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那個像是剛坐下，正低頭拿出份文件。

    溫寧眼里卻只剩下坐在他右邊的男人。

    平駁領黑西裝筆挺，幾乎不見什么褶皺，白襯衫扣至最上方，領帶系得一絲不茍，上面別著款式簡單大方的銀色領針，直挺的鼻梁上架著副銀色細邊眼鏡，在吊燈照耀下，泛起點晃眼的金屬光澤。

    男人一雙裹在黑西裝褲里的大長腿隨意交疊在一處，法式襯衫袖口露在西裝外面，上面戴著一對黑色袖扣，半只表盤從法式袖口中露出來，骨節分明的左手摸著右手的袖扣，表情沉靜。

    像是在聽旁邊的人做匯報。

    溫寧還是第一次在三次元看到有人能把斯文的西裝穿出這么強的壓迫感，也是第一次在三次元看到有人能把西裝穿得這么好看。

    像是察覺到她視線，男人鏡片下那雙微垂的眼忽然略往上一抬——

    溫寧心頭一跳，忙快速收回視線。

    不知是偷看差點被抓包，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她一時間只覺心跳忽然砰砰砰快得厲害。

    手機又震了下。

    溫寧低頭看了眼，才發現喻佳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

    喻佳：【？？？】

    喻佳：【有這么難選嗎】

    喻佳：【正在輸入半天了也沒見你發條消息過來】

    溫寧心跳還快得發慌。

    腦中已經不再滿滿都是毛肚黃喉肥牛片，轉而被剛剛才偷看過的那張極其清俊矜貴的臉占據。

    喻佳：【人呢】

    直到喻佳又發了條消息過來，溫寧才重新回神。

    她刪掉剛對話框那行字，重新給喻佳發了條消息：【我看見了一個帥哥】

    喻佳：【難怪半天不回】

    喻佳：【說吧，又是你哪個紙片人老公？】

    喻佳：【居然還鋪了地廣到機場嗎？】

    溫寧腦中還是男人那張極符合她審美的臉，心跳聲也重得仿佛自己都聽得見：【真人】

    喻佳：【？？？】

    喻佳：【真的假的？】

    喻佳：【你不一向對三次元的男的沒興趣嗎】

    喻佳：【我不信】

    喻佳：【除非你發張照片讓我也康康】

    溫寧mama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溫寧從小跟著她學畫畫，雖然天賦不及mama十分之一，但一直對紙片人興趣遠大于真人。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現實中看一個男人看得失了神。

    喻佳又發了條消息過來：【拍了沒，沒拍就趕緊偷拍一張】

    溫寧：“……”

    溫寧心跳還快得不受控制，腦中也不由自主又竄出男人那張臉。

    她攥緊了手機：【……我不敢】

    那人只是單單往那兒一坐，氣場就十分迫人。

    她現在都不太敢再回頭。

    喻佳：【你怕什么】

    喻佳：【拍個照有什么不敢的？】

    溫寧：【怎么跟你形容呢】

    溫寧：【就我第一次在三次元看到有人單單坐著都自帶一股頂級alpha的氣場你懂不】

    溫寧：【而且他渾身上下還寫著“我超貴”幾個字，就感覺萬一我被發現偷拍他，立馬會有頂級律師團過來跟我科普侵犯他人肖像權會有什么法律后果的那種】

    喻佳：【真的假的？】

    喻佳：【外國人還中國人??？】

    溫寧想起剛剛那句中文。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當中一個人說的，但溫寧莫名有種直覺，他應該和她一樣，也是中國人。

    溫寧：【中國人】

    喻佳：【？】

    喻佳：【中國人你慫什么】

    喻佳：【我看你也別偷拍了，這么難得碰上一個符合你審美的，直接上去搭訕要微信啊】

    喻佳：【異國他鄉遇同胞，多好的搭訕借口】

    溫寧：“？？”

    溫寧完全沒往這方面想過：【跟他要微信？】

    喻佳：【不然呢】

    喻佳：【你現在可是在國際機場，不留聯系方式你覺得再見面的機會能有多大？】

    溫寧捏著手機的指尖又緊了兩分。

    手機這時候忽然又響了起來。

    是來電鈴聲。

    溫寧瞥了眼屏幕，打電話的過來的人是她媽，寧雪蘭女士。

    “寶貝到機場了嗎？”

    溫寧還在想喻佳剛才的話，拿著手機發愣。

    大約是沒聽見她回答，寧雪蘭又叫了她兩聲。

    “寧寧？”

    “溫寧？”

    溫寧倏然回神。

    腦中那張臉似乎還揮之不去，心跳也仍快，頓了頓，溫寧抬手擋住話筒，把聲音壓得低低的：“mama，我在貴賓室看到了一個巨帥的男人，佳佳讓我去跟他要微信?！?/br>
    寧女士在這方面向來很開明，語氣瞬間從擔憂轉為興奮：“真的嗎？中國人嗎？mama還是第一次聽你用巨帥這個詞形容三次元的人，快去要?！?/br>
    溫寧腦子有點亂，她咽了咽口水，繼續小聲問：“怎么要??？”

    寧雪蘭：“這還不簡單，你過去跟他說，這位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能留個聯系方式嗎？”

    溫寧：“？”

    溫寧語氣懷疑：“這能有用嗎？”

    “當然有啊?！睂幯┨m篤定道，“我當年就這么要到你爸爸電話號碼的?！?/br>
    溫寧：“……”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啊。

    她就說怎么聽著這么土呢。

    電話里像是有廣播聲響起，寧女士沒等她開口，就繼續道：“我和你爸爸要上游輪了，先不說了啊，你有事給我們打電話啊，打不通就找舅舅，記得去要微信?！?/br>
    說完這句寧女士就掛了電話。

    溫寧聽著手機里傳出來的機械女聲，忍不住撇了下嘴。

    她這次畢業回國工作，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卻高高興興出去度假了，只顧自己恩愛快活，完全不管他們親愛的女兒即將一腳踏入險惡的社會。

    溫寧把手機放下。

    她在小說和漫畫中看過無數一見鐘情的劇情。

    寧女士也說當年對她爸是一見鐘情。

    溫寧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么情況，明明只看了一眼，但她內心好像確實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想要認識他的沖動。

    貴賓室開了空調，溫度打得略低，溫寧捏著手機，手心里卻像是冒出了點細細的汗。

    不然……

    就先再回頭看他一眼再說？

    她在又逐漸加快的心跳聲中，攥著挎包帶子回過頭——

    那張灰色長沙發卻已經空了。

    溫寧高高懸起的心倏然重重摔落下去。

    她攥著帶子的手驀地收緊，又四處張望了一遍，卻再沒看見那個身影。

    她那趟航班還要一段時間才登機，那兩個人現在就不見了，應該和她也不是同一趟飛機。

    溫寧想起喻佳那句“不留聯系方式你覺得再見面的機會能有多大”，長長的眼睫低低垂下來。

    *

    因為這個小插曲，直到登機后，溫寧都還怏怏不樂。

    她這次坐的是頭等艙，是她爸給她訂的，算是他們“拋棄”她去旅游的補償之一。

    溫寧心情不好，等上了飛機，交待好空姐不用叫她吃飯后，她就把門關了，戴上耳機開始看電影，除了去衛生間，她幾乎就沒怎么開過門。

    這次頭等艙沒什么人，除了兩個同樣關上門，不知有人沒人的位置，剩下幾個都是空位。

    溫寧一連看了幾部搞笑電影，一直到后半夜才開始睡覺。

    這一覺睡到次日下午一點多才醒。

    溫寧對難吃的飛機餐提不起興趣，也打算空著胃去吃火鍋燒烤小龍蝦，就只跟空姐要了個小面包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