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毀滅吧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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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的岑吞舟招惹不起一位公主殿下。 誰知她這一走,反而讓蕭卿顏記住了她。 到了下午,蕭卿顏看實在沒人找到自己,自己亦是又累又餓又渴,只能灰溜溜地順著來時路,回了后宮。 那之后每當有什么不高興,蕭卿顏都會跑這棵樹上躲著,一個人悄悄生悶氣,直到氣消了,或者餓了渴了再回去。 期間她不止一次看到岑吞舟,雖然對方每次都是目不斜視地從樹前走過,但蕭卿顏猜她一定知道自己就在樹上。 數不清是哪一次,蕭卿顏用樹上結的酸澀果子,砸了獨自一人路過的岑吞舟,只因岑吞舟手上拎著一袋用紙包著的點心。 岑吞舟被果子砸到,看了看左右,確定無人才走到樹下,仰頭望向樹上的蕭卿顏,問:“不知是哪位殿下?” 蕭卿顏理直氣壯地扔出了自己的封號:“瑞晉?!?/br> 繼后之女,瑞晉公主。 “下官見過公主殿下?!贬讨巯蛩卸Y,遠遠看著像是在對一棵樹行禮,怪好笑的。 蕭卿顏因此感到愉悅,問出口的話語也跟著客氣不少:“你手里拿著什么?” 岑吞舟如實回答:“是下官從家里帶的糕點?!?/br> 岑吞舟說完,與蕭卿顏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殿下不是真的好奇,而是在樹上待太久,餓了,暗示她把吃的拱手奉上。 問題在于,這袋糕點是岑吞舟今天的午飯,她不太想讓出去,因此她故意裝作不理解的樣子,厚著臉皮笑道:“不是什么好東西,讓殿下見笑了?!?/br> 蕭卿顏在宮里長大,就沒見過這么沒眼力見的人,偏肚子又餓得厲害,猶豫片刻后還是拉下臉面,直接開口跟岑吞舟討吃的:“我要吃,給我!” 哪怕說到這個地步,岑吞舟還是想再掙扎一下:“殿下,這個真不好吃?!?/br> “不好吃你帶來干嘛,快點給我!” 岑吞舟只好把糕點遞給了樹上的蕭卿顏。 許是餓了太久,蕭卿顏覺得這糕點味道相當不錯,就讓岑吞舟下回再給自己帶一份。 岑吞舟:“下回是什么時候?” 蕭卿顏愣住,對啊,她來這全看心情,誰知道她下回什么時候心情不好。 但蕭卿顏沒跟岑吞舟講道理,反正她下回來了,岑吞舟必須給她帶糕點。 岑吞舟沒辦法,只能每天都帶,若是遇不上蕭卿顏,就把糕點拿去給同僚分,意外攢下幾分好人緣。 大約是因為岑吞舟的態度與眾不同,也可能是因為蕭卿顏每次來都心情不好,久而久之,蕭卿顏除了吃糕點,也會跟岑吞舟提幾句自己不高興的原因。 有時候是被母后罵了,有時候是被太子欺負了,還有一次是身邊的嬤嬤太煩,連她喝水太快都要說她儀態不好…… 蕭卿顏越說越詳細,叫岑吞舟被迫聽了許多皇室秘辛,也讓岑吞舟知道,蕭卿顏其實并沒有傳聞中的那么刁蠻,她就是膽子大,有點社交牛逼癥,外加找不準自己的定位。 蕭卿顏的生母是繼后,也是先皇后的親meimei。 先皇后留下一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因為整個皇宮上下只有她跟太子是嫡出,所以她不屑跟別的公主皇子比,只跟太子比,心里能平衡就怪了。 岑吞舟知道,隨著蕭卿顏年齡越來越大,終有一天她會明白她跟太子根本沒有可比性。 周圍的每一個人也都會不斷地、重復地告訴她提醒她,讓她從不服到麻木,再到認清現實,向現實屈服,甚至她可能都意識不到這個過程,就已經變成了和現在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人。 環境的力量,能輕易將個人的意志碾碎。 岑吞舟能做的好像只有看著她被慢慢改變,最后變得和宮里其他公主沒什么兩樣。 直到有一陣子,蕭卿顏很長時間都沒來找岑吞舟,再次出現時,她沒跟岑吞舟抱怨什么,甚至沒低頭看岑吞舟,就跟岑吞舟說:“我以后不會再來了,總往這跑不合規矩?!?/br> 短短兩句話,扯痛了蕭卿顏的嘴角,之后她盡量不牽動嘴角,低聲呢喃道:“可惜日后吃不到你從家里帶的糕點了?!?/br> 岑吞舟站在樹下,安靜許久,突然開口對蕭卿顏說:“殿下能在這等我一會嗎?” 蕭卿顏:“做什么?” 岑吞舟:“回家給你拿糕點?!?/br> 蕭卿顏心想也行,就在樹上等著岑吞舟拿糕點回來。 可她沒想到,岑吞舟不僅拿回來一包糕點,還避開皇城守衛,悄悄帶進來一柄非常漂亮的小刀,和糕點一塊遞給她:“再有兩日就是殿下生辰,這柄小刀送給殿下,作為殿下的生辰賀禮?!?/br> 蕭卿顏忍著嘴角和臉頰的痛,說:“你這人真奇怪,哪有給女子送刀的?!?/br> 岑吞舟仰著頭,問:“為什么不能?又沒哪條律法規定女子不能持刀?!?/br> 蕭卿顏想到什么,低聲道:“女子拿刀,又能做什么呢?” 岑吞舟:“什么不能做?” 樹上的蕭卿顏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俯身去拿岑吞舟手中的糕點和小刀。 也是這一俯身,岑吞舟才發現蕭卿顏一側臉頰紅腫,嘴角都破了。 蕭卿顏拿走糕點和小刀,像平時一樣跟岑吞舟抱怨:“太子昨日出閣,自此便可在朝中領職,我跟母后說我也要出閣,我也要站在朝堂之上,母后打了我一巴掌?!?/br> “好疼?!?/br> 蕭卿顏說著,眼淚從眼眶溢出,滿滿都是委屈。 樹下的岑吞舟:“既然……” 蕭卿顏聽見“既然”兩個字,以為岑吞舟會站在母后那邊勸她,說類似“既然皇后娘娘都這么說了,殿下便好好聽皇后娘娘的,不要再任性”這樣的話。 結果—— “既然殿下傷了嘴角,就不適合吃糕點了,容易影響嘴角傷口愈合,殿下把糕點還給下官吧?!?/br> 蕭卿顏瞪大了眼睛看向岑吞舟,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什么人?。?! 離奇的怒火剎那間就蓋過了滿心的委屈,蕭卿顏抬手就把那包糕點朝岑吞舟的腦袋砸了過去。 岑吞舟接下糕點,隨手拆開包裝,拿了一塊出來吃。 蕭卿顏知道那糕點有多好吃,沙綿軟糯,還不會太甜齁得慌,眼下看岑吞舟兩口一個,蕭卿顏想吃又吃不到,氣得吹了個鼻涕泡泡,趁岑吞舟沒發現趕緊擦掉。 回過神,委屈也好,自暴自棄也好,統統沒了蹤影,蕭卿顏把臉上的眼淚也擦干凈,明明剛才還說不合規矩不會再來,眼下卻又對岑吞舟說:“下回再給我帶你家的糕點?!?/br> 因為生氣沒顧上,她又一次扯疼了嘴角,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岑吞舟:“下回是什么時候?” 蕭卿顏盡量控制嘴型,惡狠狠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得給我帶!” 說完她威脅似的拔出小刀,砍下一根小樹枝,拿在手里慢慢地削,仿佛削的是岑吞舟那副欠兮兮的骨頭。 “行?!贬讨酆芸炀桶涯且话恻c都吃完了,她拍拍手上的糕點碎屑,準備回去干活,臨走前又朝樹上喚了一聲:“殿下?!?/br> 蕭卿顏:“干嘛?” 岑吞舟仰頭看著蕭卿顏,說:“不要怕?!?/br> 蕭卿顏那不知飛哪去的委屈又回來了,不同的是這次,她找到了面對的勇氣:“我才沒怕!” 岑吞舟笑笑,邁步回了翰林院,留下蕭卿顏在樹上,緊緊握著那把漂亮的小刀。 轉眼多年過去,那柄刀還在蕭卿顏手中,刀刃卻落在了岑鯨臉上。 有風拂過湖面吹進屋,吹散了熏爐上方裊裊升起的白色香煙。 岑鯨一臉迷茫:“殿下?” 蕭卿顏也沒跟岑鯨客氣,直言心中所想:“我在考慮,要不要把你的臉毀了?!?/br> 燕蘭庭最近越發奇怪,可她怎么查都查不出岑鯨跟岑吞舟有什么關系,于是大膽猜測,燕蘭庭莫不是把岑鯨當成了岑吞舟的替身? 蕭卿顏越想越膈應,總覺得岑鯨這張臉不能留,可又找不到下手的理由。 所以她說的“考慮”,是真的在“考慮”。 岑鯨倒是想過會有這么一遭,畢竟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蕭卿顏,清楚一旦有人把她當做岑吞舟的替身,蕭卿顏肯定會坐不住,毀她容貌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她目前還算淡定:“……哦?!?/br> 這是什么反應? 蕭卿顏:“你不怕嗎?” 岑鯨:“怕的?!?/br> 蕭卿顏盯著岑鯨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看了半晌,最終還是把小刀從岑鯨臉上挪開了。 只因她在最后想到,若是岑吞舟還在,恐怕不會允許她因為這樣的理由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小姑娘。 “走吧?!笔捛漕伣K于愿意放她離開。 岑鯨起身告退,離開了小屋。 岑鯨走后,蕭卿顏收好小刀,斜倚回軟枕上,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岑鯨這張臉,實在是太像吞舟了。 盯太久甚至容易產生吞舟回來了的錯覺,就這么留著,也不知是對是錯。 蕭卿顏閉上眼,慢慢平復心情,過了許久,一旁伺候的嬤嬤提醒蕭卿顏該去學生面前露個面,她才起身,讓丫鬟給她整理衣服。 待衣服整理好,她轉身離開小屋,朝對面的庭院走去。 她到時,庭院比她想象的還要熱鬧幾分。 一群人背對著她圍在一塊,時不時便爆發出一聲歡呼。 人群外圍的學生發現了她,正要行禮,她豎起一根食指在唇邊,讓那些學生噤了聲。 學生們悄悄散開,她一步一步走到熱鬧中心,發現是一男一女兩個學生在比射箭。 男的是趙國公家的小公子,女的正是因身手不凡被請來赴宴的白秋姝。 他們的目標是對面一顆大樹上懸掛的香囊,因湖邊風大,香囊隨風晃悠,還有礙事的枝葉左搖右晃遮擋視線,想要射中難度非常大。 就看他們誰能用最少的箭,把樹上的香囊全部射中。 樹上交錯掛著紅藍兩種顏色的香囊,白秋姝需要射中紅色香囊,趙小公子則需要射中藍色的香囊。 他們倆箭無虛發,一箭一個香囊,眼看著就要把樹上的香囊全部射完,白秋姝一個失誤,射空了。 反觀趙家小公子,一箭射出,又中一個香囊。 此時樹上只剩一個藍色香囊沒被射中,紅色香囊還有兩個。 只要趙小公子最后一箭射中,這場比試便算分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