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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毀滅吧 第91節

    最后是一聲清脆地敲擊,打斷了二人的爭執。

    那一聲敲擊若出自旁人之手,必然會淹沒在二人犀利的言辭之中,偏偏那一下是岑吞舟敲的,包含了內力,嗡地一聲震開,愣是把所有的聲音都給掐斷了。

    眾人循著余音望去,就見那挽袖的青年施施然收回執筆的手,笑得一臉人畜無害,解釋說:“不小心碰到了?!?/br>
    不小心?

    誰家不小心能敲出這樣的效果??

    然而話落,先帝的笑聲響起,顯然是對岑吞舟的做法滿意極了,既沒有失了大國風度,又低調地曬了把大胤文官的武力值。

    對,岑吞舟可是文官,看那外邦小皇子與使臣的表情,多有意思。

    而大出風頭的岑吞舟卻始終都是平靜如常的模樣,仿佛自己真就是在洗筆的時候不小心敲到了墨洗,并沒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不值得一提,也不值得一記。

    可對在場的人而言,那一幕,恐怕沒誰能輕易忘卻。

    記憶重合,兩位老官員只覺得像!當真是太像了??!

    兩位離開時,腳步都是飄的,之后再聽家里的小輩提起外頭有關岑夫人就是岑吞舟的傳言,雖臉色難看,卻不曾再出聲訓斥。

    ……

    系統蘇醒后,岑鯨又能去書院上學了。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之前的模樣,每天早上被燕蘭庭叫醒去書院,在書院待一天,傍晚燕蘭庭再來接她放學回家。

    除了白秋姝不在,岑鯨偶爾會覺得寂寞,其他一切都好。

    如今來書院讀書的婦人比之前要多了許多,因此每到傍晚,各家各府來接人的馬車便會停滿一路。

    這天岑鯨出來得晚了些,外頭接人的馬車沒剩幾輛,燕蘭庭下了車,站在馬車旁等她,似乎是準備再見不到人,就要親自進書院去找她。

    等終于見到岑鯨,燕蘭庭迎上去拉住她的手,一邊同她說話,一邊帶她上馬車。

    岑鯨耳邊,從見到燕蘭庭那刻起就沒安靜過——

    【叮!宰相燕蘭庭:好感增加!】

    岑鯨最近一直開著系統的好感度語音播報,因為她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是自己很容易就能聽到燕蘭庭好感增加的聲音。

    沒關好感播報之前雖然也有,但因為那時兩人還沒表明心跡,所以燕蘭庭非??酥?,不像現在,她就是盯著燕蘭庭多看了一會兒,都能聽到燕蘭庭增加好感的聲音,更別說兩人親昵時,那響個不停的播報聲簡直比她的心跳還快。

    【叮!宰相燕蘭庭:好感增加!】

    【叮!宰相燕蘭庭:好感增加!】

    【叮!皇帝蕭睿:好感降低!】

    突然混入奇怪的東西,岑鯨第一反應便是——

    唔,原來好感跌破負一百,再減也是不顯示具體數值的。

    然后才是:蕭睿在附近嗎?

    岑鯨踩著上馬車的腳凳,狀似不經意地扭頭看了看周圍,視線掃過后頭一輛馬車時,驀地對上了馬車里一雙陰惻惻的,像是要食她rou,喝她血的眼睛。

    第97章 “那你吃吧?!?/br>
    說不清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今天下午最后一節是騎射課,岑鯨在上課期間被安如素叫去幫忙,對比恢復健康后需要上馬練騎射,岑鯨當然是更樂意幫安如素去整理西苑書閣的借閱記錄。

    所以她今天出來晚了些,且還沒有換衣服,直接穿了騎射課的胡服,做的男子打扮,與眾人記憶中的岑吞舟差了年齡,也僅僅只有年齡。

    岑鯨對上那雙目眥欲裂的眼睛,并未馬上移開自己的視線,而是借著對方馬車里不甚明亮的光線,看清了對方部分的容顏。

    昔日的意氣風發蕩然無存,雖然有假扮道士的羅大夫進宮替他調養身體,可他看起來還是一副消瘦的模樣,兩頰沒多少rou,因此顯得顴骨格外明顯,皮膚色澤暗淡,眼下透著烏青,加上滿載恨意的猙獰神態,乍一瞧去不像人,更像鬼。

    那本該是在她的幫助下,執掌天下大權的書中主角,天命之子,如今卻成了她一手推進深淵,養出來的鬼。

    岑鯨緩緩收回視線,垂眸低頭,進了馬車。

    岑鯨不知,她收回視線之前的眼神,讓那張兇惡的臉在冰冷的空氣中僵硬,泛著血絲的眼底更是浮現絲絲縷縷的錯愕。

    相府的馬車就此遠去,蕭睿卻還愣愣地盯著岑鯨方才看向他的位置,連自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都不知道,還是同在車內替他掀起門簾的曲公公出聲輕喚,他才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往后猛地一退,嚇得曲公公趕緊放下簾子伸手去扶他。

    “陛下沒事兒吧?老奴扶您起來?!鼻燥@尖細陰柔的聲音里滿是擔憂關切,哪有半分已被燕蘭庭收買的模樣。

    他小心翼翼扶起蕭睿,還替蕭睿拍了拍衣擺,又問:“陛下這是怎么了?”

    蕭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要把剛剛屏息時錯過的都喘回來一般,直到雙手與小肚腿開始出現不妙的麻意,想起羅道士的叮囑,他才開始調整呼吸,讓發緊的嗓子慢慢放松下來。

    曲公公給他倒了杯熱茶,蕭睿喝下茶水,又過了許久,才道:“是他……”

    曲公公微微一頓,關心似地輕聲問道:“陛下您說什么?是誰?”

    蕭睿抬眼看向曲公公,眼球輕輕顫著,說:“是他!”

    蕭突然拔高了聲音:“是他!就是他!”

    不是什么長得相似,就是他,就是他岑吞舟??!

    他方才看他的眼神,和那晚,他親手將劍推進他胸口時,一模一樣!

    一個人被曾經的友人所殺,多少會覺得憤懣,或是怨恨吧。

    可那時,死在他劍下的岑吞舟眼里沒有這些情緒,沒有怨恨,沒有憎惡,只有疲憊不堪孑然一身后終于能停下的解脫,還有……

    “對不起啊?!?/br>
    他聽不懂的歉意。

    而不等他想明白那聲對不起是什么意思,染了血的手便像曾經無數次那樣,拍到了他的肩上。

    可過去無數次的拍肩,總伴隨著無聲的鼓勵,令他安心。

    唯獨那次,濃稠到叫人無法呼吸的夜色下,他拍了他的肩,接著那手掌就無力地垂了下去,鮮血在色澤明麗的龍袍上落下猩紅的掌印,他感覺不到絲毫的安心,甚至有些,恐慌。

    讓自己忌憚的人死了。

    他本該如愿,本該松一口氣,卻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像是做錯了什么。

    回首過去謀劃要殺死岑吞舟的每時每刻,他明明是那樣迫切地想要對方死去,為什么結果給他帶來的感受,和預想中的完全不同?

    他去找沈霖音,沈霖音的安慰令他好受不少,可還遠遠不夠,遠遠填補不上岑吞舟死后帶來的那個令他窒息的缺口。

    后來在長年累月的“病”痛折磨與燕蘭庭和蕭卿顏的聯手壓制下,令他迷茫的痛苦又一次轉變成了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憎恨。

    他恨岑吞舟!無論是燕蘭庭、岑奕,還是蕭卿顏,他們都是因為岑吞舟才跟自己反目的,如果沒有岑吞舟,一切都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然而那人已經死了,再多的憎恨也于事無補,于是他將恨意深埋心底,看似已經遺忘,只有沈霖音知道,岑吞舟三個字于他是附骨之疽,是死也要帶進棺材里的刺。

    所以初時聽說岑鯨就是岑吞舟的傳言,蕭睿將信將疑,想著就算那女子不是岑吞舟,僅憑她引起的這些傳言就注定她該死,更何況她是燕蘭庭的妻,等自己痊愈,夫妻倆加上蕭卿顏和岑奕,一個都別想留。

    方才瞧見岑鯨的樣貌,他更是覺得她死得不怨,長這么一張臉,便不該活著。

    直到察覺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深埋心底的憎恨掘rou而出,掛著淋淋的血,叫他只剩下一個念頭——

    岑鯨,必須死!

    ……

    “蕭睿出宮做什么?”馬車上,岑鯨問燕蘭庭。

    岑鯨不信燕蘭庭不知道蕭睿就藏在那輛馬車上。

    燕蘭庭確實知道,若非知道,他也不會因為岑鯨晚出來那么一會兒,就著急想要進書院尋找她。

    燕蘭庭:“他躲開我安排在明面上的眼線,去見了兵部尚書秦晚槐和南衙翊衛大將軍常念,又去了昨日剛回京的武闕家中?!?/br>
    兵部尚書秦晚槐,此人和顧太傅都是?;庶h。

    至于南衙翊衛,和南衙驍衛一樣,分管京城以南,也就是宮城外的地界。

    南衙統共九衛,管的事兒又多又雜,其中最威風的便是翊衛和驍衛,至于誰高誰低,向來沒個準,一直都是你來我往,不過驍衛大將軍是燕蘭庭的人,因此這些年都是驍衛壓在翊衛頭上。

    至于武闕……白秋姝跟著穆家軍去換防,被換下回京的,便是武家軍。

    說來,這換防本是十年一換,為了防止生變,期間交接怎么也得一年半載,可這武家軍幾乎是被催著攆著回得京。

    原以為是皇帝忌憚武家盤踞西北多年,收攏人心擁兵自重,現在看來,皇帝更像是打著忌憚的幌子,把人叫回來用的。

    “他們說了什么?”岑鯨問。

    “二月御農壇,設伏,除jian佞?!眏ian佞之一湊在岑鯨耳邊,這樣說道。

    本朝開國以來便在京郊設立御農壇,每年二月開春,皇帝都要帶著大臣們去御農壇祭祀農神,還得親自下田耕種。

    但在蕭睿病重后,這項活動便許多年不曾展開過,現下蕭?!安 焙昧?,這活動自然要重新辦起來。

    京郊離得不遠,卻又不在宮城禁軍和南衙驍衛的范圍內,這樣就算城內出了變數也能及時顧上,至于城外駐軍,這不有武家軍嗎。

    天子腳下的衛兵,再厲害也是溫柔鄉里“嬌”養出來的,如何比得過沙場上浴血歸來以一敵百的將士。

    御農壇,著實是個殺燕蘭庭與蕭卿顏的好地方。

    雖說知曉了具體的時間地點,可為了防止出現變數,燕蘭庭與蕭卿顏一刻都未曾有過松懈。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瞬就到了年底。

    今年的岑鯨不像去年似的因為身嬌體弱而請假,好好在書院待到了放年假,還參加了去年不曾參加過的年末大考。

    這期間京城內也發生了大大小小許多的事情,近一些的像是岑鯨的表哥白春毅,和趙國公府的姑娘說了親,來年三月成婚。

    趙國公府那位姑娘便是趙小公子的jiejie,聽說兩人自去年上元節初識后又有過幾次偶遇,起初他們只是看在各自弟弟meimei的面上,對對方多了幾分留意,后來不知怎的就動了心。但因為兩人門第有差,起初趙國公府并不同意讓自家的女孩兒低嫁,后又經了許多波瀾,才終于叫這門親事定下。

    遠一些的,便是自鳳儀宮后,皇宮中又出現幾處宮殿接連失火,禁軍統領晉牧因此獲罪,被革職下獄。

    不過駙馬很快就出了獄,是蕭卿顏硬從大牢里帶走的,蕭卿顏因此被蕭睿拿住由頭,下旨罰了俸祿,還奪了部分職權。

    這一舉措,說不好是蕭睿想把禁軍拿回手中以防萬一,還是故布疑陣,讓他們以為蕭睿會在掌握了禁軍后,像對岑吞舟一樣,在宮中對燕蘭庭或者蕭卿顏下手。

    也可能兩者都有。

    朝中局勢一下就緊張了起來,?;庶h們覺得皇帝這是恢復坐朝后開始著手處理瑞晉長公主和燕蘭庭了,一個個精神大振。

    反之燕蘭庭和蕭卿顏這邊則像是受到打擊,變得低調了起來。

    燕蘭庭還隔三差五的裝病告假,不去上朝,但接送岑鯨卻是照常,只藏在馬車里不下來罷了。

    書院還沒放年假的時候,還有人旁敲側擊問岑鯨為何不在家照顧生病的燕蘭庭,岑鯨很是沒心沒肺,說自己又不是大夫,在家也沒什么用,若那人要繼續探問下去,多半會被岑鯨反過來套話套得底掉,久而久之也就沒什么人敢再來她這打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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