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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貧道熟讀“四子”,請圣人讓三妙入崇玄館做個女生徒,參加明年春日的道舉①,定會從明經科和進士科中脫穎而出,一擊中舉,來日參加曲江游宴,人生大圓滿,不知圣人意下如何?” 科舉,科舉,取士各科,從未有過女子。 聞言,立在一旁的馮內侍偷瞄了一眼端坐胡床的天子。 李雘怎么會聽不出她話里的揶揄,不過是嫌棄案面上盡為經學教材,了無意趣,如此不走心的準備,當然是公事公辦的馮內侍的手筆,李雘也不怪他,誰讓自己突來的興致。 “做個女生徒豈能配的上三妙,不如做崇玄館大學士,兼職宰相,與柴監當同僚,也算一段佳話,如何?” 你怎么不上天呢? 柴三妙垂目,露出一副糾結表情,“謝圣人恩典,到底去崇玄館還是國子監?容貧道再想想?!?/br> 馮內侍盯著女冠看了半天,跟河東柳氏在玄都觀里起爭執那一日比較,柴氏女依舊是伶牙俐齒,眼神卻不同了。 那是一種故意的收斂,她其實并不害怕眼前的天子。 而天子也由著她。 伴君日常,他能明顯感受到天子的些微好心情。 李雘招手,朝馮內侍吩咐幾句。 不一會兒,三個小內侍官相續走來,將托盤里的各類馃子(油炸小面點)放置案幾上,其中就有柴三妙最愛的巨勝奴(馓子)。 她叫住最近的內侍官,“此處若有蜂巢蜜請取些來用,最好不過?!?/br> 小內侍點頭,很快去了就折返回來,呈上一小罐。 李雘適才就發現柴三妙悄沒聲息地在說什么,現下看見她握著蜂巢蜜,如獲至寶,掰了一塊巨勝奴沾著蜜來吃,一臉人生無憾的幸福。 他自己手里的馃子突然就不香了。 柴三妙的胃口很好,并不挑食,從上次在西市的小食攤上就能看出來。 幾塊巨勝奴都吃得如此香甜,食齋期間必然是很難過,想到小孩還在長身體,李雘讓馮內侍又給她加了一碟馃子。 柴三妙謝恩,大方接下。 內侍省照顧天子起居,帝王級特供果然不一般。 李雘想起什么,這才有時機問她,“那日你帶著親隨去西市追個胡人做甚?” 還是被天子問到了…… 總不能說自己到處托人買禁書吧,她已經想到一個更無錯處的理由,“胡人是獵戶,那日在湯餅鋪子里遇到他,聊了幾句安西的鷹隼,便想從他手里買只矛隼?!?/br> 李雘挑眉,意思是沒聽過女兒家家養矛隼。 “年幼時常見郎君們縱馬獵場,很是快意?!?/br> 柴三妙特意看了一眼天子,“含光殿前貴女擊鞠,還被圣人夸贊英姿颯爽,既然女兒能擊鞠,為何鷹獵就不行?” 拿他的話來堵他,李雘笑了,“不是不行,你可知道鷹隼本為天空之主,生來桀驁,就算捕來,不會聽命于人,這其中是一段漫長艱難的熬鷹之路,枯燥且殘酷,甚至不能結果,要么鷹死,要么馴服,女子還能有多少興趣?” 柴三妙目的并不在鷹隼,她只是為了以后繼續去西市尋書找個理由,正大光明的那種。 “熬鷹艱難,學海無涯,人生海海,千萬件事也并不輕松,萬事貴在恒心,無關男女?!?/br> 柴三妙抬頭看向天子,李雘沒說話,她只好給步臺階自己下,“三妙愚見,圣人恕罪?!?/br> 他的眼神告訴她,他信了。 李雘坐正身體,馮內侍將水盂端上,李雘潔了手,開口,“那日的胡人不過是個市井浮浪子,三妙不必再去尋他?!?/br> 柴三妙將潔手的絹帕遞還給小內侍,她當然知道不能再去找那個胡人,她又不瞎,那日是判斷有誤,待下元節后得空,還要去趟湯餅鋪子的。 李雘看看她,轉頭提了一句,“不過一只矛隼,日后有的是機會?!?/br> 的確,柴三妙也知道一只鷹隼對于大唐的天子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鷹獵的話題就這么過了。 廳外有內侍官來稟:“袁天師和兩位監齋求見?!?/br> 他們來了,是不是自己就可以走了?柴三妙很高興。 李雘聞后,眼都沒抬,也不廢話,“不必見了,既然已經商討完,就按袁天師的意思辦?!?/br> “喏?!?/br> 商討完? 原來袁天師和兩位監齋,只是在另外一處庭院。 希望告吹。 只需要李雘瞧她一眼,柴三妙很自覺地翻開道家經典,用極平常的語速念誦。 “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在太極之上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于上古而不為老……” 側廳里只剩下馮內侍退到角落,李雘閉上眼睛,在胡床上打坐,靜心。 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 ———— 舒緩的節奏,被內侍官的步點打斷,馮內侍不得不上前跟天子稟報:“圣人要見的人來了?!?/br> 李雘點頭,扶著馮內侍的手臂起身,讓柴三妙就在原地等著,自己去了另一個廳。 李雘走后,留了一個小內侍,柴三妙盯著他看了許久,搞的人家耳根子紅得不敢抬頭。 她無聊地起身活動,四處看了看,走到天子胡床邊,立著一個鑲嵌碩大藍寶石的小香爐,圓頂透雕,她嗅出來是蜜香木,濃郁醇厚,乃是南??さ某料阖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