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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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手中拿著的木柴頃刻之間墜落在地上,她手指顫抖,眸低閃過一絲血色。 你是因為我今日提議要讓你拒了淮侯府的親事,所以要和我疏離至此嗎? 大人這話便是錯了,從不曾親近又何來疏離? 溫笑偏頭看向江妙,語氣中很是不解,而江妙在這一刻,只覺得整顆心都好像被無數根針密密麻麻的刺破一般。 原來所謂錐心之痛,也不過如此。 江妙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皮: 你若執意要完成和淮候的親事,我我并不阻攔你,況且依著此次一路行來的情誼,你我也算友人了。 既是友人,我為你送嫁也是理所當然難道你要因此拒絕我抹殺此次行路之時你我二人之間的情誼嗎? 溫笑想說兩人之間并無什么情誼,可是等她偏頭看去,便發現江妙整個人將那纖長的四肢蜷縮在了一起,整個人縮成了小小的一團,這是拒絕的意思。 火堆的一旁,火焰的亮度照亮了江妙的輪廓,在身后投下一片漆黑的影子,溫笑只得看到江妙的側面,但那微蹙的眉,抿盡下垂的唇角,看著是那樣的低落。 她遙記得自己與眼前人初次相見時,她是那樣意氣風發,瀟灑自如,就好像是從天而降的大英雄一樣,將自己護在了身后。 長劍出鞘,頃刻間便將那想要欺辱自己的山匪斬殺。 她,對自己是英雄,可是溫笑又何其敏感,她又如何能看不出江妙看著自己眼神中那不對勁的情緒? 只是這一路行來她并不曾點名,這些年她太孤獨,太寂寞了,江妙那樣帶著溫柔的,又帶著幾分親人之間的親近之情,使她如何也不愿拒絕的。 若非是今日話趕話說到這里,她必是不愿意將這份情意掐斷的。 大人 不必多說,我意已決,你若是要拒絕,也可在我為你填妝之后,將我贈你之物丟出府外即可,只要不要讓我看到便是。 江妙低低地說著,心中卻是百般苦澀,曾經的自己對于小孩的追求步步退卻,卻沒想到重來一次自己想要主動出擊,卻落得個這么個結果。 大人,天下好男兒。好女子千千萬,大人何必糾結于我一人? 可她們都不是你,都不是你。 江妙說完這話便起身站起來,然后朝一旁的山林間走去: 你且在此處休息,夜深了,山林間危險,我,我去靜一靜。 溫笑愣愣的的看著江妙離開,明明柴是她撿的,火也是她生的,可是她即便是要靜靜,也只是將唯一的溫暖留給了自己。 大人,溫笑將這二字在把舌尖徘徊許久,終究沒有喚出來,既然剛才已經和大人點破那事,她也不是喜歡藕斷絲連之人,所以還是干脆利落的斷了大人那想法才是。 溫笑如是想著,然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看著火堆出了神,腦海中冷不丁回想起自己和大人出現之間發生的一幕一幕。 溫笑心里想這事兒,卻不妨礙她起身去撿江妙堆在一旁的木柴丟進火堆里。 只是她才一動便發現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東西,溫笑彎腰撿起一看。 卻是一瓶金瘡藥,看那精致的瓷瓶應該也是極為名貴的。 看到金瘡藥后,溫笑下意識的便摸了摸自己的腳踝。 腳踝處被草茬戳傷的傷口還不曾好起,有時候輕輕一動便可感覺到一陣陣的刺痛,但溫笑是個能忍疼的,所以都咬牙忍了下來,卻沒想到大人竟然會想到那時自己受了傷。 其實,大人真的是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只可惜自己是有不得不去的原因。 溫笑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看著江妙消失的那片山林,見半晌還不曾有動靜,她也站起身來朝山林間走去,只不過卻是和江妙相反的方向。 江妙進了林子,是想要讓自己冷靜冷靜,但實在是因為心中十分煩悶,所以便無頭蒼蠅似的在林子里閑轉了起來。 但此刻,她腦中確實不?;仨懼『⒎讲拍墙踅^情的話語。 原來被人一次一次拒絕是這樣的痛苦,可偏偏曾經的自己也做過這樣的事,果然是善惡輪回終有報嗎? 不過曾經自己那樣拒絕小孩的時候,小孩都不曾放棄,自己又怎會輕易言棄呢? 不就是她想履行早年的約定,不惜嫁給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狗男人嗎? 很好,她舍不得動她,難道還舍不得收拾這個狗男人了嗎? 況且,依著原劇情中那位淮候世子對小孩所做的種種,自己便是將淮候世子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不過千刀萬剮也是便宜他了。 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文字,可是自己卻是可以從那些文字中讀懂小孩被精神碾壓時的痛苦。 她都舍不得傷她一絲一毫的人,竟然被人一次一次的折磨 江妙一邊走一邊為自己心中的謀算添磚加瓦,等到她終于確定了大致計劃之后,這才準備折身回到營地。 卻不想,在此刻她此時看到了一抹單薄的身影,這林間之中能看到這樣的身影,簡直是讓人不寒而栗。 但是江妙卻覺得這眼熟極了。 今夜,雖不是滿月夜,可月色也分外皎潔,如水般傾瀉在大地之上,便透過那層層疊疊的樹葉折射下來。 江妙手掐法決屏住呼吸,跟上那身影,卻不想這身影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嬌嬌弱弱,走起路來好像是很不習慣這山林間的顛簸,甚至有幾次都搖搖欲墜,弄得江妙差點都想上去扶她一把。 江妙看著眼前的身影閃過了深思,只是還沒等她想出個什么眉目的時候,就看到了那身影,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個不知名的東西,然后用火折子點燃了。 此間山林,若有鬼物,速速現身,吾有一樁生意要與你們談談。 嚯,這攤子攤到大的都和鬼物都有生意談了! 江妙是習過屏息之術的,于是這會兒整個人靠在一棵大樹之后,將影子和大樹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加之她屏住呼吸后,便仿佛沒有她這么一個人一樣,而隨著那身影這話一出,很快臨終便聚集起了許多個身影,甚至還有一個從江妙身旁穿過帶起一陣冷風,讓江妙差一點打了一個噴嚏。 香,好香 吃,要吃 神女大人可憐可憐我們,讓我們一炷香吃吧,我們已經快要餓死了! 鬼物尋常是不會死掉的,但是若是沒有香燭供奉便會一日較至一日虛弱,若有鬼修在此地,便會專挑著一些虛弱的鬼屋大口吞食。 在這里,弱就代表死。 那身影不說話,卻在地上撿了一片落葉,慢條斯理地扇著那根香燭,很快空氣中就彌漫起了一股奇異的香燭味。 溫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抬眼看去,這一看差點讓她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到底是這么多年,膽量也終于練出來了。 于是溫笑鼓起勇氣,磕磕巴巴的說道: 我,我知道你們鬼物都都喜歡我做的香燭,我可以燒給你們,但,但是今天我被人欺負了,你們,你們你們要幫我欺負回去! 溫笑從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在與這些鬼物打交道的一日,但是今日發生之事她不敢忘懷。 那位徐管家居高臨下時的囂張氣焰,終究還是讓小姑娘露出了獠牙。 她的阿爹從小就教導她禮義廉恥。等阿爹不在后,她更是尋常后男子搭話都不曾就被他貶低至此,她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 被溫笑的香燭吸引來的鬼怪,有的通了靈智,有的卻因為餓久了渾渾噩噩,聽了溫笑這話便有機靈的上前小聲的說道: 原來貴人是想讓我們辦這件事,您放心教訓人員我們最在行了只是這香燭? 事成之后,參與的諸位我必每位都奉上一根香燭,以表謝意,不知諸位可滿意? 滿 你在做什么? 江妙的身影從樹干后走出,讓溫笑直接嚇得后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大,大人怎么在此? 江妙是背對著溫笑的,所以溫笑一時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能瞧見江妙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來。 可不知為何,溫笑只覺得那步子好像踩著特殊的鼓點,一步一步踩在自己心間,讓她心驚rou跳。 這讓溫笑被嚇得瑟瑟發抖起來,竟然被大人看到自己剛才和鬼物做交易的事,大人不會以為自己是妖類,所以想將自己燒死吧? 我剛才想在林中靜靜,所以便在此處轉了起來,卻沒想到在我想要回去的時候看到了你的影子。 那么溫笑姑娘可否告訴我,你如今是在做什么呢? 江妙一出來并沒有收斂自己身上的功德金光,只這金光溫笑看不見,那些鬼物看到后雖然眼饞,但也像是被怕燙到一樣,頃刻之間便散的一干二凈。 大人,大人方才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所有大人現在已經發現了我的秘密,那要殺要剮,全憑大人吩咐! 溫笑如是說著,就著跌坐在地上的動作也不曾起身,只是伸直了那修長的脖頸, 月色皎潔,透過林間灑落下來到愈發顯得那段脖頸優美纖長,恰如那高貴的白天鵝一般優雅。 只是,此時此刻高貴的白天鵝伸長了脖子,一副想要英勇就義的模樣,尤其是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也含了幾分決絕。 要殺要剮? 江妙步步走去,聲音隨著她的步子愈發冷凝: 可我既不想殺你也不想剮你,我想做什么,你難道不知道嗎? 江妙這話一出,讓溫笑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涼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江妙。 要知道,在此之前大人在自己面前都一向極為克制。 畢竟自己一向情緒敏感,曾經看到大人那般模樣,只覺得好像有一只兇獸被套住了像圈一樣,強在自己面前做出溫和的模樣,實在是有趣。 甚至在某些時刻,她是想將自己當成馴獸人的,為著心理那一絲難以言說的成就感。 只是卻沒想到馴獸人也會有一日被所訓兇獸撲倒在爪下,偏偏此刻那美麗的兇獸,眼神冰冷,高高在上的睥睨一切,愈發顯得兇獸神姿威凌,讓人心折。 溫笑咽了咽口水,并不敢直視江妙此刻的灼灼目光,她只得狼狽的別過了臉去輕聲說道: 大人,大人是想讓我拒了淮候府的親事嗎? 江妙此刻終于在溫笑的面前站定,而溫笑的眼神終于落在了江妙的那雙修長的雙腿之上,她后又狼狽的將眼神下移放在那雙風塵仆仆的靴子上。 不,我改主意了,既然你要嫁那就嫁,只是你猜猜她們到底敢不敢娶你? 溫笑抬起臉,一臉慘白的看著江渺: 大人這話是何意? 你不是要嫁給淮候世子那個病秧子嗎?那我就回京后每日去淮河府上揍他一頓,揍死為止。 溫笑懵了: 大人與那淮候世子無冤無仇,又,又何必與他結這生死之仇? 怎會無冤無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大人! 溫笑近乎尖叫出聲,江妙這才勉強收了臉上的一分狠厲,便是這分狠厲也是多年來在戰場上留下來的。 江妙聽著耳邊溫笑被自己嚇得幾乎破了聲的尖叫,在原地沉默了下來。 你害怕? 溫笑不語。 以后我不會了,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溫笑悄悄的抬頭看了肖妙一眼: 那大人不要去揍淮候世子好不好?他,他本就是要娶我沖喜的,要是他被大人你先揍死了,我 我莫不是要守著個望門寡? 江妙原本已經變得沉靜的面容,在這一刻又閃過了一抹厲色,但語氣卻是柔和了下來。 江妙彎下腰,摸了摸溫笑的頭: 不行呢。 溫笑被江妙這么一摸,瑟縮了兩下,江妙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小姑娘,這些日子看著我在你面前心中煎熬,卻又百般壓抑,是不是很好玩? 江妙并不是蠢人,只今天一想溫笑的態度,便已經知道她從自己見到她產生異狀的那一瞬,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她甚至可以體會到自己平靜之下是何等的波濤萬丈,可偏偏她就在那里靜靜的看,看著自己死死克制。 大人!我沒有! 溫笑否定的干脆利落,而就是這般的干脆利落,卻是看起來分外可疑。 嘖,還是個孩子呢,連說謊都不會。說的這么快,是生怕和你有什么牽扯嗎? 江妙輕輕的說著,如一陣清風在溫笑耳邊吹過一樣,可是卻又讓她的后脊忍不住竄上寒意。 而就在這一刻江妙的手附在了溫笑的后脖頸上,她捏了捏溫笑的后頸皮。 況且,有些事并不是你否認就不存在的,重要的不是你怎么說,而是我怎么想。小姑娘,你可有想好要怎么解釋之前的一言一行了嗎? 溫笑這會兒被江妙嚇得渾身都發起了抖,就連牙關也開始磕巴了起來。 還真是不乖,之前不是已經答應過我不會再怕我了嗎?你說,我又不吃人,你抖個什么勁兒? 溫笑這會兒只后悔自己剛才沒有安安分分的在火堆旁取暖,否則便不用面對如同大魔王一樣的大人了。 她,她也不想走啊,可是大人的語氣,大人的一言一行都讓她打心眼里畏懼! 不,那應該是一種靈魂的顫栗感,只是溫笑并不曾細細體會,以至于并沒有細查到那nongnong的畏懼之后,卻是含著一絲歡喜。 嗚嗚嗚,jiejie,jiejie不要兇我,我也不想怕,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 溫笑本就在戲班子里待過那么多年,對每個人的情緒都把握的極為精妙,此刻她便用的是當初在發現江妙身份之時,讓江妙愣神但長劍落地的撒嬌攻勢,甚至不知為何,她下意識地用上了jiejie二字。 一邊覺得我把你當做旁人的替身,一邊又用這樣的伎倆想要糊弄我,溫笑啊溫笑,難道我在你眼中就是那么一個蠢人嗎? 江妙緩緩地說著,原本捏著溫笑后頸皮的手滑到了溫笑的脖頸之間,然后緩緩上移,捏住了溫笑的兩頰,溫笑迫于無奈被捏的唇瓣啟開。 林子里是暗的,可是月光卻是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