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這么多年連一句道歉都沒有,他回國他活該被罵死!] 攝像機搖臂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后,像一個甩不掉的黑色妖怪,不斷往方淮身邊逼近,黑洞洞的鏡頭幾乎要懟到他臉上,鏡頭后藏著千萬人審視的目光,惡意地試圖捕捉到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波動。 忽然,直播間鏡頭一晃,方淮冷峻的面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屏被遮蓋住的昏暗,中間還有一個RTG的隊徽標志,右下角繡著花體的Ring。 宋榕檀上前兩步,脫了隊服直接甩到了跟拍的鏡頭上,拉鏈打在鏡頭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打壞了我賠。嘴上說著禮貌的話,他語氣卻差得像是在說就是故意打壞的怎么著吧。 方淮聞聲回頭。 未出正月的天氣,金發青年外套里卻只穿了一件薄衛衣,場館暖氣充足,卻也讓人看著就覺得冷。 比衣服更冷的是他的臉色。 宋榕檀比他高出小半個頭,這樣冷臉快步走過來的時候,身上的氣勢叫人無法忽略。 直播鏡頭已經切到了另一個機位,把先前攝像機上的RTG隊服拍得一清二楚。 幾乎沒人見過宋榕檀生氣的樣子。他在職業圈子里算不上好脾氣,一張嘴讓人咬牙切齒,但人緣卻意外的不錯,大家平時吵吵鬧鬧,卻從沒有真的拉下臉過。 [我靠狗子生氣了] [是個人都會氣好嗎??明明是自己家贏了比賽,還是因為教練的新戰術贏了,結果臺下一幫罵教練的就尼瑪離譜。] [保安動作怎么這么慢啊,還不趕緊把人拉走服了。] 宋榕檀和方淮一起進了后臺,RTG剩下三人也面色不悅地跟上。比巴卜差點就扭頭跟那個觀眾對罵,卻被大鐘攔了下來。 別給教練惹事。隊里的老大哥推著他的后背離開。 原本暢快的比賽卻以一場鬧劇結束,在場的人都心有戚戚。 回基地的路上,宋榕檀誰也沒搭理,低頭在手機上不斷打字,似乎在和什么人交流。 方淮坐在第一排,帶著耳機在平板是復盤今天的比賽,一副完全沒有被影響到的樣子。 場館離基地不到十五分鐘車程,幾乎是車門剛打開,比巴卜就迫不及待抱著外設逃下了車,大鐘阿麥緊隨其后。 臥槽太可怕了隊長那個低氣壓我根本不敢靠近。比巴卜心有余悸。 我連話都沒敢說。阿麥道。 比巴卜偷偷往身后車里看著:他倆不下來嗎草,怎么司機下來了! 讓他們談談也好。大鐘搖頭:咱們忙咱們的去吧,吃完飯好好晚訓,別惹教練心煩。 車內,方淮收起平板摘下耳機。 把司機趕下去干什么?他淡淡問,一會兒你停車? 你都不生氣嗎?宋榕檀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茫然地盯著窗外,聲音緊繃著,像是在壓抑什么情緒。 方淮微怔:什么。 宋榕檀皺眉:他們罵你,造謠,潑臟水你都沒有反應的嗎? 我挑釁你你不生氣,網上不歡迎你你不生氣,權尚泰陰陽怪氣你不生氣現在都有人罵到你臉上了!宋榕檀猛地回頭盯著方淮,語氣卻弱了下來。 你是沒有脾氣嗎方淮。 方淮對上宋榕檀的視線,忽然發現他眼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意,不知是氣得,還是其他什么原因。 沉默了半晌,方淮開口:是我平時罵你們罵少了么? * 作者有話要說: 方淮:有趣,第一次有人說我沒有脾氣。 帶著愛情濾鏡的狗子:我淮哥有這么溫和! 比巴卜瞳孔地震:我隊隊長竟是抖M?。?! 第15章 宋榕檀聽見他的話,愣了一下,原本興師問罪的底氣被方淮輕飄飄一句話打散了個干凈。 方淮收回視線摘下鏡框,伸手揉了揉眉心,無奈輕笑:你到底為什么會被說成是刺頭我沒有脾氣這種話,連我三年前的粉絲都沒敢說過。你倒是脾氣好了。 這是宋榕檀第一次見到方淮不戴眼鏡的樣子,沒有了那層鏡片的遮擋,方淮的眼神好像也少了幾分高不可攀的距離感。 他微微閉著眼,睫毛細密纖長,眼尾甚至有些上挑感,卻不刻薄,就像是 就像是清酒入口,辛辣后的那抹回甘。 宋榕檀抿了抿嘴。 跟他們生氣有意義嗎?方淮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像是黏住了的視線,一邊擦拭著眼鏡一邊說,Craz作為表面上的受害者永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而對我來說,我沒有是最無力蒼白的辯駁。 只有勝利才是永遠的。說完,方淮重新戴上眼鏡起身,卻對上宋榕檀有些失落的視線,怔愣,怎么了? 宋榕檀的眼神在他的鏡框上飄了兩秒,收回視線跟著方淮下車,開口:我會一直贏的。 方淮輕笑,沒有做出評價。 兩人一路沉默,卻還是并肩走到了教練辦公室門口,站在門外,宋榕檀突然說:對了,剛剛在推特看見權尚泰帶你節奏,借著你嘲了一波國內賽區。經理說最好能回應一下。 方淮:我沒有推特。 宋榕檀不敢置信地看過去:你在國外不社交嗎? 方淮皺眉:有必要? 宋榕檀默了默:那我回復了。 隨意。方淮點頭,可以告訴他,離開的戰隊我不會帶第二次。 方淮的出名,不僅因為他短時間內能帶出四個冠軍隊,也在于他每隔半年就要換一個戰隊的古怪癖好。曾經有記者采訪時問他原因,方淮的回答是,他只帶最強、最有潛力的隊伍。 宋榕檀頓了一下,突然道:RTG永遠會是最強起碼我在役期間是。 方淮抬眼看他:你看過我的采訪? 嗯。 那你應該知道,采訪說的不一定是真的。方淮看了一眼手表,說,但你已經晚訓遲到是真的。 宋榕檀:那我走? 方淮逐客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宋榕檀也不好再呆下去,他余光瞥見方淮桌上已經喝掉一半的一盒速沖米糊。 教練分我點吃的唄。他指了指米糊道,一直跟你說話,我都沒來得及去吃飯。 吃完再進訓練室。方淮丟了一袋給他,宋榕檀笑著又多拿了一袋,方淮才終于把這個家伙催出門外,沒到半分鐘,宋榕檀又去而復返,金色的腦袋從門邊探出來。 教練晚上有空雙排嗎?蹭個流量。 方淮耐心告罄,冷下臉:去給你的粉絲當靶子罵么?你當黑粉確實很有天賦。 宋榕檀笑了一下,趕在方淮動手之前,主動消失在他視線里。 訓練室內,宋榕檀又趕在晚訓結束之前完成了訓練,打開直播。 [狗子?。。?!] [狗子你今天好他媽帥!] [你們教練給你晚餐加雞腿了嗎哈哈哈哈] 沒加。宋榕檀舉起手里已經涼了的半杯米糊,賞我兩袋速沖米糊。 [草,好慘一狗子。] [狗子今天直播打什么!] 宋榕檀:今天不打游戲打嘴仗。一邊和彈幕聊天,他一邊打開推特。 [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吧。] [你要去罵權尚泰嗎??] [cao,你冷靜啊狗子。搞什么一怒沖冠為藍顏呢!我承認你們教練是很帥了但] 什么藍不藍顏的我這是隊長的職責懂嗎?隊長。宋榕檀笑。 他很快找到了權尚泰下午賽后發的那條帶了方淮一波大節奏的言論。 [GGQST:聽說我們的方教練在他們國內又被罵了,果然和教練你當年說的一樣,C國賽區真是一幫拖后腿的家伙我為我之前的質疑感到抱歉。教練可以考慮回到GG,我們現在還有副教練的職位空缺呢。] 界面上的K國語讓直播間觀眾一臉懵逼,緊接著,宋榕檀現下載了一個K國語輸入法,對著鍵盤噼里啪啦就是一陣敲。 [?狗子會K國話?] [我只知道狗子英語講的不錯,你他媽怎么還會K國話??!] 之前學的。宋榕檀含糊道。 在得知方淮去了K國GG戰隊做教練后,宋榕檀直接開始惡補K國語,以進GG為目標努力了半年,結果方淮合約到期去了德國。半年過去,宋榕檀德語才學了一點的時候,方淮又去了英國。 當時宋榕檀只覺得自己好像被遛了的狗,灰溜溜地轉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沒撈到。 [所以狗子回的到底是什么?有沒有K國語專業老哥翻譯一下的!] [我看看??!] [狗子說:手下敗將,到底是誰在拖后腿?Square離開GG一年多了,你喊誰教練?你們沒有自己的教練嗎?] [這話怎么有點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 [他這不就是你們沒有自己的老婆嗎?] [???事情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雖然但是,方淮真的或許你們可以搜一下他三年前打職業的時候不戴眼鏡的樣子] 余光瞥見這條彈幕,宋榕檀心跳漏了一拍,腦子里不受控地回想起傍晚在車里他看到的畫面。 沒了那層鏡片的遮擋,夕陽落在方淮的睫毛上撒了一層金粉,暖橙色的光像是要融化這片雪,而他也確實輕輕揚起了嘴角。 宋榕檀把視線從彈幕上移開,別過頭笑了一下,不再理會彈幕上成片的[你不對勁],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其他彈幕聊著天。他沒有發現鏡頭里從門外走進一個人,緩緩地站到了他身后。 [草] [狗子,你身后] 方淮垂眸看了一眼他桌上已經涼掉的米糊,淡淡開口: 宋榕檀,違反隊規在訓練室里吃東西,后五項訓練加倍。 他猛的回頭,卻只看見方淮轉身離開的背影。 誒!宋榕檀匆忙起身,又折回來拿上他訓練加倍的罪魁禍首米糊追了上去。 這是你給我的。他舉著米糊晃了晃,咱倆是共犯。 我說過讓你喝完再進去。方淮只是冷淡地瞥他一眼:遵守隊規。 宋榕檀理虧,他RTG刺頭從來沒受過這么大委屈,只能怏怏舉杯。 方淮:去廚房熱一下再喝。 然后他就看見眼前的青年笑開,像是原本淋雨到濕漉漉的大金毛回到家,被裹在絨毯里擦干后,快樂地甩了甩毛。 怪可愛的。 方淮收回視線回到教練辦公室,難得有種輕飄飄的感覺,他忽然有些理解現在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去貓咖狗咖。 凌晨一點,方淮結束了今天比賽的復盤,順手打開隔壁訓練室的電腦監測,只有宋榕檀的那塊還亮著他還在訓練,耳機里甚至傳來一聲不遮不掩的哈欠。 沉默了兩秒,方淮起身從柜子里找到咖啡沖上。 訓練室里,宋榕檀還在和加倍的訓練任務斗智斗勇。 不得不說,方淮即使是簡單粗暴的訓練加倍,也是十分有針對性的。 他每次挑選的都是訓練計劃里,更薄弱一些,又或者是對正在練習的戰術有幫助的那幾項。 當然,也是隊員們完成起來最痛苦的那幾項。 又一次差一點就能成功后,宋榕檀沒忍住又是一個哈欠,忽然鼻尖灌進一陣咖啡的香氣。 他瞬間就清醒了。 少喝點。方淮把杯子輕輕放到他手邊。宋榕檀探頭一看,發現只有半杯的量,他兩口就能解決掉。 方淮找了個椅子坐下:看我做什么?喝完繼續訓練。你想通宵嗎? 宋榕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溫度有些偏燙,但不影響他覺得這是他喝過的最好喝的咖啡。 教練不回去休息嗎?他問。 方淮淡淡:不是共犯么。 宋榕檀笑了笑。 訓練室里再次安靜下來,空氣里彌漫著咖啡的香氣,宋榕檀不時偷偷地深吸一口,耳邊偶爾傳來方淮提醒糾正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咖啡起了效,宋榕檀原本有些沉重耷拉著的眼皮,現在又精神百倍地迎接著屢敗屢戰的訓練。 完成!看見訓練監測系統上,倒數第二項任務也被打上了勾,宋榕檀松了口氣,活動了一下肩頸。 之后都是機械反應訓練,教練不用盯著了吧?他說。 方淮不置可否,起身離開,卻也只是從宋榕檀身后坐到了他對面角落里的那個空機位,屏幕熒光亮起,方淮也點開了TETD。 宋榕檀訓練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他忍不住隔著中間的遮擋,偷偷探頭看方淮那邊的動靜。 他大概是想久違地來一把游戲,點開自己的好友列表,里面卻只有一個灰色的頭像,關掉后,方淮又在組排的選項上愣了半晌,最后什么也沒點,向后靠近椅背里,不知是在閉眼小憩,還是盯著屏幕發呆。 屏幕的幽光在他身周勾勒出一圈冷色的光環,他像往常一樣安靜著,卻又流露出一種和白天不同的情緒。 宋榕檀想起方淮之前和他說的不需要社交,心頭一動。 哪里會有人完全不需要社交呢即使的孤僻的人,也會有那么一瞬間想要和人傾訴的念頭吧。 他看見方淮又動了動鼠標,劃過組排和好友列表。 宋榕檀當年也是因為同學的安利才開始接觸到TETD這個游戲,在游戲里認識方淮之前,他也經常呼朋引伴地跟大家組排。 或許有朋友真的菜到扣腳,但朋友之間不帶惡意的互懟也成為他最初游戲記憶里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