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聲聲陛下響起,聲如洪鐘,天邊撥開云層,一縷金光落在了殿前。 一個全新、未知的、屬于江無陰的時代開始了。 夜幕低垂,江無陰一身明黃衣袍,站在烏金殿前,冷風瑟瑟,他立于院中分毫不動。 月色落寞地灑在他的肩上,宮人不敢上前驚擾,他站了許久,對旁人道:去叫裴公子過來。 宮人點頭稱是,半晌裴慎走進,江無陰屏退下人,對裴慎道:你覺得這寢宮該如何重修。 裴慎微頓,問江無陰:你要重修這里? 江無陰應聲:嗯。 裴慎回:這以后是你住的地方,應該是你想如何修才對。 江無陰卻道:一切按照你喜好來。 裴慎:行吧。 寢宮開始重建,首先要將里面東西搬出,江無陰和裴慎一同去殿里看著,下人們搬著東西,將以往的柜子都搬了出來。 裴慎看著下人將東西搬出,百無聊賴地靠在背后墻壁上。 裴慎頓了頓。 他站直身子,伸出手指十分小心地在墻壁上敲了敲,竟是空的。 江無陰就站在旁邊,他過去低聲告訴江無陰,江無陰叫停下人:都先出去,不經傳喚不得入內。 江無陰走來,也試了試,的確是空的。 兩人都清楚墻后有暗道,卻不知機關在何處,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開始分頭尋找。 裴慎低頭沉思,宮殿里東西已經搬走一半,留在這里的東西不是些壁畫,就是些小件物品。 壁畫 裴慎抬頭,這墻上有許多幅壁畫,數來數去,也有百余件。裴慎掀開一幅壁畫,果真發現了藏在后面的機關,他抬手按下,那邊卻并無動靜。 難道還有其他地方有機關,需要一同按下才能開啟? 裴慎試著將壁畫一一掀開來看,有些壁畫后面空空如也,有些壁畫后面也有相同的機關,他不禁暗嘆,這機關簡直是要將人活活累死。 江無陰明白裴慎意思,也過來幫著一起,只剩最后一幅畫未按,裴慎伸手去按,沒料到竟一把將江無陰的手握在了手心。 江無陰低頭看他,裴慎覺得明黃衣袍的江無陰比以往好看百倍,但具體哪里好看,也說不上來。 江無陰低頭。 裴慎也未退。 嘩啦一聲響起,身后的墻壁驀地打開,裴慎轉頭看去,墻壁后是條黑漆漆的暗道,通往地下。 古代皇帝寢宮不得隨意進出,江懷的金刃衛更是把守嚴密,江懷時期,皇宮守衛體系森嚴,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 什么東西還值得江懷專門設置暗道? 兩人對視一眼,各持一燭準備下去。 明黃的燭火照亮了整條暗道,暗道狹窄,江無陰和裴慎一前一后走著,似是怕裴慎害怕,江無陰走在前面,牽著裴慎的手。 走至盡頭的時候,二人都未反應過來,因為這里實在空曠,一樣東西都未放。 裴慎想不明白,江懷設置這個暗道做什么,難不成是平日閑的無聊,來這里逛逛? 他觀察著四周,忽然覺墻壁有異樣,抬手將手中燭火舉高。 明亮的燭火瞬間鋪滿了頭頂,裴慎清清楚楚地看見,頭頂上掛著副畫。 畫上是名女子。長發隨意散開,身著紫衣,畫已泛黃,她笑著赤足站在水中,卻因這一笑,仿佛畫龍點睛,整幅畫都靈動起來。 裴慎覺得她眼熟,直至明亮火光落進江無陰眼里,他才如夢初醒,那雙眼睛簡直和江無陰一模一樣。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第51章 大婚。 這的確是傅酒。 江無陰想起很久以前, 傅酒帶他寫字讀畫,但每當江懷來的時候,傅酒總會罵他, 趕他走。兩人的生活每天便是無止境地吵鬧,傅酒總不愿見江懷, 兩人一見面便吵,經常吵地不可開交。 可是在夜里,他還是會看見傅酒偷偷地在看什么東西。 冬日,他也會看見江懷立在門口, 肩上積了雪, 久久不肯離去。 江無陰那時還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么。 墻上的火燈搖曳,暗室里有著微光,江無陰走過去將這幅畫取了下來:母親對我很好。 裴慎剛想說興許你的父皇也是愛你母親的, 但是這話到嘴邊, 他又咽了下去。他們都不是江懷和傅酒,并不知道江懷和傅酒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知道,長渡國是江懷滅的, 江無陰在凝王府十幾年都暗無天日, 飽受欺辱,江懷都置之不理。如果愛是這種方式, 他不敢茍同。 他只想說江懷如今的下場, 也是江懷咎由自取。 兩人看了許久,便一齊走了出去。江無陰關上這道門, 將傅酒的畫像掛在了大殿里。 明亮的大殿,那副畫似乎在微微發光。 江無陰:她應當光明正大在這里。 裴慎以為江無陰大概率處理不好政事, 沒想到江無陰比他想象地還要厲害, 這幾天的奏折, 江無陰處理地很迅速,就連朝堂上,那些臣子的質疑聲也逐漸小了下去。 江無陰善于用自己的方式讓那些人閉嘴。 那日江瀾死后,兩人曾去過問,卻也只有人知道,江瀾曾去見過江初。 江瀾是被人所刺中心臟,他之所以能支撐著一步步走到江無陰府上,是因為他吃了續命丹。 大江續命丹,續命丹是大江皇家醫師所做,在人死前服用,可以支撐一段時間,最多一個時辰。 江初算是和江瀾同歸于盡。 江無陰鄭重地料理了江瀾的后事,賜了謚號。 春日將過,萬物依舊生機盎然,裴慎在宮里住了一陣子了,江無陰平日里雖忙,卻時常來看裴慎。 裴慎住進宮里,便在院中種些藥草,還要漂亮的鮮花,江無陰當皇帝也有些時日了,時常來裴慎屋里,盡管外面傳遍了傳言,裴慎也不在意。 春天,裴慎的皮膚也變得雪白透亮,他指尖輕輕撥弄著朵小花,立在院里,思緒飄絮。 事情還得從前些日子說起。 江無陰住進來的第五天,便開始神神秘秘地張羅著什么事情,也不告訴裴慎。 直到有一天,裴慎回到屋里發現自己的被褥都換成了紅被子,江無陰站在床前,仔細地鋪著被子,他還沒緩神,江無陰轉頭:老婆,我有事跟你說。 裴慎看見那大紅被子,驀地明白過來,江無陰猶豫片刻,略顯笨拙地從兜里摸出個紅色小盒子:打開看看。 裴慎打開,里面躺著枚戒指,上面似乎雕刻了字,古代戀人之間也有送戒指的習慣,裴慎仔細一看,那字是慎字,似是親手雕刻,不太工整。 江無陰見他沉默,問道:你喜歡嗎? 裴慎點頭。 江無陰又問道:你愿意嫁給我嗎? 裴慎抬頭。 眼神從不會騙人,裴慎從江無陰的眼里看見了真誠,期待,還有孩童般小心翼翼的試探。 江無陰垂了垂眸,又道:若不想也沒關系,我尊重你的選擇。 裴慎倒是笑了,輕輕握住了他手:我為什么會不想? 江無陰要娶裴慎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自古以來也有男寵之說,但男后從未聽過。 果不其然,江無陰上朝時,文武百官皆進諫:陛下,這在史上絕無僅有,陛下莫要壞了規矩,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 文武百官皆下跪,聲音回蕩在整座大殿,江無陰只是輕輕掃了他們一眼,文武百官便覺頭頂寒涼,他步步踏下高階,聲音鏗鏘有力。 黑色紋龍靴在明黃衣袍下若隱若現,最后停在了他們跟前,年輕的帝王帶著疑惑問道: 規矩? 他似是笑了,轉身重新踏上大殿,坐回金色的王座上:孤就是規矩。 文武百官竟不敢再說一句話。 裴慎在宮里可隨意出入,閑時他經常去地球藥鋪看看,這幾日他屋里總是堆了許多禮品,江無陰送的東西有些他都數不過來。 很快便到了大婚之日,宮里喜氣洋洋,天未亮宮里便開始忙活,裴慎一大早就被阿香叫了起來。 阿香笑笑:阿慎,恭喜你呀。 恭喜你和王爺...不對,陛下阿香給他梳著頭,莫名有些哽咽,她眼眶紅紅,阿慎,前些日子陛下都給我說了,今天全大江都在慶祝你們的婚禮呢。 阿慎,你和陛下一定要好好的,我也沒什么東西能送你阿香從兜里拿出個小盒子來,里面是一對小人,阿慎,祝你們百年好合。 裴慎垂下睫,將其收下:阿香,謝謝。 裴慎曾經也幻想過自己的結婚場面,卻從未想過是這樣。 但是這樣...卻很好。 阿香給裴慎沐浴換衣服,問裴慎喜歡什么樣的發型,衣服是否還合適,習不習慣。 最后阿香又說:陛下說了,你若不喜歡,這些都可以免了。 裴慎:都可以免了? 阿香點點頭:陛下說了,一切依你喜好。 裴慎搖了搖頭,事到如今,哪還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更何況他若真的這么做了,外面那些大臣又要嚷嚷了:就這樣,挺好的。 一切收拾好厚后,阿香在裴慎眉心點了個花鈿:阿慎,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新娘。 紅色婚服被裴慎著在身上,明艷又驚艷,曾經的裴慎駕馭地了清秀和俊麗,如今的他,卻也能一眼驚鴻。 阿香牽著他出門,方門推開,一排排,兩列紅衣宮女排在裴慎門口,人數直至排到了大門外邊,似沒有盡頭。 裴慎一踏出門,眾宮女驚艷不已,紛紛跪下行禮。 樹上是紅色的姻緣結,大門外是紅色的絲綢紛飛,門外一輛紅色的轎子。 裴慎每下一步腳,還有人專門為他墊下腳墊,方才可行走。 在大江,新婚的娘子可不能落地,娘子們都是仙人,不可沾半分塵土。 裴慎有些想笑,這娘子怎么怪怪的,不過..也將就了。 這么大仗勢,在現代應該要花好多錢吧。 坐上轎子,大江殿內絲竹悅耳,裴慎懂,嗩吶聲在宮殿似乎太過聒噪,江無陰很好地用絲竹笛聲代替,悅耳動聽,又讓人感覺到股nongnong的喜悅。 裴慎剛才緊張的心又放松了下來。 直到轎子放下,他望見在大殿門口等他的江無陰,江無陰也著紅衣,他一襲紅衣立在風中,如今他是無上之尊,睥睨之感迎面而來。 兩人的紅衣都不是普通的紅衣,材質極佳,上面繡著金色的刺繡,裴慎的是金鳳,江無陰的是金龍。 龍鳳相生,很配。 裴慎沒有要蓋頭,因為他覺得對他來說有些麻煩,阿香扶著他上階梯,沒想到江無陰走了下來,伸手給他。 裴慎伸手,握住了他手。 兩人一齊登上大殿,往下望去,殿下臣子皆行跪拜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鐘聲遠蕩,萬民齊拜,樂聲飛揚,視線放遠,大江皇城外,萬燈齊放,世界上最浪漫的婚禮,莫過于如此。 這么多天來,江無陰的臉上終于有了真正的笑容。 夜了,裴慎忙完了所有的儀式,覺得有點累,干脆直接倒在床上休息會兒。 江無陰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屋內一片通紅,裴慎休息了會兒便起身來脫衣服,喜服有些繁重,就在這時,江無陰恰好推門進來。 裴慎望過去,江無陰似有點醉,他不由問:怎么喝這么多? 江無陰走過來,將裴慎抱進懷里:我沒醉。 裴慎手上還帶著江無陰送的戒指,他低頭一看,江無陰手上也有枚同樣的,裴慎想說什么,江無陰的吻已經落了下來。 這個吻纏綿,帶著種種感情,無聲地傳達給對方。 燭光搖曳,在夜下撕扯出片綺麗的紅,兩人唇分時,江無陰抵著裴慎的額頭,問:可以嗎? 裴慎濕了眼尾,抬頭回吻他:嗯。 如果是和喜歡的人,裴慎覺得無所謂。 再者...他也不是什么特別保守封建的人。 江無陰壓下身來,裴慎抱緊了他,江無陰很溫柔很輕,連帶著今夜的風也溫柔。 裴慎沒做過這種事,他只覺渾身戰栗,視線顛簸,眼里似乎只有江無陰。 他說不上來那是怎樣一種感覺,大概就是,這個時候什么也不愿去想,也不記得自己是誰,只想和對方在一起。 紅帳微拂,榻上交纏的人影,在月里泛起絲溫柔的漣漪。 江無陰親吻著裴慎濕紅的眼尾:我愛你,老婆。 翌日,裴慎迷迷糊糊之中感到,江無陰似是親了他額頭一下,醒來時身旁已經沒了人。 裴慎摸了摸旁邊,還有余溫,他回想起昨天,忍不住說一句: 江無陰技術不怎么樣嘛。 但裴慎也不怪江無陰,畢竟江無陰以前沒有人教過,裴慎表示自己能理解,他想了會兒起身來,眉頭一皺,又躺了回去。 裴慎表示他不想理解江無陰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天,夜了,江無陰過來看他,伸手摸摸他額頭:不舒服? 裴慎搖頭:就是想躺會兒。 江無陰低頭沉思,叫太醫過來看過,太醫看了會兒,面有難色。 江無陰:說。 太醫忙應聲,猶豫片刻道:陛下,無甚大礙,只是以后行房時多加注意。 裴慎沒忍住笑,這太醫雖然說的是大實話,可是你這么說,不是當著江無陰面說江無陰技術不行嗎? 不想要命了? 江無陰竟沒生氣,認真吩咐太醫開藥,等太醫走后,江無陰遲疑了會兒,問道:我弄得你不舒服了? 見江無陰這么認真,裴慎到嘴邊的話也變了:不是,就是單純地想睡覺而已。 江無陰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