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嚎啕大哭，只偶爾小聲哽咽幾下，聽著反而越發惹人心疼。

    喻佳回頭看了眼。

    后座的男人正規律地輕撫著溫寧后背，像是在無聲哄她。

    *

    溫寧家離市中心不遠，徐司機中途下車買解酒藥耽誤了點功夫，最后到達時也不過花了二十分鐘。

    喻佳在前面開門，等江凜把人抱進來，她才淡淡說了句：“行了，都送到了，江總快把寧寧放下吧?！?/br>
    也不是她愿意讓江凜把溫寧送上來。

    主要是溫寧醉得厲害，上車的時候就抱著他不肯放，還是江凜哄了好久她才醉醺醺地坐回后座另一個位置，一下車又纏了上來，再次抱著他不肯放。

    而且鼎盛那邊有溫寧的地址，江凜想知道是輕而易舉，也沒什么好瞞的。

    江凜低頭叫了懷里的小姑娘一聲：“寧寧，到家了?！?/br>
    溫寧哭累了就一直安安靜靜趴在他肩膀上，此刻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卻是叫了喻佳一聲。

    “佳佳?！?/br>
    她皺了皺哭得發紅的鼻子：“我難受?！?/br>
    “哪里難受？”江凜問她。

    沒來得急說話的喻佳：“……”

    溫寧叫的是她吧。

    溫寧皺著臉：“想吐?！?/br>
    她說完掙扎著想從他懷里下來。

    喻佳這下沒空腹誹了，忙拿了個垃圾桶過來。

    江凜扣在她腰上的手收緊了一瞬，終于還是慢慢松開。

    溫寧根本站不穩，一從他懷里下來，就蹲了下來。

    喻佳把垃圾桶放到她面前。

    江凜站在原地，看著小姑娘蹲在地上，蜷起來好像只有小小一團，細白的手捂著胃。

    已經染成別的顏色的頭發隨著她低頭嘔吐的動作垂落在一側。

    江凜半蹲下身，抬手將她頭發收攏，單手束住，另一只手輕緩地拍著她后背。

    溫寧吐完才慢慢抬起頭。

    她感覺有人在幫她擦嘴，動作有種說不出的溫柔。

    溫寧朝那人看過去。

    江凜垂眸對上她哭得紅腫的眼，眼神呆呆的，不像平日那樣靈動，看他又開始像在看陌生人。

    兩秒后，溫寧回過頭看向喻佳。

    “佳佳?！?/br>
    喻佳：“怎么了？”

    溫寧抽了抽鼻子：“我們家里為什么會有不認識的男人？”

    她一巴掌拍開那只還在幫她擦臉的手。

    “你快把他趕走?！?/br>
    江凜：“……”

    *

    溫寧次日一醒來，就感覺到一陣明顯的頭疼，她揉了揉太陽xue，抱著枕頭蹭了蹭，聽見喻佳的聲音從旁響起。

    “醒了？”

    溫寧含糊地“嗯”了聲。

    “那我把窗簾拉開了??？”喻佳問。

    溫寧又“嗯”了聲。

    明亮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溫寧稍稍清醒，從脹疼的大腦中扒拉出一點信息：“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喻佳：“是啊，你完全不記得了？”

    溫寧還趴在枕頭上，閉著眼努力回想了下，聲音帶著含糊的小鼻音：“就記得我喝了兩大罐酒，后面就什么都不記得了，你送我回來的嗎？”

    “不是?！庇骷杨D了頓，還是沒瞞她，“江凜送你回來的?！?/br>
    溫寧剩下那點睡意全被驚跑了，她倏然睜開眼：“誰送我回來的？”

    喻佳同情地看著她：“江凜?！?/br>
    溫寧抱著枕頭從床上坐起來：“為什么會是他送我回來？”

    喻佳：“你唱《分手快樂》的時候，我錄了一小段視頻發到了朋友圈，可能是沈明川看見了把視頻轉發給他，然后他就找了過來，到的時候你剛好喝醉?！?/br>
    溫寧心里已經涌現起一點不太好的預感：“然后呢？”

    喻佳伸手壓了壓她腦袋上的呆毛，語氣越發同情：“然后你當著大家的面撲到他懷里，問他為什么不抱你?！?/br>
    溫寧捂住臉：“……”

    這是什么人類大型社死現場。

    “你把我尸體活化了吧，不用埋了，全撒海里?！?/br>
    喻佳繼續道：“你抱著他不肯下來，我只好跟他一起送你回家，車現在還留在ktv下面的車庫。到電梯的時候，你終于又認得我了，叫了我一聲，說你好像看見江凜那個混蛋了，問我他為什么要騙你，然后抱著他哭了一路?！?/br>
    溫寧：“……”

    “你給我買張去火星的票吧?！?/br>
    她沒臉留在地球了。

    “到家之后，你說你難受想吐，差點兒吐了他一身?！庇骷颜f。

    溫寧可能是已經心如死灰了，聽到這居然還有點不滿：“為什么是差點?！?/br>
    喻佳：“……”

    她默了下，腦中閃過昨晚的場景，忽然問：“你不是說他有點潔癖嗎？”

    溫寧點頭：“何止是有點?！?/br>
    他還不喜歡他在家的時候讓家政阿姨來搞衛生，所以往往她弄亂或弄臟某個地方，都是他親自收拾。

    他這個人做什么事情都不疾不徐的，偏偏還有一身柔軟居家服都壓不住的冷感，做起家務來都還自帶著一副霸總本總的氣場。

    喻佳看她一眼：“但他昨晚就半蹲在客廳，一手攏住你的頭發，一手輕拍你后背，一直陪著你吐完，我站旁邊都插不上手?！?/br>
    溫寧抱著枕頭的手不自覺收緊，柔軟的枕頭被擠壓成一團。

    “我覺得——”喻佳想起昨晚的種種情景，“他好像是真的喜歡你的?！?/br>
    溫寧垂下眼：“我之前也覺得他是真的喜歡我?！?/br>
    她默了默，指尖揪住枕頭邊緣：“可喜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誰又能說得準，他騙我卻是不爭的事實?！?/br>
    喻佳只是把昨晚所見所想誠實和她說一下，并沒有勸她的意思，見她情緒低落下來，又把話題拉回來：“你吐完之后——”

    “等等?！睖貙幋驍嗨?，“怎么還有然后？”

    “然后你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回頭問我家里為什么會有陌生男人，還一巴掌拍開了他幫你擦臉的那只手?！庇骷延置讼滤X袋，覺得又同情她，又莫名有點好笑，“拍完你還讓我趕快趕他出去?！?/br>
    溫寧面無表情：“拍得好?！?/br>
    喻佳：“你想開點，昨晚這情況不就像你臨時找了個工具人送你回家，送完就一腳把他踹開嗎？”

    溫寧目光呆滯地又躺回床上，撇撇嘴：“想送我回家的工具人多的是呢，我為什么要找他?！?/br>
    “說的也是?！庇骷巡辉俅碳に?，附和了一句，“那你就當昨晚什么都沒發生?！?/br>
    溫寧拿枕頭捂住臉：“我以后再也不多喝酒了?！?/br>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庇骷淹仆扑?，“十點半了，先起來喝點粥，我剛好熬好的?！?/br>
    溫寧腦袋悶在枕頭里，還想著喻佳剛才說的事，心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五味雜陳：“……不想吃?！?/br>
    “快起來?！庇骷牙^續推她，“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再不吃東西對腸胃不好，吃完中午我陪你去陳記吃牛蛙?！?/br>
    溫寧把枕頭扯下來：“我們好久沒去陳記吃牛蛙了?！?/br>
    “去嗎？”喻佳問她。

    不惦記還好，一被提醒溫寧就真想吃了，她重新坐起來：“去?！?/br>
    喻佳點點頭：“讓你起來喝我熬的粥你不起，一說去陳記吃牛蛙，你就起得這么積極，我的粥就這么沒吸引力是吧?！?/br>
    溫寧整理了下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這能比嗎，佳佳你還是要有點自知之明的?！?/br>
    “那你別喝了?！庇骷颜f。

    “姐妹一場，雖然你的粥跟陳記的牛蛙沒得比，我還是要給個面子的?！睖貙幭麓泊┬?，“吃完牛蛙我們去逛街吧，我沒什么衣服穿了?！?/br>
    “行?！庇骷颜f。

    *

    在陳記吃完牛蛙，溫寧和喻佳打車去往昨晚的ktv取了車，隨后直奔市中心一家大商場。

    逛了一整個下午，兩人都收獲頗豐，只是難免雙腿酸痛，雙手都被大包小包占據。

    兩人提的東西都又多又重，不方便去樓上找吃的，溫寧提議先回地下車庫，把東西放上車。

    可一回到車，屁股一貼上柔軟的座椅，溫寧就一步都不想動了。

    她懶懶靠在椅背上：“不然我們回家叫外賣吧？”

    “行啊?！庇骷驯緛砭褪桥闼鰜砩⑿牡?。

    溫寧拿出手機：“那我們叫徐姨家的小龍蝦吧，也有段日子沒吃了?！?/br>
    徐姨是溫寧家附近的一個夜宵店老板，店名就叫徐姨夜宵館，溫寧是熟客，每年暑假都跟家人朋友隔三差五去吃，只是他們家是自家配送，并不跟外賣平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