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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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餓就像一團火在他肚腹中燎烤著,燒得他痛不欲生,無聲哀嚎,大腦變成了混沌的漿糊,就連骨頭縫里都在癢,在疼,在被螞蟻啃噬。 給我吃的 給我吃的。 給我吃的?。?!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他一眼都沒有看向那個布包,用力撕扯著自己的手臂,恨不得將它們從自己身上扯下來,這樣巨大的疼痛才能抵擋心底的渴望。 漫長的饑餓過去,他就像脫水一般,滿臉滿身是汗,浸濕地面一大片。 啪,屋門打開,驚慌失措的金林撲到弟弟身上,發了瘋一樣喊他:阿宸!你怎么了! 他扭頭大喊:仙師!阿宸他出事了! 程隕之臉色凝重,伸手給他粗略地診治,皺起眉來。 并無任何問題,要說也就是長久未進食,身體有些虛弱。 他道:給他吃東西,我來治一治。 聽到他的話,金林忙不迭點頭道好,把布包拆開,撕了點食物往金宸嘴里塞。 見塞不進去,找了碗水來,先給他潤潤。 見能入口了,再趕緊把食物往里頭塞。 剛塞進去一半,金宸便把東西嘔吐了出來,神情痛苦至極,用干瘦的手臂壓住自己的肚子。 他嘶啞地叫起來:哥,哥,我好餓啊 他太虛弱了,得喝些流食,程隕之凝重道,他也是頭一次擔任隊伍里的醫師,哪怕自己只有些常識,不得不上,我去找些干柴來,拿水熬一熬,熬軟了給他吃。 金林身形比他弟弟魁梧了一圈,這兩天下來,也消瘦不少。 但區別依舊明顯,老大一個漢子了,難掩感性,往下掉眼淚。 他擦擦,笨拙地沖程隕之行禮:謝謝向導,向導救我弟弟,慈悲心腸,大恩大德 程隕之不忍再看,扭頭去找些柴火燒。 金林把他弟弟的腦袋放在自己大腿上,孜孜不倦,用碗邊的缺口對著弟弟的嘴唇給他喂水。 水倒是喝下去了不少,他松口氣。 金宸半昏不醒,金林也不敢隨意喚醒他。 他輕輕地搖了搖弟弟,屋外彌漫紅霧,屋內彌漫灰塵和寂靜無聲。 周圍誰都不在,他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總覺世事無常。 小時候,要不是娘抱著我倆,恐怕我們就要被水沖走了,他苦笑一聲,沒想到小時沒沖走,大了還是被龍王卷了大壩,來了這個鬼地方。 金宸迷迷糊糊地半睜著眼睛,耳邊金林的話半點沒聽見。 他還是好餓。 那些水喚醒了他的食欲,讓他讓他更餓了。 那些螞蟻從胃袋一直爬到食管,幾乎要從他喉嚨里爬出來,金宸連忙緊閉嘴巴,驚恐地嗚咽,不想被金林看見他體內密密麻麻布著螞蟻。 然而,他哥誤會了。 金林見他清醒,驚喜若狂:你醒了! 隨著他的動作,一陣香味飄來。他眼睛血紅,青筋暴起,嘴邊一抹笑。 那是股什么樣的味道?就好像多年前他餓瘋了,哥從別處找來的一塊豬rou餅。 好香。 好香啊。 油渣從他嘴里爆開,順著喉管慢慢滑下,能滿足一切無望的食欲。 他眼前五彩斑斕,冒著看不清的閃光,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在歡呼,雀躍,用盡一切力氣,在給他喝彩。 周圍的世界,已經和他無關了。 好香啊,他喃喃自語,哥,你聞到了嗎? 哥? 第114章 金林最喜歡金宸喊他哥哥,不過,也僅限于小時候。 在發大水之前,兩人輪流坐著賣年糕的活計。 家里窮,買不起驢子,于是他哥磨米粉,上蒸籠,再錘打成型,都是金林一個人的活兒。 他么,就負責把熱騰騰的年糕放進擔子里,挑出去賣。 要往小孩多的地方走,這樣年糕賣得快,只要一點點白糖,就能搶個精光。 最后一個小孩沖過來,要問他買年糕,金宸笑起來,撒了第一個謊,道,年糕已經賣完了。 其實還有最后一塊,但他打算留給干力氣活的金林,便挑著擔子往家里走。他本身有些駝背,這下挑著賣光后輕松不少的擔子,脊背都能挺起來了。 金林見他回來,驚訝地問,怎么還有一塊。 他就謊稱,沒人買了,拿回來自己吃。 金林笑呵呵地信了,把年糕切了,大的給弟弟,小的給自己。 他假裝生氣,說自己路上吃過了。 金林信了。 這樣的日子,在發大水后,一去不回。 他本就是走街串巷的挑擔人,對各種路途熟得很,也揪心街里鄰居的安慰,便和仙師一起去救人。 眾人被沖進隧道,都在惶恐怎么才能離開時,他和金林窩在角落里,用拳頭抵著腹部,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 金林緊張兮兮地問他,肚子怎么了,那模樣就像一只大笨狗。 他謊稱自己沒什么事,就是肚子疼。 金林信了。 終于有了安定的地方,仙師分發的食物不多,草草吃了兩口就沒了。他前胸貼后背,頭腦眩暈,眼前一陣陣發紫。 便踉蹌站起身,要往外面走。 金林在后面擔心地喊他,問他是不是肚子又疼了,要不要哥在旁邊陪你。 他要不是餓極了,恐怕都要笑出聲。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哪還有手拉手上廁所的習慣。 他說對,他肚子疼,想上廁所,你別過來。 金林信了,縮在里屋。 在進紅霧之前,有個面熟的老鄉問他去哪兒,他沒心思再應付別人,隨口說他去找點東西。 他不敢進酒樓,就在外邊摸索,翻進他家廚房后院,在垃圾里找正常的東西。 找到些雞蛋和還算干凈的半個饅頭,總算能松口氣。 剛想囫圇吞棗,突然想起,他哥也還餓著,要是自己一下嘴,說不定會控制不住自己,把食物全吃掉,這樣金林就沒東西吃了。 于是他把食物揣在自己懷里,悶頭往回趕。 如果,之后他想。 如果他把食物吃了,在那里多停留一段時間,他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那個魔修。 是不是就不會遭此大禍,惶恐不可終日 他恨啊。 被人救回來的時候,他心里覺得,手臂還在痛,哪哪都在痛,他頭痛,心痛,至于快死了。 那把烈火從他手指尖燒了起來,灼燒他的眼珠。 最后金林趴在他身上,老大的爺們了,哭的涕淚橫流,滿臉通紅,一度窒息,被眾人七手八腳挪開。 他突然想,他死了,從小跟他相依為命的哥哥 還能活嗎? 能的,他可以的。 他勉強支撐起來,對他哥說,你看我好好的。 變成殘疾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忍。 忍不住就,發瘋似的往外走,要在紅霧里大口大口吸氣,才勉強緩解一星半點痛楚。 他又遇到了一個魔修。 那魔修沒有吃他,只是嘆口氣說,這里的人都沒有選擇。 就算是吃了你手臂的人,說不定現在痛苦的已經自裁了。 曾經他不明白這句話什么意思,后來他總算明白了。 魔修給了他一個功法。 如果修煉成功,他就能活下去,并且離開這里。 如獲救命稻草,他把功法藏在內衣里,終日修煉,金林看他終于不出門了,大喜,除了干活和睡覺,一直圍在他身邊。 就算看不明白弟弟在做什么,也懂事的不去打擾他。 他總說,他是個粗人嘛,只會力氣活,不如識字的弟弟懂得多。 金宸是個天才,不過兩天,他功法入門了。 也才發現,只有他能離開,他成為魔修后,庇護不了他哥哥。 紅霧侵蝕,會侵蝕道修的修為,凡人的□□,沒有人能躲得過去。 這座城縱容他們,也排斥他們。 魔修就算不想異變,也將會被功法控制著,一步一步走入迷霧中,成為失去方向的人。 現在,我也是迷霧的一份子了。 我能離開它,也再離不開它了。 屋內,一片狼藉。 金林的胸膛破開一個巨大的口子,雪白陰森的肋骨外露,就像他咧開的牙齒一樣,露出了鮮紅的牙齦。 金宸滿嘴滿臉,都是血。 他身上的魔氣環繞,在程隕之等人推開門的一剎那,重重爆發開來! 地動山搖,飛沙走石,這座脆弱的棚屋被炸裂,一個滿手鮮血的魔修坐在最中心,懷里抱著他相依為命的、失去了呼吸的哥哥。 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程隕之撐開靈力,為身后眾人抵擋沖擊,但一時不察,還是被飛舞的木屑劃傷手臂。 俞子幀不在,他得撐住,這就是他為什么不去做工,留守棚屋的意義。 他咬著牙,高聲道:金宸!金林還在你身上! 一剎那,飛沙走石停止了,就像時間靜止了一般。 魔修嘴角還在往下滴血,他愣怔地低頭,看見沉睡的哥哥。 他剛才要做什么? 對了,他餓了,出去找食物,要給他哥吃,但是他哥不肯吃,推來推去,食物最后掉在了地上。 這事時常發生。 好像他們有了閑錢做新衣服,推來推去,結果新衣服掉在水里。 又或者,家里曬了臘rou,割下來那么一小條,放在碟子里,推給你,推給我,最后掉在地上,被老鼠啃了。 魔修怔怔地笑起來,眼淚從他臉上滴落,胸膛抽動。 他陷入了自己構建的幻境里,抱進金林的尸身,按著他哥的腦袋,給程隕之磕個頭。 輕輕磕一下,他哥的。 啪啪,重重兩下,他的。 魔修大叫道:仙師,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馬上就能離開了,離開了! 哥?。?! 就像陷入了他自己的夢境中,魔修東倒西歪,跌跌撞撞,從破爛的棚屋中離開了。 俞子幀回來,震驚地問他這是怎么回事。 程隕之哽咽道,是他看管不好,是他的錯。 師哥他神情恍惚,差點就要站不穩了。俞子幀帶著他走過那么多宗門,那么多地兒,也沒忘記,他的小程不過堪堪成年。 小師弟蹲在地上,縮成一團。 眾人東倒西歪,入夜時,無人沉睡。 當夜,有人看見金宸的頭顱被掛出來,懸在城主府的釘旗上。 那頭顱臉上,郁郁而終,大仇不得報。 竟是想沖進城主府,殺了編寫這個功法的迷霧老祖,要他血償。 他失敗了。 他在敵人的戮刀下,自裁了。 或許是他沖進城主府的事跡驚動了迷霧老祖,很快,城主府發出布告,廣告全城人。 若有想離開迷霧城而不修煉功法的人,只要能在他手底活過三招,就將能打開結界的迷霧石送給他。 全城沸騰。 夜里,程隕之還沒睡著。 他們被邀請去了另外人的棚屋,大約是看他們人多,想湊合過個日子,不在乎活多久了。 隊伍里多了新面孔,但沒人高興的起來。 房子被稻草鋪滿地面,凌亂無章,沒人顧得上理這玩意兒。眾人七零八落地躺著,將沉重的腦袋擱到稻草堆上。 他們干了一天的活,一躺下就能入睡,著實累得慌。 或許是氣氛過于凝重,俞子幀掐了靜音的法訣,輕聲道:之之? 程隕之還在想結界的事,哪怕金宸的臉還在他眼前浮現。 他整個人都在抖,心里已經不害怕、不慌張了,可手指抽動,緊緊地握在一起,掐的自己手背生疼。 身后傳來師哥的話,程隕之悄悄轉過去,看見俞子幀冷凝的面龐。 師哥說:不是你的錯。 他的小師弟搖搖頭,如果他能發覺金宸身上微弱的魔力波動,也許就能提前解決 提前 這還能怎么提前呢,入魔是不可逆的過程。 他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身后還有一大片人需要他們領著往前走。 程隕之嘆口氣,將自己濕漉漉的長發捋到后面去,那是被冷汗打濕的鬢發。他隨手施了清潔咒,把自己弄得干爽些。 不想師哥繼續擔心,他艱難地笑起來,但俞子幀能清晰地看見,他的眼睛沒有彎曲的弧度。 之之還在恐懼。 俞子幀回轉,仰躺在地上,硬邦邦的地板,硬邦邦的肌rou,沒有松懈的時候,只有睡著了,才有那么點放松時刻。 少年時他還能多說點話安慰小師弟,長大了,反而腦子里什么都沒有。 最后也就來句:別想那么多,快睡。 程隕之道:師哥,你會去挑戰迷霧老祖的吧。 俞子幀的眼神驟然轉來,落在他身上。 師哥直起身,蹙著眉頭,不客氣地說:你不許去。 程隕之笑著嗆他:你都能去,我為什么不能去? 因為俞子幀氣勢沉沉,但他不敢說出那個后果。迷霧老祖起碼到了化神甚至更高的修為,像他們這種低末流的修士,能在他手下走過一遭,已然了不得。 現下,要求三個回合無異于求死。 他說不出口,就撇過頭,冷硬地說:之之,聽話。 第115章 聽話?聽誰的話,聽師哥不講道理的話嗎。 小程師弟明顯有些生氣,但他并不打算把情緒露在臉上。 師哥比他年紀大,經驗自然也比他豐富,光是吵嘴,大概率吵不過他。 于是程隕之決定,明天跟著俞子幀。 防止師哥一個想不開,真跑迷霧老祖跟頭送腦袋。 晨光來臨,眾人窸窸窣窣陸續起身,該干活的干活,洗漱的洗漱不,沒有洗漱,盡量弄一盆水,隨便洗了洗就算。 有饅頭的啃干糧,沒有的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