柊吾眼淚都已經笑出來了。    他心里暢快了許多。    柊吾舔了舔嘴角,收斂起剛才的瘋狂笑意。    他覺得太宰治是一個很有挑戰性的改造目標。    太宰治是第一個可以對他的精神進行污染的人類。    就連柊吾的精神池都差點在不知不覺間被太宰治影響。    這種污染是潛移默化的。    幾乎很難發現,但偏偏又能在不知不覺間將你同化。    太宰治的精神體本身就是一團糟糕的污泥。    柊吾在見到太宰治的第一眼就發現了這個真相。    因為他的精神體和太宰治幾乎完全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柊吾抱著他堅持的原則在淤泥里起伏,對抗到最后一刻。    但是太宰治和柊吾的做法截然相反。    太宰治從一開始就選擇了在自己迷人的精神世界里沉淪。    【柊吾被太宰治污染了?!?/br>    【污染不可逆?!?/br>    第102章 102    山間的夜晚的氣溫很低, 柊吾和小紙人們都缺乏對溫度的感知,長久下來,不需要保暖和散熱的柊吾根本就沒有給整個屋子準備什么相關的東西。    修建屋子的木材十分高級,但畢竟是幾百年前建造的屋子了, 所有門窗都是紙質的, 有柊吾的能力加持和保護,雖然這些家具不會損壞, 但確實都很不保暖。    夜間的山風吹拂, 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來了。    此刻是一天中最濃郁的黑暗時刻, 正對著太宰治臥室的庭院里,一株株植物葉片上全部聚滿了露珠。    山風凌冽地吹過臥室的紙門,時不時就會有丁點微風吹進屋子里。    太宰治下意識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初春的夜晚還很寒冷。    下一秒,他就因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的生物鐘微微顫抖著睫毛, 睜開了眼睛。    和一般人比起來, 這雙鳶色眼睛幾乎是在睜眼的瞬間就恢復了清醒, 從來沒有過剛睡醒的迷茫。    四點半。    太宰治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時間后, 毫不猶豫地重新閉上眼睛。    雖然已經形成了生物鐘,但他還是不想就這樣乖乖地對柊吾妥協。    盡管他的妥協并沒有用。    十秒后, 六個小紙人準確無誤地推開了太宰治房間的紙門。    幾個小紙人熟練地蹦跶著跳上太宰治的床。    在快要被四十九掀被子的前一秒,太宰治自己猛地推開被子, 自己坐了起來。    小紙人們看到太宰治主動起床的模樣明顯愣了一下, 緊接著, 六個小紙人全部都對著太宰治鼓起掌來。    欣慰!    太宰治可以主動早起, 實在是太欣慰了!    自從柊吾做下每天都要去看日出的決定后, 就注定了以后的日子將是太宰治再也睡不了懶覺的日子。    太宰治需要四點半起床才能有時間和柊吾一起爬到山頂看日出。    每天都是小紙人們充當鬧鐘到房間里對太宰治進行叫醒服務。    小紙人們的叫醒服務百試不爽。    太宰治不是沒有反抗過, 但是誰又有辦法對抗一群油鹽不進的強悍小紙人呢?    小紙人們不怕火不怕水, 看起來脆弱無比的紙人連最粗暴的手撕都撕不壞。    也不知道柊吾到底是怎么弄出來這些奇葩玩意的。    太宰治的能力對小紙人們無效。    太宰治到現在四點半就可以自動睡醒的生物鐘都形成了,卻還是沒能逃出柊吾的魔爪。    他已經在柊吾這里經歷了一個冬天。    不,不止一個冬天。    柊吾撿到太宰治的時候,屬于夏天尾巴的熱氣都還沒有消退。    嚴格來說,太宰治在這里已經待了快要有半年的時間了。    不僅沒有成功從這個詭異的地方逃出去,居然還在不知不覺間和柊吾處得很不錯。    如果可以忽略掉柊吾身上的違和感,他確實是一個很包容溫和的人。    是一個很適合當做樹洞來談心的存在。    所以太宰治和柊吾的關系會慢慢回溫很正常。    只不過是兩個人都在揣著糊涂裝明白罷了。    骨子里還是十分看不起對方的想法。    或許對柊吾來說更糟糕。    他確實在不知不覺間被太宰治影響了很多。    柊吾是柏原早無扮演起來最耗費精力的一個馬甲。    和之前的三個角色完全不同。    從山間引進的冰冷泉水被柏原早無粗暴地拍打在自己臉上,這會他正在努力試圖讓自己打起精神。    馬上要去和太宰治看日出了。    他不需要睡覺和進食,是一個完全不像人類的人類。    也是第一個在劇情最開始的時候就擁有了強大力量和豐富知識的存在。    沒有雜七雜八的反派和其他龍套角色。    第四個副本全部的劇情都圍繞著柊吾和太宰治展開,直到現在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就只剩下滿屋子的小紙人了。    很特別。    柏原早無早就感受到了這種特別。    相應的,柊吾的強大注定了柏原早無在扮演這個角色的同時也背負了柊吾的負面情緒。    柏原早無是天生的演出家。    天賦強大的人在進行扮演的時候,不單單只是流連于角色表面。    不然是不會達到出神入化這種地步的。    他就是柊吾。    任由自己沉溺下墜于不可名狀的黑色海洋中。    兩股不可抗拒又鋪天蓋地的力量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拉扯對抗。    柊吾無時無刻都在忍受著精神上的疲憊。    他必須抵抗什么。    抵抗一種來自虛無的不可抗力。    或許可以說是柊吾本應該既定但又被強行改變的命運。    他就像是懸崖上的雜草,不僅艱難地活了下來,甚至還感對著造就他命運的懸崖發出抵抗。    一身的頑強反骨。    這個角色柏原早無一如既往地扮演得很好。    但是他好累。    實在是太累了。    柏原早無在一開始就接受到了柊吾原原本本所有的記憶。    他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所以才留下感慨。    柏原早無很少會佩服誰,某方面來說,他骨子里的驕傲一點也不比五條悟少。    但是如果是第四個副本里這個需要他扮演的角色,那么就算是他,也不得不佩服柊吾的經歷。    上百年的對抗,實在是太堅韌不拔了。    柏原早無無話可說。    對此他可以給出的尊重就是一定會把太宰治這個問題少年改造成功。    但也僅僅如此了。    柏原早無演得累了,游戲公司又催得急,他實在是想要擺脫這個角色。    第三個副本和第四個副本,一個比一個讓他厭倦。    這個游戲如果真的是一個會上市的游戲,這個游戲里各種各樣的拉胯策劃,真的能賺到錢么?    柏原早無不止一次好奇這個問題。    算了。    金色眼眸里所有情緒盡數褪去。    柏原早無是一個很盡責的游戲內測員。    心里忽然升起某種煩躁。    不是很大的情緒。    更像是在夏天睡不著的夜晚里,為耳邊蚊蟲發出的聲音而煩躁。    也像是莫名情緒低落后,怎么也找不出沮喪原因的挫敗。    這種弄煩躁只會因為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而浮現,又在下一秒飛速消失。    是忽然生長在心間的綿密氣泡,點點滴滴地被扎破了。    柏原早無努力地把這種情緒按下去。    或許是自己的潛意識在通過身體反應提醒著他該盡早結束這個游戲了。    陀思和柏原早無的關系,忽略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其實在本質上與太宰治和柊吾類似。    柏原早無內心荒涼無趣,卻在不知不覺間受到了陀思的影響。    他拒絕不了陀思。    但是柏原早無又十分地抗拒著這種思想入侵。    他想要逃避這段關系,粗暴地把自己已經受到陀思污染的地方給一刀剪掉。    雖然很痛苦,但是他不允許自己陷入被動。    只是    柏原早無眼神晦澀暗沉,幾乎失去光亮。    他忘不了那段回憶。    曾經無孔不入的信封。    看到別人的信簽紙都會害怕到下意識身體發顫。    柏原早無并不是從一開始就那么游刃有余的。    或許在不知道陀思底細的時候,柏原早無因為自己的無知曾經大膽過。    但是在高中時期,柏原早無替被校園暴力的朋友出頭,卻反而失去最后一個朋友之后,他昏昏沉沉地明白過來。    那段時間柏原早無的精神狀態很糟糕。    他被強制帶去看了醫生,差點就要收獲一個寫著一長串專業名詞的病歷本。    差點就要被退學。    還好他的偽裝瞞過了當時的醫生。    而這個偽裝,全程都是去看醫生的前一天晚上,陀思在寫給他的回信里教導的。    陀思又一次幫了他。    之后柏原早無因為無知建立起來的自負就被陀思毫不留情地打破。    他開始害怕,開始抗拒。    但是都沒有用。    那些信封無孔不入。    柏原早無適應了很久,才一點點進步,收斂起害怕這種軟弱情緒,從最開始的抗拒被動,逐漸變得和陀思有來有回。    他是一點一點成長到現在這種游刃有余的地步的。    恍惚間柏原早無才發現,太宰治和陀思一樣討厭。    不,不能說討厭。    但是柏原早無拒絕用更準確的畏懼這個詞來形容太宰治。    太宰治和陀思一樣,思想世界就是一團巨大的污染源。    但柏原早無還是選擇了加速游戲時間。    早在第一個副本世界的時候,柏原早無就知道,游戲系統會加快時間盡快過掉必須積累但是又沒有劇□□件發生的無效劇情。    早在五條家的時候,柏原早無就經歷過這種加速。    但是這個世界的加速卻十分奇怪。    游戲系統沒有直接進行時間加速,而是把這個選擇交給了柏原早無。    柏原早無可以選擇快速跳過五個月零八天的時間。    但條件是他的精神值會下降到65這個臨界點。    這是陪伴太宰治必須付出的代價。    柏原早無也可以選擇不加速,憑借自己的意識去抵抗精神污染。    只是柏原早無很缺時間。    他不想再在第四個副本里待下去了。    這個副本和前面三個副本都不一樣。    深山里永遠一成不變的住宅,永遠只有太宰治和一群小紙人的生活,精神上逐漸逼近、越來越逼仄難躲的怪物。    這是一個盒子。    一個正在慢慢關閉的盒子。    柏原早無盡力了,但還是無法改變現狀。    他必須要在盒子徹底關閉前離開這個副本。    不然會瘋。    他一定會發瘋的。    得益于陀思之前的對待,柏原早無很清楚自己的精神界限在哪里。    所以這幾年哪怕他對世界一點也不感興趣,哪怕一直在偽裝生活,哪怕已經如此奇怪,但是對柏原早無來說都完全無所謂。    因為那樣生活是他自己自己特意造成的。    完全觸碰不到柏原早無的精神邊界。    但是陀思可以讓柏原早無潰敗。    他做得到。    他總是可以輕松地讓柏原早無敏.感的神經朝著那根底線不斷壓進,直至快要觸碰到底線之前的最后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