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頸 第72節
他說:“我待會來接你?!?/br> 于素氣結:“我是讓你當司機來的嗎?” 賀司珩反問:“不是嗎?” 于素眼神帶著不滿,“下車,陪我一起看演出?!?/br> 她態度強硬,饒是賀司珩再不愿,也不能違背她。畢竟是他的母親,他得尊重她。 于是賀司珩下車,陪她進歌劇院。 南大附中百年校慶,賀氏贊助費高達九位數,自然是有給于素安排前排的位置。禮儀小姐臉上堆滿了笑,再觸及到于素身邊的賀司珩時,臉畔浮現嬌羞的斑斕紅印。 聲音也透著羞怯:“這邊請?!?/br> 賀司珩卻是不解風情的,連眼風都沒掃過去。 他在位置上坐下,百無聊賴地觀看演出。 視線不經意一瞥。 就這樣,瞥到了坐在第一排邊角位置的今兮。 那是個光線盲區。 今兮身上還穿著芭蕾舞裙,黑色的舞裙,將她整個人都嵌入黑暗中。冷氣滋滋涌動,她似是冷了,拿出放在一邊的衣服套上。 動作間,她眼梢挑起。 她的目光又清又冷。 里面裝了整個舞臺,可又像是什么都沒裝。 她很快轉回頭,只剩個側臉給他。 側臉線條清冷,細白的天鵝頸,滑出高傲的弧度。 舞臺上的表演告一段落,劇院陷入安靜中。 有人走到她邊上,問她:“你覺得這次演出,誰會是第一?你還是周橙?” 她沒一秒猶豫,“肯定是我?!?/br> “為什么?” “沒有人比我更好?!?/br> 這話自大,傲慢,可她說話時的眼神,干凈又筆直,神情篤定。 問她話的人是站著的,她是坐著的,她仰視著那人,可論氣場,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個。 不是自大,也不是傲慢。 是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相信自己是世間最好,無人能比。 賀司珩心念一動,看了眼手里的演出單。 下一個節目,就是她。 今兮。 演出節目——《黑天鵝》。 那是賀司珩,第一次看芭蕾舞演出,全神貫注,沒有半秒的分神。 他的目光,比舞臺燈光還熱烈,始終追隨著今兮。 他沒有想到,當初的那一眼,會望進他的心里去。 她一對他笑,他便無條件繳械投降。 有的人,你真的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她生來就是為了治你。 她不是你的克星,她是你的救星。 救你于這蒼白黯淡的世界,予你一場絢爛盛世。 第49章 你沒救了 今兮進醫院的事兒,舞團上下都知道了。 晚上,陳凌來醫院看她。 今兮受寵若驚,“首席……” 陳凌在她邊上的椅子上坐下,視線與她齊平,問道:“身體還好嗎?醫生檢查過了吧,應該不是什么大問題吧?” 今兮:“不是什么大問題,休息一陣子就好?!?/br> “那就好?!?/br> 二人本就不是話多的人,短暫的問候后,便迎來鋪天蓋地的沉默。 直到賀司珩來,打破這片沉默。 陳凌站起身,“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你好好照顧自己,我等你身體恢復好,早日回到舞團?!?/br> 今兮擠了個笑出來。 賀司珩送陳凌離開。 醫院的夜晚,沒有救護車的鳴笛聲,靜謐得宛若郊區。 白蓮花樣式路燈傾瀉一地溫柔。 陳凌輕輕嘆了口氣,“我還沒見過她這么要強的女孩子,又不是多大的比賽,非要帶傷來跳舞?!?/br> 賀司珩頷首:“出國進修,是好事兒,她不想錯過這次機會?!?/br> “是這么個理兒,但她——”陳凌勾了勾唇,“她不管出不出國,都不會差,她對自己的要求那么高,自律自制。我一直以為我年輕時候很刻苦,但她比我那時還用功?!?/br> “這算是夸獎?” “當然?!?/br> “那我可得告訴她,她一直都覺得您很嚴肅?!?/br> 陳凌姿態端習慣了,連皺眉的樣子都帶著扭曲的優雅。 “我也沒那么嚴肅吧?” “您說呢?” “……” 盛夏夜晚的風,帶著燥熱。 陳凌擦了擦額間沁出的汗,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她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最后成績,剛剛……我也忘了?!?/br> “她……” “98.9,全場最高分,所有人都很喜歡她,也,很遺憾?!?/br> 真遺憾。 明明是第一名,卻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退出。 六月底就要出國了,她的身體壓根沒辦法在那個時候恢復如初,必然是無法出國的???,她明知這是沒有結局的事兒,為什么要做呢? “對她而言,并不遺憾?!?/br> 月光淌在他的臉上,他將她車門打開,俯身時,能看清眼底薄淡笑意,“她只是要證明,沒有人比得上她——這就夠了?!?/br> 天鵝公主,始終驕傲,始終高高在上。 陳凌臉上,流露出了如釋重負的了然,繼而,她失笑。 坐回車里。 她陡然想起一件事,和他說:“你知道白天在舞房,跳完舞后,她說了什么嗎?” 賀司珩目光投到她身上,“什么?總不會說了我吧?!?/br> “差不多?!?/br> 賀司珩眉心狠狠一抽。 陳凌饒有興致地述說著白天發生的一切—— 今兮雖說帶傷跳舞,可是每個動作都做得無比完美。 塵埃在空中浮動,她在音樂聲中,曼妙起舞。隨著音樂的起伏,她的動作加快、或變慢,表演細膩,體態優美,連表情管理都是一流。 結束的時候,意猶未盡的人,不是她,而是前排坐著的一排評委。 “抱歉,我身體情況不是很好,可能要退出出國進修的選拔了?!?/br> 直到今兮出聲,眾人才紛紛回神。 卻沒料到,迎頭一棒。 陳凌再三確認:“你確定要退出嗎?你的表演已經結束了?!?/br> 今兮嘴角扯起笑:“但我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br> 眾人這才注意到,舞蹈結束后,她手一直扶著腰,渾身都淌著汗,薄薄的舞蹈服,被汗液浸濕浸透,鬢角處,也是涔涔汗液。 室溫二十三度的舞房,哪怕跳舞再累,也不會出這么多汗。 那只有一種可能,是疼的。 今兮疼的牙床都是白的,聲線顫抖,“其實我今天,肋骨骨折,臨時打了鎮痛劑過來的……舞蹈可能有不完美的地方,但我已經,竭盡全力了?!?/br> “不,沒有任何的不完美,相信我,這場表演,是我這半年來在國內看到的,最完美的演出?!睆埨蠛敛涣邌菘滟?,“如果你是因為身體原因,沒關系,我可以等你,等到七月、八月都沒有關系,我會在國外等你?!?/br> “謝謝您的認可,但是,我應該不會去?!?/br> “什么?” 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