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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可是心軟?” “怎會?” 長公主端起冒著熱氣的茶杯,冷笑,“打從他攔下侯爺家書的那一刻,我對他就不存在心軟不心軟了?!?/br> 只是,朝堂向來沒有什么骨rou親情,將來哪怕是魏王坐在那個位置,長公主也不能保證有一天,他不會像如今的順昌皇帝一樣,對她動手。 但這話,長公主沒有同蘇嬋說,時局不定,誰也不知眼前人將來會站在怎樣的立場,她如今信任蘇嬋,可不代表蘇嬋永遠能夠信任。 這一點,蘇嬋自然也是明白的。 “韞玉,”長公主喚了蘇嬋的字,兩人都沉默片刻,她看到對面那女子手指輕勾著黑瓷壺口輕涌出的氤氳熱氣,半晌后才開口問她:“當真要如此嗎?” 語氣很淡,讓人聽不出喜怒情緒,可這話的意思,仿佛是她心生了惻隱。 可蘇嬋知道,她方才否認過,因而長公主這話,問的并不是“他們”是否真要如此,而是“她”。 這個“她”,是指的蘇嬋。 長公主在以一個長輩、甚至是一個友人的身份問她,這條路,她是不是非得走不可。 蘇嬋平靜地與長公主對視著,眼里帶著一貫的笑,溫和卻疏離,讓人靠近不了,也猜不透。 她看到同樣平靜的長公主的眼底,流露出了幾分哀憐與不忍,便笑了聲,回應:“當真?!?/br> “你清楚你我如今走的是一條怎樣的路。成敗暫且不談,這與你蘇家百年來一貫堅守的原則可是背道而馳?!?/br> “我清楚?!?/br> 蘇嬋淡淡地笑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又重復:“我清楚的?!?/br> “那你為何……” “因為,”蘇嬋頓了頓,“一個人吧?!?/br> 她輕抿了一口茶,是上好的西湖龍井,入口幽香,回味微甜。 “那個人曾經同我說過他的理想。他說,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國以民為本,而非君王,更非權勢?!?/br> “他想要天下殷富,百姓無內外之徭,少有所教,老有所依,米至十余錢,雞鳴狗吠,煙火萬里?!?」天下人心歸向,四海清平?!?/br> “可這一切,如今的朝堂是斷然做不到的,”蘇嬋笑了一聲,口中仍舊漾著龍井留下的那陣清香,“我沒他那么崇高的境界,但我想,我可以傾盡所能,幫助他去完成他的理想?!?/br> …… 夜里蘇嬋正在桌前細看新監生的名單和一些附加的信息。 新監生得在授衣假之后進京,算算時間,還有兩三個月,這回因為各種原因,監生名單里倒是少了許多世家相關的人,多了一些正兒八經的寒門學子。 蘇家沒辦法短時間內把這些人的家世背景為人品性全部了解清楚,但卻能在名單中找到一些她還算熟悉的,便做了標記,尤其是那些將來有機會成為國之重器的,她都在心里暗暗地記下了。 這些人在如今的朝廷可能沒法大施拳腳,可將來魏王登基,陸暄為太子,這些人便可為之所用,大展宏圖。 畢竟父子倆都是求賢若渴的人。 一來二去,夜便深了,這回江然沒像白天那樣,每隔一炷香的時間便要她歇著,這會兒她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大約是去休息了吧。 蘇嬋想,畢竟一路回京,路上奔波勞碌,加上江然得時時確保她的安全,夜里自然就睡得不好,如今在京城,她倒是可以好生歇息一下。 然而很快,蘇嬋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江然,她沒睡。 不但沒睡,還不知問哪個丫鬟找到了她平日用的木盆,端了盆熱水過來,里面泡著藥,是那天陸暄給她泡腳時候那個方子。 “好了,”江然辛辛苦苦把腳盆端進來,袖子都打濕了,人累得在地上直喘氣,“主子交代過,要盯著您,至少兩日泡一次腳?!?/br> “哦對了,泡完腳,您的睡覺時間也到了。所以呢,我也就不逼著您中途休息啦,您抓緊時間?!?/br> 蘇嬋:“……” …… 于是,蘇嬋兩輩子頭一回因為昨日的事情沒有做完而起了個大早,這種情況,她也睡不好。 天剛亮一會兒,她便已經梳妝好去了書房。 一想到等下還得出去,蘇嬋無比希望江然這會兒還沒起,姑娘家的精力應當沒這么好。 然而,當蘇嬋看到盤膝坐在書房門口發呆、手里還捧著只鴿子的江然,她突然悟了。 這可是,陸暄親手帶出來的下屬,他身邊為數不多的近衛,都說下屬隨主,蘇嬋覺得自個兒實在不該低估江然。 “您起來了啊?!?/br> 江然的臉有些腫,眼皮耷拉著,看來是沒怎么休息好。 蘇嬋“嗯”了聲,走到她面前,看到她手里的白鴿,“是世子來信了么?” 江然點點頭,摘下了鴿子腿上的信箋遞給蘇嬋。 “這么快?” 蘇嬋接過信箋,還有些驚訝。 她從歷城回京倒是不遠,大半日便到了,可陸暄此去鄆州,快馬加鞭也得至少四五天,不眠不休地跑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到了。 莫非是路上遇到什么事兒了? 這么一想,蘇嬋趕緊拆了信箋攤開,便見,那如桃花一般嬌艷的嫣色信紙上,少年用小楷一筆一畫,卻只寫下了三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