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驟然決堤，克制多年的情緒在骨子里叫囂，手臂收緊，體溫和急促的呼吸被吞咽。

    經年不見，無數個日夜與冷衾對峙。

    從此不敢見明月。

    懷抱軟玉，靜謐的殿中只聽得到幾聲唔唔，一瞬間，似有guntang的火燃起，企圖燒遍全身。

    想抱她去屏風之后。

    裴闕睜眼，才發現……她眼尾幾許晶瑩的淚珠。

    他瞬時手足無措，“……弄疼你了？”

    她的唇瓣已紅了大半邊，輕呲了一聲。柳盈月瞪他一眼，淚珠大顆大顆地掉，克制不住。

    裴闕心想，完了。

    剛剛沒有收斂，這段時間的努力恐怕功虧一簣。連忙哄道：“孤錯了?！?/br>
    想要去擦她的臉頰，被她避過。

    他慌亂地勾了勾手指，“孤讓太醫來替你看看?！?/br>
    這話一出，柳盈月臉瞬時燒紅，連忙去推他。

    剛剛推了那么久他都沒發覺，氣死了！

    “孤錯了，真的錯了?！?/br>
    裴闕連連哄道，企圖撒嬌，“孤只是很想你?！?/br>
    柳盈月一噎，擦了擦眼角，聲音中還軟的很，“臣妾明明一直和殿下待在一起?！?/br>
    裴闕攔著她的腰，怕這時候放手，人就哄不回來了。

    “阿盈?！彼嫒菡\懇，“太后教孤如何去爭，太傅教孤課業，卻沒人教如何好好做一個夫君?！?/br>
    “給孤一點時間?！?/br>
    許是“夫君”二字太過驚駭，柳盈月怔住，純凈的眸子藏著疑惑。

    裴闕輕輕地道，“所以，那些事安心交給孤，不要多想?！?/br>
    像是在思量他說的話，柳盈月沉默了一會兒后，弱弱地道：“殿下會相信臣妾么?！?/br>
    裴闕反問她，“相信孤么？”

    她并沒立即回應，許久之后，才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也不知是不是禮貌性地回應。

    裴闕無奈地捏了一下她的面頰，很是誠懇，“孤不會叫你失望?！?/br>
    “還有一件事?！迸彡I臉色忽然嚴肅。

    柳盈月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今夜，孤可以回偏殿睡么？”

    柳盈月臉一熱，捏著秀拳推他：“臣妾可不敢擾殿下公事，臣妾告退?！?/br>
    裴闕看著她有些紅腫的唇瓣，笑道：“好?！?/br>
    待她走后，裴闕才又攤開那份報書，面容冷淡。

    全詩最末，是影衛的字跡。

    【此人已招供，稱是收了何府的銀兩?！?/br>
    裴闕的目光冰冷。

    *

    柳盈月借著年節回柳府將琴譜取了回來，也順便將琴帶回。也正是回了柳府，柳夢姚順道將百仙樓帖子給柳盈月。

    百仙樓在元宵節重新開業，請她到場。

    柳盈月欣然同意。

    元宵當日，裴闕入宮前說任她想去哪里，柳盈月便乘馬車上百仙樓。

    因著不想惹人注意，柳盈月換上的衣服紋飾簡單，也戴上帷帽，連馬車也形制普通。

    沿路熱鬧，到了元宵這日，許多鋪子重新開張，正招攬客人。

    高樓檐角掛著長串的朱紅八角燈籠，有人倚著欄桿俯眺，笑聲悅耳。

    馬車停在百仙樓后院，店小二一見馬車跟隨的丫鬟，也就知道馬車中的是誰。

    得掌柜的吩咐，需要好好招待。

    店小二趕忙上前，“貴人您里邊請?！?/br>
    素云將人攙下馬車，柳盈月向小二低低道謝。

    依舊是三樓的雅間，柳夢姚已經坐在那里，正起身朝她招呼。

    柳盈月連忙快步上前，“你身子重，小心些?！?/br>
    她算了算，柳盈月如今是快兩個月的身子了，胎像應當穩當了些。

    “黎衡好不容易允許我出來的?！绷鴫粢︵恋?，張牙舞爪地嗔道，“訓誰呢你?！?/br>
    柳盈月輕笑，“我只是擔心你?！?/br>
    “我上次給你的話本你看了嗎？”

    柳盈月面露尷尬，實際上，她把這話本給忘了。

    “沒看就別看了，劇情有更新！”

    “？”

    柳夢姚說著就吩咐婢女，“明日把我今日前幾日看的話本整理起來給太子妃送去?！?/br>
    她忽然頓住，弱弱地問柳盈月，“東宮，可以收嗎？”

    “我回去問問管家，”柳盈月尷尬地道，“還是派人來取吧?！?/br>
    柳夢姚欣然以應，正好，估計自家的奴仆也不是那么有膽子上東宮送東西。

    聊了幾句，樓下一陣驚叫和掌聲。

    柳夢姚不禁瞬間起身，拉她：“快來，許霓裳特地請的戲班子?！?/br>
    柳盈月都穩不住自己，連連道：“慢點?！?/br>
    一聲弦動，清亮地嗓音飄揚。

    戲子身段硬朗，繞場一圈，手中長槍旋轉起來行云流水。

    場下叫好。

    柳夢姚很是激動，大約是自由地氣息太過強烈，整個人的面色通紅。

    柳盈月微微地笑著，恍惚中聽見幾聲咚咚地腳步聲。

    驚叫過后，場面又安靜一些，三樓雅間的人不多，有人的聲音在樓中十分清晰：“沒見過世面就是容易高興?！?/br>
    柳盈月失笑。

    緩緩回頭，何語萱勾著耳邊鬢發，又攏了攏玉紅的披風，裊娜著身段上樓。

    她扶了撫鬢上金釵，笑道，“太子妃?！?/br>
    算是行過禮了。

    柳盈月稍稍點頭，拉著柳夢姚到一旁，不與她說話。

    柳夢姚在孕中，不宜動怒，更不應該為這些小事動怒。

    眼見著柳盈月的動作，何語萱不禁道，“哎呀，jiejie不如meimei高嫁，就是沒底氣?！?/br>
    柳盈月連忙給柳夢姚順氣，喚她：“不必同她置氣，我們看我們的?！?/br>
    許霓裳匆匆上來，見到這個場面，還沒開口，只見何姑娘睨她道，“這么晚才來迎接？本小姐特地來給你捧場，不要太感動?！?/br>
    “何姑娘恕罪?！痹S霓裳拜道，“百仙樓雅間今日只接待收到帖子的貴客?！?/br>
    何語萱擺擺手，婢女送上帖子。

    許霓裳心中疑惑，明明沒給她送。

    打開一看，楞道，“這帖名寫的不是您?！?/br>
    “是啊?！焙握Z萱笑道，“我自幼出入宮中，宮規都不放在眼里，還在乎你這的規矩么?！?/br>
    許霓裳連忙道，“還請姑娘移步，樓下亦有雅座?！?/br>
    她嗤之以鼻，“本姑娘又不是不付賬，你急什么?！?/br>
    柳夢姚就沒見過這么蠻橫的人，尤其還在她朋友的店里，一時火上眉梢。

    柳盈月輕撫柳夢姚的手背，低聲寬慰她：“你緊著身子，氣到她可就得逞了?！?/br>
    柳夢姚氣呼呼地瞬間扭頭，“我才不氣?！?/br>
    柳盈月轉身，朝何語萱道，“國公府早已在風口浪尖之中，你此時不收斂，遲早會給國公府帶來災禍?！?/br>
    何語萱輕嗤一聲，“仗著自己是太子妃，要欺負人了么？”

    她那一聲極大，整個樓中回響。

    樓下唱戲的樂聲停了，倏然一陣低語，樓下的人齊刷刷地抬頭。

    不知是誰先跪了下去，然后人群此群彼伏地唱禮。

    “參見太子妃娘娘?！?/br>
    人群之中，青衫男子忽然覺得這身形十分眼熟，像極了，他留意的那個在百仙樓中彈琴的神秘女子。

    柳盈月沉聲道：“百仙樓給人送了拜帖，既然你沒有被邀請，而你卻不愿意守百仙樓的規矩?！?/br>
    柳盈月看向許霓裳，臉色溫柔：“許掌柜，您想如何處理呢?！?/br>
    她說得有理有據，并不如另一位小姐那般盛氣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