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柏原早無拿回自己力量的時候都被疼得死去活來。

    雖然五條悟接受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神力，不至于達到柏原早無曾經的痛苦程度，但是現在的這種感覺也已經讓他足夠難忘。

    體驗到的感覺和當時的柏原早無有了幾分相似。

    五條悟沒有準備，被神力伴隨的痛覺折磨打得有一剎那的恍惚，暫時咽下了原本想要和柏原早無說的話。

    柏原早無眨了眨眼：很快就好了。

    插入胸膛的咒文完成任務后消散了，柏原早無的愈合能力過強，就連胸口上的傷口都已經恢復過來，除了被刺破的衣服外，光滑的冷白色皮膚上看不出剛剛才產生的任何痕跡。

    柏原早無其實不知道融入他的血液后五條悟會是怎么樣的感受，但他只要能確定最終結果是好的，柏原早無就不會在意這么多的過程。

    讓五條悟受點苦就受點苦吧，都是值得的。

    柏原早無擔憂地看著半跪在地毯上的五條悟，渾然不知自己的愛已經扭曲了。

    五條悟額頭都滲出了冷汗，但還是一言不發地忍耐著體內翻滾的痛覺，緩慢的運用著咒力想要盡早適應新涌入的力量。

    柏原早無蹲下身，無視自己更加虛弱的身體，手指輕柔地在五條悟的后頸、脊背上游走。

    他沒有說話，給予著無聲的安慰。

    最多再過半個小時，五條悟就能使用神明血液帶來的能力了，到時候不僅能解決掉六眼的危害，還能突破人類極限的身體素質和擁有卓越壽命。

    柏原早無露出一抹淡淡地笑容，眉眼間滿是愉快。

    都是值得的。

    柏原早無把這句話的聲音說得很小，聲音消散在空氣中，五條悟沒有注意到。

    半個小時而已，再說這點痛苦也算不上什么。

    兩個小時過去。

    柏原早無皺緊眉頭，不承認自己玩脫了。

    為什么五條悟的疼痛不僅沒有減緩，反而還更加嚴重了？

    加劇地痛苦已經讓五條悟整個后背都被冷汗打濕。

    五條悟的忍耐力和阿無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比阿無的忍耐力更好。

    然而就是這樣的忍耐力，五條悟到現在都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現在他體內沖刷的痛苦和柏原早無曾經融合神力碎片的時候感受到的疼痛幾乎持平，并且保持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

    阿無原來經歷過的就是這種疼痛么。

    五條悟在恍惚間，突然走神想到了這個。

    雖然心里覺得這樣玩脫了有些離譜，但柏原早無還是謹遵角色卡人設繼續進行著他的表演。

    壓抑住眼底的慌亂，柏原早無努力想著補救辦法。

    明明這樣做就可以了，神明賜予的禮物不可能這么叛逆的。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按理來說最多半小時就融合完畢一切順利的事情柏原早無不甘心在這里停下。

    但是沒有辦法，柏原早無看得出來，原本和他的神力極其匹配，甚至充當橋梁幫他解開了失語封印的五條悟，現在和他的血液產生了劇烈的排斥。

    柏原早無很懊惱。

    明明他是看在上次五條悟和他的神力融合得很好，才有的這個想法。

    一切都是那么的順利，就連最開始他的力量還沒有找回的時候，神力碎片都會自動出現在五條悟身邊。

    他以為這些都是有關聯的。

    如果你沒有聯系、不能共鳴，為什么又會出現這些情況。

    可是現在事實證明，五條悟不能接受他的血液。

    沒有更好的辦法，柏原早無調動起如今還沒恢復、只有往常三分之一的神力，做出決定。

    必須中止了，不然五條悟會有危險的。

    絕對不能讓五條悟受傷。

    這是柏原早無最重要的一條底線。

    中止的辦法說簡單也很簡單。

    柏原早無晃動著手指，神力從他的指尖躍出。

    柏原早無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五條悟的脊背，找到他的兩滴血液，目前正在背部位置游蕩的血液在神力的重新指導下，從原本的暴烈變得有條不紊起來。

    和進來的時候不同，想要將兩滴血液拿出很是危險，需要耗費的神力比之前多得多。

    到現在了，五條悟居然意識還清醒著，他反手握住了柏原早無的另一只手，現在五條悟手上的體溫很涼，他用力攥緊了柏原早無。

    寶貝，下次還像這次一樣玩一遍，我就要被折騰死了。

    都這樣了，還不忘說話，調侃中帶著安慰。

    五條悟故意做作的稱呼讓柏原早無放松了一些。

    對不起。

    柏原早無還是很難過。

    真的就只差一點了。

    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格外精細的動作很耗費神力，龐大的神力流從柏原早無體內泄出。

    終于，又過了十幾分鐘，在柏原早無不確定自己神力還能不能堅持下來的時候，兩滴難纏的血液才被逼了出來。

    但是這兩滴血液現在也不能回到柏原早無體內了。

    從拿出來那一刻開始，無論什么原因離體的血液對于神明來說就已經等同于被污染了。

    不只是這樣。

    如果僅僅是因為離開神明體內的暴動，不至于這么反常。

    柏原早無緊皺的眉頭就沒有被撫平過，他看到懸浮在空中的兩滴血液，神色嚴肅。

    粗喘了兩口氣，五條悟撐著手坐了起來，額頭上的汗沾濕了他的碎發，望著飄在空中把他折磨個半死的血液，聲音有些虛弱：怎么了？

    柏原早無死死盯著那兩滴血液。

    極致耀眼的金色很容易把其他顏色掩蓋住。

    在神力的cao控下，剝開表面迷人燦爛的金色，除了覆蓋在血滴表面薄薄一層的外表是正常的金色外，血滴內里全部都是純正的黑色。

    黑到了極致的顏色代表著不詳，

    純粹、惡意。

    血液的本質暴露出來，空氣在此刻似乎都變得粘稠起來。

    神明墮落后，無論外貌也好、其他任何特征也好，可能瞬間就會改變，也可能沒有那么容易發生改變，但是無論怎么樣，都有一個準確識別的辦法。

    神明的血液顏色各不相同，但是沒有一個正常神明的血液會是黑色。

    黑色的血液只能代表墮落的神明。

    這樣的黑色血液自然也就不能用了。

    望著眼前的種種跡象，柏原早無終于接受了一個事實。

    我墮落了。

    柏原早無愣在原地，一雙金色眼睛暗沉收斂，幾乎在瞬間化為濃郁黑色。

    第32章 032

    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柏原早無不知道。

    等等, 墮落黑化？

    一切的事情突然都串聯了起來。

    最開始黑化值還很低的時候，那時候柏原早無才和伊豆見面。

    柏原早無覺得好玩，和伊豆提到過一嘴自己想要提高黑化值，打出黑化結局。

    當時伊豆沒有說得太直白, 但是明確給他說了黑化值太好了不會發生什么好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嗎。

    是否墮落是游戲里設置的一個隱藏數值, 這個數據并不會真的顯示出來, 但是又和一個數據有關聯。

    黑化值。

    當黑化值升到某個界限的時候就會達到墮落的條件。

    伴隨著黑化值的提高，不知不覺間，柏原早無就把角色卡玩成了二改后的墮落卡。

    可能不只是黑化值一個數據有關, 柏原早無沒有忘記后面又出現的一個新的數據, 偏執度。

    看來這些都是和他當初的選擇有關系。

    太放肆了。

    那種心里不健康的樣子怎么想都是不墮落才奇怪吧。

    柏原早無只不過是稍微放飛了一下，就打出了「神明墮落」的隱藏選項。

    真是毫不意外。

    柏原早無勾起一個自嘲地笑，雙眼蘊含著濃郁的墨色，曾經明媚入星海的金色眼眸消失不見。

    五條悟察覺到不對勁。

    既然這樣, 那不如就推波助瀾打出一個足夠深刻的悲劇好了。

    柏原早無的腦子里滿是惡趣味。

    深邃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有無限的負面情緒，甚至讓人產生不寒而栗的錯覺，稍不注意就會被這雙眼睛卷入某個毛骨悚然的深淵。

    阿無。

    五條悟撐起身子, 把人抱入自己懷里。

    沒有關系。我不需要你的血。

    柏原早無緊緊抓住五條悟, 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能、不能墮落

    他的腦子再亂，可是當五條悟說話的時候一下子想起來的還是和五條悟有關的回憶。

    五條悟說過的話, 他永遠都記得。

    柏原早無還記得剛剛離開五條家的時候, 他因為意外和伏黑甚爾一起去各種賭場里走了幾天。

    當時碰到了五條悟

    不能不純粹。

    不能沒有界限。

    必須要干凈。

    把這些話當做三條鐵律牢牢約束著自己, 之后的柏原早無再也沒有接觸過人類了。

    但是現在要怎么辦？

    他已經從本質上不干凈了。

    由內部開始的腐壞, 走向了墮落的結局。

    五條悟不知道柏原早無腦子里的誤會, 他努力穩住懷里的人。

    就現在這樣很好, 阿無不用想太多。

    五條悟的語氣很絕對：如果我連自己本來該學的東西都學不會, 那我早就可以因為自己的廢物去死了。

    沒事的阿無。五條悟一遍遍的重復, 不厭其煩：不需要你為我做什么。

    他就沒有想過自己學不會反轉術式怎么辦。

    根本不存在這個可能。

    同理，就算阿無說的六眼有害論聽起來有點荒謬，但是哪怕阿無說的就是真的，五條悟也認為他有辦法可以自己解決。

    不是盲目自大，而是因為他叫五條悟，就是那樣的存在。

    阿無，給我點信心。

    更加貼近柏原早無，五條悟用行動表示他更不在乎什么墮落。

    兩滴血液不能回收，五條悟會覺得可惜，但最多也就是可惜了。

    阿無，我們在一起吧，好不好？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聲音帶著點點讓人心癢的磁性，五條悟用優越的嗓音低低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你知道我不在意這些的，我在東京還有好幾座房產，到時候我們一起生活，想住哪里你來選。

    他在給柏原早無盡力描述自己想象中以后的生活。

    沒事的時候就一起在打理庭院，繼續畫你喜歡的畫，偶爾我來搗亂畫上幾筆。阿無應該會成為一個很棒的畫家。

    高專那邊如果需要我出差的話，我們就一起，那些任務都簡單，全當是我們公費在日本旅游了。

    從前的五條悟絕對想不到他還會有耐心解釋的一天。

    到時候我把我的搭檔介紹給你，還有其他同學，夜蛾老師很擅長縫娃娃，到時候可以纏著他送一個給我們。

    五條悟描繪得很好。

    在他的話里，一切都是那么浪漫舒卷。

    只要你愿意，其他都沒關系。

    五條悟對柏原早無表現出來的偏執欣然接受。

    很難說一個瘋子自愿被另一個瘋子套上枷鎖，是不是一種愛。

    但是很明顯五條悟把選擇權交給了阿無。

    然而五條悟根本不知道，他現在說的話對柏原早無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影響故事結尾的種子在很早之前就埋下了。

    柏原早無松開五條悟的手，艱難地說：不行。

    感受到口腔里彌漫的苦澀，柏原早無流下眼淚，沒有嗚咽聲，平靜地接受了現實。

    這不一樣。

    神明是不能墮落的。

    不只是因為五條悟之前說過的話，雖然這也是絕大部分的原因。

    墮落的神明就是危險存在。

    被淚水沁濕的眼睛閃著水光，像是在無垠漆黑的宇宙里灑了漫天星光。

    就算是現在也依然是好看的。

    墮落會讓神明的力量慢慢腐化，帶來的能量震蕩會隨著神明力量的強弱變化。

    主神的墮落，更是整個島國世界的悲鳴。

    再說

    柏原早無咬了咬唇，他最清楚，自己是因為什么墮落的。

    不是沒有感覺到不對，但還是為了五條悟，因為六眼的存在，在擔心的情緒下選擇了無視自己的墮落。

    我是自愿墮落的神明。

    柏原早無慢慢掰開五條悟的手指，動作帶著眷戀。

    你會背上罵名的。

    五條悟有些不明白。

    柏原早無給他簡單解釋了幾句，語氣里沒有什么情緒，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又強制讓自己變成了以前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疏離模樣。

    日本有八百萬神明，柏原早無是否墮落、因為什么原因墮落，最起碼這些來龍去脈就逃不過高天原上神明。

    這個一件足夠引起神界動蕩的大事。

    是他自私了，一切都和五條悟沒有關系。

    阿無太喜歡五條悟了，放任了自己的變化。

    但是神明是傲慢的，祂們只會認為是人類的過錯，是不知好歹的人類引誘了神明。

    如果柏原早無放任自己的神力震蕩，天災產生后，五條悟的名字會被傳播，他會背負罵名，用來掩蓋神明的丑聞。

    到時候天災的始作俑者會在神明合力的傳播下變成五條悟，強烈濃郁的負面情緒會跟隨他一輩子。

    甚至在死后徹底化為一個惡心的詛咒。

    柏原早無不想要那樣的結局。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選擇。

    墮神都有自己的歸屬，從柏原早無發現自己墮落開始，游戲界面上就刷出新地圖「歸屬之地」，

    如果他選擇一走了之，故事就變成了平淡結局。

    更關鍵的是，阿無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被留下的五條悟，就變成了污點一樣的存在。

    一個成功引誘了神明墮落的人類，一個知道神明黑歷史的人類。

    總有那么一部分過分高傲的神明不會選擇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