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毀滅吧 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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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年幼體弱,繼位后,大權自然是落在攝政大長公主蕭卿顏手中,元閣老與蕭卿顏沾親帶故,只要蕭卿顏的母親還在一天,元家必不會與蕭卿顏作對。顧太傅雖是?;庶h,卻也無能得很,根本不足為懼,特意在輔政大臣中加上他,純粹為了安撫?;庶h一派。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皇子居然死了。 大皇子夭折的消息并未傳出宮中,下午的時候,一輛不帶任何標識的馬車行到了相府后門,喬裝打扮的蕭卿顏從車上下來,入了相府。 蕭卿顏到時,岑鯨和燕蘭庭正在招待燕家那些從老家趕來的親戚,他們明日就要離京回鄉,走前特地再來見一見他們燕家的新婦。 燕蘭庭的叔伯嬸娘并非什么惡人,就是對幼時父母早亡的燕蘭庭并未給予太多關心,又管不好家里的下人,讓燕蘭庭在小時候受過些委屈。 陳年往事燕蘭庭自然不會再計較,可他們卻心虛得緊,因此來京也不敢帶家里的晚輩,更不敢在燕蘭庭面前擺長輩的款,和和氣氣喝杯茶說幾句話送份見面禮就走了。 送走燕家人,燕蘭庭又和岑鯨一起去書房見蕭卿顏。 結果一來就看到蕭卿顏站在書桌前,手里拿著兩份岑鯨的功課,準確地說是岑鯨寫的功課,和燕蘭庭模仿岑鯨字跡寫的功課。 光看字跡,蕭卿顏還真認不出這兩份功課出自兩人之手,關鍵這兩份功課一份放在書桌上,一份放在榻桌上,還都正好只寫了一半,顯然就不是一個人寫的。 蕭卿顏都給氣笑了:“燕蘭庭,你拿你仿人字跡的本事干什么不好,居然用來替人做功課?” 燕蘭庭并不接話,當事人岑鯨也半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還微笑著問:“你來得正好,要不也替我寫幾份?” 蕭卿顏趕緊把那兩份功課給放下,臉上寫滿了拒絕。 岑鯨拿起功課,坐回到榻上繼續寫。 燕蘭庭端起茶壺給岑鯨沏了杯茶,放到榻桌一角,又把下人剛送來的茶點端到了榻桌上。 岑鯨看點心碟子上有云記的標識,問:“玉蝶樓送來的?” 燕蘭庭拿了一塊送到岑鯨唇邊:“新品,嘗嘗?!?/br> 岑鯨就著燕蘭庭的手一口咬住,只嘗了一口,便搖頭不肯再吃:“太甜了?!?/br> 一塊點心也就兩口的大小,燕蘭庭順手把岑鯨吃剩下的放進自己嘴里,才入口就蹙著眉頭去給自己倒茶水:“確實太甜了?!?/br> 蕭卿顏在一旁看著,覺出不對勁來,視線在岑鯨和給燕蘭庭身上來回轉了幾圈,遲疑著問道:“你們這是……勾搭上了?” 燕蘭庭手一抖,茶水險些撒了一地。 岑鯨:“……殿下,咱能換個好聽點的詞兒嗎?” 蕭卿顏確信:“還真勾搭上了?!?/br> 所幸蕭卿顏對他們二位的愛情故事不感興趣,確定他倆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便不再糾結細節,與燕蘭庭商議起了大皇子夭折之事。 此事尚未查明,宮女太監抓了一大批,光是審訊就要審上一兩天。 因此真兇是誰暫且放一邊,問題在于,大皇子沒了,若按照計劃殺了蕭睿,后續該由誰來繼承皇位。 皇帝的兄弟就剩下安王,安王不喜權力,且還有找人當岑吞舟替身的惡習,因此哪怕安王沒有殘疾,他們也不會選他。 剩下的皇室宗親里頭,血緣最近的便是蕭睿那幾個侄子和表侄。 蕭卿顏對那幾個人還算有所了解,稍一思量,就跟燕蘭庭提出了自己認為適合的人選—— “胥王世子蕭閔,自幼體弱多病,生母早亡,與其父胥王關系也不好,聽說胥王一直想以他年歲難永為借口,上折子把世子位過給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若讓他入宮繼位,應當要比另外幾個好拿捏?!?/br> 燕蘭庭:“如此孤立無援的一個人,卻還能保住世子位到如今,殿下當真覺得這是個好相與的?” 蕭卿顏并非是聽不進話的人,她想了想:“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br> 蕭卿顏瞇起眼:“去年十月份,胥王世子曾回他外祖家,給他外祖母賀壽,路上遭遇水匪卻全身而退,運氣著實太好了些?!?/br> 如此還不能斷定胥王世子就不是合適的人選,于是兩人商議分別派人去查,確定胥王是個怎樣的人。 此外他們還提到了蕭睿另外幾個侄子,有兩個就差把野心擺在臉上了,他們不僅不會考慮,還會提防,另外一個行事荒唐,卻也不知是真的被寵壞了,還是故意裝出來讓人看的。 就這么一間平平無奇,內部裝潢甚至有些過時的書房,當朝宰相與長公主殿下就跟挑豬rou一樣對皇室宗親挑挑揀揀,所說皆是悖逆的妄言。 岑鯨一邊寫功課一邊聽他們商議,越發覺得這一屋子都是的反派,合該來個正派的主角把他們一鍋端嘍。 燕蘭庭和蕭卿顏除了商議皇位的繼任者,還說到了大皇子遇害一案,以及大皇子夭折后,朝局上可能會出現的變化以及他們各自的應對。 最后聊得差不多了,蕭卿顏臨走時往岑鯨面前遞了塊玉佩,正是岑鯨成婚前交上去的那塊書院玉佩。 不過比起之前,玉佩邊緣多鑲嵌了一圈薄薄的金邊,右下角還有幾片金子打的銀杏葉作為裝飾,比之原先要多了幾分雍容的貴氣,還能跟西苑的院服搭配。 挺好看。 岑鯨收下玉佩,正尋思什么時候返校讀書,突然蕭卿顏問她:“你怎么看?” 岑鯨:“看什么?” 蕭卿顏在岑鯨對面坐下,榻邊就是窗戶,涼風襲來,吹動蕭卿顏發間的步搖:“這皇位,該由誰來坐?” 岑鯨沒想到還有自己的戲份,她看了看燕蘭庭,發現燕蘭庭也在等她的意見,于是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眼自己剛寫完的功課。 這是一篇策論,所謂策論,便是以當下的某個政治問題為論點,進行討論,并提出對策的文章。 岑鯨這篇策論,先生給的問題是女子為官,會不會讓男子無官可做。 岑鯨的論點是不會,首先女子讀書的人數遠遠少于男子,愿意下考場的就更少了,絕不可能出現男子無官可做的情況。并表示朝廷選拔人才靠的是科舉,無論男女用的都是同一套題,因此只要男子中有人能勝過女子,就不會讓男子無官可做。 至于勝不過怎么辦,勝不過,只能說明這個人本事比別人差,又有何顏面讓朝廷破格錄取。 這個問題換成“老”、“少”也一樣,今年的進士里頭,有一個年近八十的老者,誰知道他還能做多久的官,難道朝廷會因此限制科舉年齡嗎?難道會有人問老者為官,會不會讓年少者無官可做嗎? 不會,因為誰都知道年長者能考上不是“常事”,也知道老者是憑自己本事中的進士。 換成女子自然也是一樣的道理,沒必要糾結這個問題,因為目前能參考的女子人數,還遠遠不到討論這個問題的地步。 至于什么時候才能到,岑鯨也不確定。 她盯著自己的字看了一會兒,抬頭問蕭卿顏—— “殿下,你就沒想過自己當皇帝嗎?” 第74章 “先生?!?/br> 岑鯨的反問讓蕭卿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蕭卿顏沒想過嗎? 當然想過。 最早出現這樣的念頭,還是在喜歡跟太子攀比的幼時。 那時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只因為生母是元家所出的皇后,便自以為無所不能,費盡心機要與未來儲君爭高低。 是母后那一巴掌打醒了她,讓她徹底意識到有些事情注定只能是她的妄想。 若非機緣巧合遇見岑吞舟,若非那一把匕首,若非那一聲“殿下,不怕”。 她恐怕已經屈從于世俗,變得和她那些同父異母的jiejiemeimei們一樣,看似高高在上貴不可言,實際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 可就算是做到了其他女子做不到的事情,就算她如今位比親王,她依舊沒能想起幼時那不切實際的癡夢,不是因為她膽子變小了,而是了解越多,越清楚那有多難。 后來她從燕蘭庭那得知皇后意圖利用廢太子遺孤把持朝堂,她也不是沒想到只要順手推舟,就能讓這天下落入自己掌中,可她實在無法容忍岑吞舟死后的名聲因此受損,于是她放棄了這唾手可得的機會。 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偏她骨頭硬,就是岑吞舟也沒能教會她如何低頭,可見大位與她著實無緣,便也不再肖想。 找個省心的傀儡,繼續和以前一樣把持朝堂也沒什么不好,誰說君臨天下就一定要穿龍袍坐龍椅?她以攝政大長公主之名,照樣能把天下握在自己手中。 結果岑鯨又用一句話,勾起了她強壓下去的野心。 ——真有她的。 在步搖流蘇隨風碰出的輕響聲中,蕭卿顏嘆息:“你也不怕我會變成第二個蕭睿?!?/br> 到時候悲劇重演,知曉岑鯨就是岑吞舟的蕭卿顏絕不會因為岑鯨是女眷,就留她性命。 岑鯨卻說:“你不會是蕭睿,明煦也比我懂分寸?!?/br> 說到分寸,一個疑問又在蕭卿顏腦海里出現。 岑吞舟死前那兩年行事格外囂張,是以最后惹了蕭睿忌憚,死于非命,依照她當時的脾性,合該回來找蕭睿報仇才是,怎么反而變得這般與世無爭。 難不成當年之事,另有內情? 蕭卿顏不經意間觸碰到了當年真相的邊緣,可因為過去太久,且誰也不會想到岑吞舟是自己作死,所以她并未真的觸及真相。 片刻后,蕭卿顏帶著岑鯨的提議從相府后門低調離開。 書房內,岑鯨問燕蘭庭:“我是不是又把事情弄得復雜了?!?/br> 女帝登基,可比找個傀儡要難太多太多。 燕蘭庭站在岑鯨跟前,手中拿著岑鯨的書院玉佩仔細端詳,說:“再復雜你不也都做到了嗎,當初你一人辛苦籌謀尚且能成,如今我與她聯手若還不行,豈不丟了你的臉?!?/br> 這話說的,倒真像是岑吞舟的學生一般。 岑鯨屈指在榻桌上叩了兩下,說:“我許久沒聽你叫過我‘先生’了,叫句來聽聽?” 燕蘭庭放下玉牌看向岑鯨,聽話地喚了一聲: “先生?!?/br> 一貫淡漠的聲線帶著隱隱的笑意與柔情,硬是讓本該充滿尊敬的稱呼勾纏上幾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旖旎。 偏外面日頭正好,午后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柩落在兩人身上,反而把藏在話音中那份容易遭人詬病的不倫,襯得磊落起來—— 如果他沒在之后俯下身,吻住岑鯨的話。 …… 三朝回門,岑鯨出嫁的第三天,燕蘭庭陪她一塊回白家。 燕蘭庭去見岑鯨的舅舅白志遠,岑鯨則到后院去見她舅母楊夫人。 楊夫人握著岑鯨的手百感交集,只因早些年她還擔心岑鯨體弱,難找夫家,如今雖說嫁得高了些,但看岑鯨的模樣便知她在相府過得不錯,如此她也能放下心,開始為白秋姝的未來做打算。 她與岑鯨提起白秋姝,那叫個氣不打一處來,說是昨日旬休,白秋姝出門去玩,路上遇到一搶人錢財的賊,出手把人揍了一頓。 楊夫人就沒聽過誰家姑娘會在大街上同人動手,且要是這樣也就罷了,偏還遇見了穆家的二少爺,那二少爺不明就里,還以為是白秋姝性情跋扈當街欺人,便要出手教訓,結果反而被白秋姝給揍了一頓。 之后這倆連著那賊都被巡城驍衛給逮了,還好事情也不復雜,問清楚后白秋姝就回了家,不過因為這事兒,白秋姝被白志遠罰了禁足,連書院都沒讓去。 岑鯨準備去見見被禁足的白秋姝,正要跟舅母打聲招呼,又聽舅母遲疑著問她:“對了,我聽春毅說,你過幾日還要回書院?” 岑鯨就是怕舅舅舅母知道她婚后還要去書院會反對,所以才一直瞞著,誰曾想還是躲不過,只能實話實說:“嗯,我想再讀幾年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