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

    中也雖然不喜歡這個和自己拌嘴，他還吵不贏的人類小孩，但是他一向公私分明，知道確實是因為津島修治的幫助，自己才能這樣進步神速。

    明明在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很喜歡津島修治的，覺得兩個人年紀差不多，應該可以成為朋友。

    呵，去他的朋友！

    中也感受到自己能控制的力量正在緩慢變多，小聲地對津島修治說：謝謝了。

    津島修治挑了挑眉，對這個雖然蠢了點，但是非常容易炸毛的妖怪會想到道謝，一點也不意外。

    他慢慢地說：不客氣。

    就在中也以為津島修治轉性了，覺得他們說不定有機會和好的時候。

    畢竟幫助笨蛋，是聰明人的義務。

    津島修治說得很理直氣壯：不然像你這樣的笨蛋不進步的話，世界上的笨蛋會變得越來越多。

    中也頭上冒出青筋，被津島修治左一個笨蛋右一句聰明的拉踩說得很生氣。

    毛茸茸的黑色毛團又炸開了：混蛋人類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連聽力也不好了嗎？津島修治很喜歡看到中也這幅炸毛的樣子，他覺得很好玩，也很可愛。

    小孩的惡趣味大漲：話說我都沒見到過你的耳朵，你是沒有耳朵的妖怪嗎？還是被毛毛遮住看不見了？

    看到津島修治想要給他找耳朵的樣子，身為一只團子的中也后退了一下。

    中也還沒有來得及說出拒絕的話，阿言就一手按在一個幼崽的頭頂，暫時阻止了兩個小孩的玩鬧。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中也有些奇怪地望了望自己的老師。

    宅妖阿言很少會有出門的時候。

    飛出去的小鳥恰好在這個時候回到了森林中心，它重新化為妖力回到了阿言體內。

    阿言在心中看到了森林邊界的情況。

    他的目光越過成片的森林，眺望到遠方，感受到不同尋常的異動。

    你們別走出森林的中心范圍。

    一個幽藍色的結界升起，以湖泊為中心，籠罩住了這片地方。

    這是阿言的妖力。

    兩個孩子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中也蹭了蹭阿言的手心。

    老師，出什么事了呀？

    阿言淡淡地說：沒什么。

    語氣里寒意十足。

    有除妖師過來了。

    阿言通過自己的妖力，看到了那群除妖師身著羽織上是他最熟悉人類的家紋。

    沒想到那群人碰巧還是的場家的除妖師。

    阿言想起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他以為自己會忘掉，實際上他的記憶依然清晰。

    他們居然還敢來。

    阿言有些想不通，那群除妖師過來，到底要做什么？

    第55章 055

    的場家有個禁忌。

    一個除了家主右眼之外的禁忌。

    大約在一百多年前, 的場家身為除妖師家族的實力不能說數一數二，也可以說是如日中天。

    除妖師和陰陽師雖然在千年前師出同源，都被成為陰陽師。

    在后世的發展中, 陰陽師中對待妖怪更為激進的一派，逐漸演變成了除妖師。

    他們的態度是，妖怪都是會迫害人類的有害生物, 一旦遇見必須消滅。

    不消滅也要想辦法收為式神, 總之為了人類的生存，他們是絕對不能放過妖怪的。

    或許最開始的除妖師還只是保護村民、消滅惡妖的正直人類。

    可是隨之時間的遷移，人類走上了現代化的進程, 各種信仰式微, 神明隕落、妖怪藏匿，整個日本逐漸隨著人類的發展，讓人類成為了這片島國的主體。

    雖然上古時期的陰陽術也失傳了很多，但是隨著人類在科技方面的逐漸強大，妖怪妖力衰退，甚至在戰國時期遍地都存在的大妖，到了現代社會也變得屈指可數。

    兩相比較下, 局勢轉變，人類在妖怪面前逐漸占領了優勢。

    不得不說, 人類的智慧和貪婪真的十分可怕。

    除了少部分妖怪作惡后活該被懲罰外, 人類不僅沒有滿足于將大多數佛系為主的妖怪逼入森林隱居。

    反而還開啟了一條獵捕商業鏈。

    因為除妖師們找到了新的利益途徑。

    妖怪比動物獵奇得多，也聰明很多。

    無論是當做寵物飼養，還是為了觀看一場別開生面的斗獸場，哪怕是要剝下妖怪的皮毛制成衣服都可以。

    反正只要妖怪被抓住, 除妖師們就會有限制他們的辦法。

    除妖師們只要對著沒有靈力的普通人施以一個小小的術式, 普通人就能短暫的看到妖怪。

    在強烈好奇心的趨勢下, 無數富商或者權貴都想要見一見話本傳說里的妖怪。

    不僅是沒有明路的個人除妖師會為了生活順手在森林里抓捕一些弱小的妖怪去變賣，更是有除妖師家族專門會和富人們達成合作，把抓捕妖怪變成一門有著深厚利益的生意。

    許多除妖師家族都是靠著倒賣妖怪，取悅富人，賺到了第一桶可以讓家族立足的資金。

    而后再逐漸累積財富，過度成了在當地有名望的大戶家人。

    能從千年前流傳下來傳承不斷的大家族少之又少。

    而在后面崛起的除妖師家族，大多是做過這種生意的。

    的場家也做過。

    的場家是一個很有名望的除妖師家族了，他們對待妖怪的態度是非常嚴重的敵視態度。

    甚至比起其他的除妖師，抓住作惡的妖怪后，連封印都不愿意封印，寧愿把妖怪殺掉也不想浪費時間封印妖怪。

    把妖怪視為人類的威脅。

    是等同于詛咒一樣的存在。

    他們并不把妖怪當做是有妖權的同等生物看待。

    人類不殺掉妖怪，遲早就會被妖怪殺死。

    不只是把妖怪當做商品販賣，更是無所不有的追殺有能力的大妖，想要收服為自己的式神。

    是一個在妖怪心里很討厭的除妖師家族。

    這么多年下來，也有很多妖怪仇視著的場家，想要詛咒或者報復的場家。

    但是偏偏的場家又十分聰明，從不去找打不過的妖怪的麻煩。

    太過弱小的妖怪面對的場家的時候，為了保命，只能是一幅避之不及的態度。

    可能是從的場家最開始用眼睛和妖怪做約定的祖先那里得到的教訓。

    那個妖怪的能力很好用，但是眼睛每代家主也是真的不想給。

    就連阿言的母親，他們眼饞許久的大妖，也是耐心等到阿言母親生產虛弱時才下的手。

    并且差點就成功了。

    幸好多了阿言那么一個變數。

    當年阿言的行為差點導致了的場家的覆滅。

    的場家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幾十個精英和在當時從小就被譽為天才的的場家主全部喪生。

    如果不是的場家的家主夫人當時剛好懷孕，在人數不多的小輩里，的場家主還有一個頗有天賦的遺腹子，的場家的傳承就要斷代了。

    雖然現在的場家族也依舊是除妖師界的頂尖存在，但是和一百年前比起來已經大不如前了。

    讓的場家慶幸的是，還好其他的除妖師家族也逐漸青黃不接，他們才穩住了自己的地位。

    大家一起退步，就等于沒有退步。

    人類還沒有意識到，他們的除妖能力正在被逐漸削弱。

    這么一看，的場家和妖怪們都是老仇人了，更不要說阿言。

    在阿言看來，哪怕過了那么久，這些人依然也全部都是血海深仇的敵人。

    阿言不想一直活在仇恨下，本來當時主要迫害他們母子的除妖師都當場死了。

    他不會主動跑去殘害什么事都沒做過的后代。

    但是這不代表的場家的人主動來這片森林的時候，阿言可以做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尤其是阿言從釋放妖力去監視了的場家的除妖師過來到底是想干什么了之后。

    的場家的除妖師，又是想要過來想當初那樣殘害妖怪，收服式神。

    剛出生時的記憶清晰的在阿言腦海中浮現，昨日種種和今日相對，阿言再不出手都對不起他們西國犬妖一脈的暴脾氣。

    森林邊緣。

    家、家主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年輕的除妖師手握弓箭，想到這座森林里的傳說，忍不住問了一句。

    的場家往前數的第前四任家主，傳說就是在一次消滅妖怪的路上，被那個大妖在這個森林里反殺了。

    尸骨無存，到了現在都只有一個衣冠冢。

    的場家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了，碰巧這個年輕的除妖師在偶然間就看到過這段歷史。

    只是他實在是不聰明。

    一點情商都沒有，居然在這種情況下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面問了出來。

    現年三十五歲的的場家主，的場一輝有些不耐。

    黑色的長發打理得很好，他面色俊朗，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就像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不然呢？

    僅僅只是回了三個字，原本還大著膽子提出問題的年輕除妖師就被家主的氣勢嚇得不敢再多說了。

    記住我們的目標，如果能拿下那個式神，的場家必然可以走上更高的巔峰。

    的場一輝表面話說得滴水不漏：這一切都是為了的場家的榮譽。

    實際上的場一輝有他自己的心思。

    他現在能感覺到那個妖怪氣息的間隔越來越短了。

    的場家的家主很少有長壽的例子。

    他們的右眼自從當上家主的那一天起，就必須要帶上寫著特殊符咒的眼罩。

    就算是這樣，也會隨著年紀的增長，逐漸被那個妖怪感知到。

    索要眼睛的因是因為的場祖先立下誓約后毀約種下的。

    所以那個妖怪過來不斷找他們要一個果，的場家是不占理的。

    他們不能像以往除妖那樣對待這個特殊的妖怪。

    打不過是一回事，即使能打過，的場家也不敢拿這個妖怪怎么樣。

    的場家的家主沒有一任想要歸還眼睛，但是最終卻全部都打破不了早死的魔咒。

    祖先欠下的眼睛，為什么要他來還？

    的場一輝的想法很簡單。

    但即使是帶上繪有特殊符文的眼罩，最終也逃脫不了那個妖怪地追蹤。

    的場一輝可以感受得到，最多再過一年，眼罩就不會管用了，他會被那個妖怪找上門來。

    不行，不可以。

    的場一輝很不甘心。

    他勢必要躲過那只妖怪，還要活成的場家最長壽的家主。

    就在的場一輝研究要怎么應對的時候，事情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了轉機。

    多虧了從小都讓他感到驕傲的兒子，的場靜司。

    幾天前，的場一輝帶著的場靜司出席了一次聚會。

    這是一個小型聚會，的場一輝和名取周一的父母私交甚篤，他們本來只是按照慣例許久沒見面了，出來續一續。

    偏偏兩個小孩一碰面就紛紛化為熊孩子。

    難得看到的場靜司這幅活潑的樣子，的場一輝也就隨他和朋友的小孩一起去玩耍了。

    沒想到兩個小孩居然膽子大到敢就這樣進入森林。

    發現兩個孩子失蹤后，就在家主們急得差點動用陰陽術找孩子的時候，兩個孩子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家長們松了一口氣，倒是得知兩個小孩去了那個森林里還毫發無損回來的的場一輝留了個心眼。

    特別是當他看到了的場靜司明顯被劃破的褲子，但是露出的全是沒有一點傷痕的潔白膝蓋時，更是眼色一沉。

    剛回到家，的場一輝就把的場靜司叫到了書房。

    靜司，你們在森林里發生了什么。

    的場靜司把他遇到的全部事情都告訴了父親。

    他想要父親幫他抓到那個可愛的黑色毛團當寵物。

    從小的教育讓的場靜司面對妖怪時，不會心慈手軟。

    哪怕這個妖怪救過他。

    的場靜司發現了很多不同尋常的地方，全部把他的分析都給的場一輝說了。

    這些細節讓相信兒子的的場一輝沉思了很久。

    特別是送兩個小孩出森林的那個大妖。

    不會錯，那個妖怪絕對就是一百多年前，殺害了當時的場家家主的那個可惡妖怪。

    當然，的場一輝并不打算替祖輩報仇，他不一定打得過那個妖怪。

    但是大妖打不過，小的那個妖怪幼崽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的場一輝想到兒子說的，那是個很不尋常的妖怪，是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黑色毛團樣，在救下的場靜司和名取周一時爆發的力量很厲害。

    或許可以趁著那個妖怪還小，拐過來能順利簽訂契約成為他的式神也說不定。

    的場一輝陷入了自己的思考，顯然是沒有看到兒子低垂著頭，眼里閃過幾分深意。

    的場靜司惡劣地想著。

    他希望妖怪和自己的父親可以打得兩敗俱傷。

    最好回來后父親就不治身亡，那個黑色毛團妖怪也十分虛弱，而他就可以趁虛而入的和中也簽約式神契約了。

    反正他的父親也是個出了軌的爛貨。

    的場靜司顯得很無害，似乎真的是想要為父親分擔壓力。

    就算是沒有達成的場靜司想象里最好的結果也無所謂。

    行了，記得多陪陪你母親，我先出去一趟，這幾天都不會回來了。

    的場一輝等不了了，他立刻就準備帶著家里的除妖師前往那個森林。

    他再也不能忍受被妖怪窺伺右眼的難受感了，就算森林里那個可怕的大妖依然存在，但是他想著，以人類的智慧，調開那個大妖和他的目標幼崽，也不是什么難事。

    好的父親，祝您成功歸來。

    的場靜司鞠躬離開，禮節做得十分標準。

    的場一輝并沒有覺得他們父子的相處方式有多奇怪。

    話說回來，的場一輝的動作很快，他馬上就要帶著手下進入森林了。

    他已經想好了一個辦法。

    的場一輝的目標是中也。

    而他表露出來的態度甚至就連的場家的其他除妖師都以為家主大人是想要除掉這個森林中心的大妖，為了他們的場家百年前的損失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