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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三妙感到一陣難受,為竇宣儀,為柳善姜。 天地廣闊,而有些人將終身困在宮墻內,不得逃離。 突然的,她想回家了。 柴三妙托馮內侍給呂元赤去了信:師傅可以為徒兒接風洗塵了。 * 短短的一排字,讓李雘注目良久,馮內侍說女冠在宮內過得并不開心,天子恩準女冠出宮。 闕樓高筑的麟德殿上,朝臣往來,于忙碌間隙,李雘時常手握一盞荷葉青瓷走神。 太清宮的舊書閣里,他看見她的時候,她正仰著頭,探著手,迎著雨,自在又安逸。 她告訴他,她在聽雨。 龍首原上,鉛云濃厚,急雨傾盆。 李雘立在飛檐下,將手中的荷葉盞放在雨幕中。 聽雨,靜心。 獨自一人,面對長安熙攘。 ———— 柴三妙在延政門前見到了來接自己的人,柴正覺因為政務到不了,請托呂元赤順路來幫個忙。 當值的金吾衛中郎將崔湃,將柴三妙從大明宮東內苑一路護送出來,呂元赤騎在馬上,命人將柴三妙扶上犢車。 柴三妙站在犢車頭,對呂元赤道:“我去了你信箋上提的自雨亭,果然奇妙?!?/br> 呂元赤一頭霧水,“是嗎?喜歡就好?!?/br> 他怎么不記得自己提過? 兩人向崔湃告辭,呂元赤護送柴三妙去往安興坊的柴府。 呂元赤和柴三妙互通信箋這件事,他是知道的,如果跟柴三妙通信的人,不是呂元赤,還能有誰? 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崔湃抱著手臂,遙望含元殿,覺得自己是不是該提醒呂元赤些什么? 最后決定,絕不提醒! * 呂元赤挑了一個吉日,兌現接風洗塵的承諾,地點定在東市最貴的饌坊,以表誠意。 柴三妙到的時候,盧祁也來了,她見到盧祁,判斷高文珺也會來,當入席的貴女揭下遮面的冪籬,柴三妙才看清三紗羅下的面容,來的人是柳善姜。 呂元赤和盧祁的表情說明,他們都知道是誰會來。 柴三妙跟呂元赤確認,“是你請客嗎?” 呂元赤回答:“準確的說,是呂某出錢?!?/br> 柳善姜清瘦了許多,行至柴三妙身前,開門見山地問她,“右手腕好了?” 柴三妙朝她揮了揮手,表示無礙了。 她看著柴三妙,用平穩的語調,說:“你的手腕,是我打的?!?/br> 柴三妙直視對方的眼睛,“我知道?!?/br> 這句話震驚了在場三人。 含光殿前,柳善姜殺紅了眼,她腦海里只有八個字,河東柳氏,決不認輸。 不管是在長安城,還是在萬里之外的安東都護府。 柴三妙一直都知道,卻什么都沒說。 注釋: ①《急曲子》——敦煌藏經洞,唐五代樂譜。(b站上面有古曲復原) 第20章 .大明宮詞2盤上棋,手中刃 呂元赤和盧祁見二人對峙,連忙出聲緩和氣氛,“三妙,善姜并非故意為之?!?/br> 以青梅竹馬的了解,盧祁敢為柳善姜作證。 柴三妙再說了一遍,“我知道?!?/br> “手腕已傷,既成事實,那日不是柳善姜,也會有李善姜,趙善姜,是誰揮桿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的手腕經過太醫署診治,已經無礙,事情結束了?!?/br> 柴三妙的語氣里的確沒有任何情緒,客觀且直白。 柳善姜落坐對席,盧祁讓呂元赤趕緊招呼小廝上菜,美食珍饈都是盧祁親自推薦的。 盧祁聊了些長安世家的八卦,提到扶風竇氏的子弟在山南道做長史,河道監管有失,洪水淹沒良田,災民流離失所,虧得竇宣儀今歲為圣人添丁,免去長史官職,保得性命無憂。 呂元赤:“扶風竇氏近些年罕見成才子弟,眼見沒落了?!?/br> 柴三妙見柳善姜一副“如此她還憑什么跟我爭”的表情。 柳善姜和竇宣儀,視對方為勁敵。 柴三妙直接問她,“你真的想入宮?” 這讓柳善姜很不高興,盧祁和呂元赤禁聲。 沒人說話,柴三妙就自己說:“世人總是喜新厭舊,河東柳氏在北方三道,如日中天,所以你覺得勝券在握,定能壓倒竇宣儀,曾幾何時,扶風竇氏也是竇宣儀在大明宮里的倚仗,圣人心,不可測,他有過誕下長公主的郭贊德,有過誕下小皇子的竇宣儀,就能有其它千千萬萬的女子?!?/br> 柴三妙又問她:“你想做柳善姜,還是大明宮里千千萬萬的其中一個?” 話聽起來極度不客氣,柳善姜瞬間冷臉,“我今日來,只是為了澄清含元殿鞠場的誤傷,不是來聽女冠說教,三妙入了玄門,善姜仍是紅塵俗人,你我,各走各的路?!?/br> 她的事,與她何干。 “竇宣儀擊鞠在你之上,曾經是她,如今是你,往后是別人,話已至此,言已道盡?!?/br> 柴三妙起身,道了告辭,直接走出饌坊。 呂元赤追出來,不明白兩人怎么突然就翻臉,卻看見柴三妙的目光落在東市坊街的盡頭,北方正是龍首原所在。 她說:“大明宮就那么好嗎?” * 呂元赤送走柴三妙,折返回來,見柳善姜落淚,盧祁陪在一邊。 圣人青睞,誰人敢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