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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于暗夜里的居心叵測者,這樣的夜是最好的保護色。 乾方周圍的隱蔽處, 幾雙眼睛時不時瞟過緊閉的大門, 但顯而易見, 昏暗的夜色和長時間沒有收獲的頹喪, 已經漸漸放松了他們的警惕。 他們都是祁景閔麾下忠心耿耿的死士,哪怕主子被貶為庶人, 也依舊只懂得一絲不茍執行命令的機器。 當危險來臨,他們可以豁出性命,但也因為早知終點是死亡,所以面對這種不會死卻很無聊的任務, 便比任何人都容易松懈。 以至于當乾方東邊數十丈的夕水街正中,爆出沖天的火光時, 他們中很多人正在打今夜的第十二個哈欠。 事實上, 東都夜間起火也并非什么特別稀罕的事,監視著們起初也并未太過在意。 然后呼吸靜止了幾秒后, 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句: “著火的好像是盛和!” 又一人撕心裂肺地喊道:“有人刺殺,救駕,快去救駕!” 死士死士, 為主子而死便是歸宿。 “救駕”這兩個字一沾耳朵, 身體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黑色的身影如同離弦的箭,一道道沖了出去。 或許有人猶疑過——他們的任務不是看守乾方錢莊嗎? 可這樣的想法很快被壓下——主子若是死了,還看守什么乾方? “都撤走了?!彼朗總冸x開的角落, 鬼鬼祟祟地傳出這樣一道聲音。 若他們還在,想必能聽出來, 這聲音的音色,同方才那個高喊“盛和著火”和“救駕”的有至少七八分相似。 聲音落下,緊隨其后的是一連串的人影。 高矮胖瘦,統統弓著身子,順著后墻一溜煙躥進了乾方的后門。 后院暗室機關打開的同時,不甚顯眼的紅色煙花悄無聲息地在夜空中閃過。 東都的夜,就在這短短半盞茶間,從沖天的喧鬧又恢復成寂靜。 正如同祁景閔的心,從沖天的怒火到無處發泄的積郁。 青年的臉色陰沉,一部分是被著火的黑灰熏得,另一部分是被活生生氣得。 左小臂處的袖口被什么利器劃了一道極長的口子,破碎的布料晃蕩間,鮮紅的液體順著手指往下滴。 “殿下這傷,屬下這就去給您請郎中!”有丫鬟膽子大,眼淚汪汪地湊上來想要雪中送炭獻殷勤。 誰知祁景閔突然抬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青年眸中泛著血絲,陰森道:“郎中,你打算去請什么郎中,嗯?” “本殿下的千金之軀,豈容那些市井郎中耽誤!” 丫鬟被嚇得花容失色,掐住的喉嚨里半晌終于擠出兩個字。 “太,醫?!?/br> “呵?!逼罹伴h冷哼一聲,一把將丫鬟扔到一旁。 “給我進宮,不,不必進宮,”祁景閔眸子微瞇,“直接去太醫院院正馮大人府上,將人給我帶過來!” “是!”一旁趕忙有護衛跑走。 另一邊,其他護衛以最快的速度撲滅了著火的屋子,正是祁景閔的寢屋。 與此同時,前去追殺刺客的下屬也回來了,為首一人劍劍上滴血,面無表情地回稟: “是有預謀的撤退,方才空中閃過一道紅光,像是軍中常用的傳信煙花,這批人便開始迅速逃亡,屬下沒來得及追?!?/br> 此人是宮中的禁軍副統領,祖祖輩輩都是皇后一族的忠實簇擁。 自從通樂出了事,祁景閔便從皇后那里磨了堂堂副統領來,做他的私人護衛。 平日里,礙著皇后的面子,祁景閔敬這位副統領三分,可今日,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一腳踢了過去。 “堂堂禁軍副統領,本殿下遭了刺客,追不到你還有何臉面回來!” 副統領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刺客有預謀的撤退,最可能的便是想要調虎離山,說不準方才便有另外一批人等著他們這些護衛離開,再突襲一波,到時祁景閔豈不毫無還手之力? 但這些話他沒說出口,只是沉默著又將頭往下低了低。 不想祁景閔的臉色更難看了。 其實他原先很喜歡那些自以為是的人低下頭顱,可自從向來低下頭顱的祁長廷翻起身來咬了他一口,他突然意識到那些人低頭并非是真心誠意的。 青年陰沉沉地盯了副統領兩眼,唇角突然扯了扯。 因為方才一想到祁長廷,他腦中倏爾冒出了個絕妙的主意。 “起來吧,是本殿考慮不周?!逼罹伴h淡淡道:“不過這刺客一事,還要勞煩副統領大人盡快查清了?!?/br> “臣定當竭盡所能?!备苯y領自然應是。 然后緊接著便聽祁景閔又道:“那閃過天空的紅光本殿其實也看到了,是西邊,對不對?” 西邊,統領微愣,確實是西邊。 不過這位殿下能在那種時候注意到這件事,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而且,本殿瞧統領劍上染血,所以,其實統領大人武功蓋世,還是殺了一個刺客的,對嗎?”祁景閔又問。 這……卻是不曾,副統領面上微赫。 那些刺客戰斗力似乎不是很強,但各個輕功非比尋常,他心急盛和的情況,所以只傷了一人,并未來得及將其殺死。 這是形勢所逼,但也是自己實力不濟,副統領剛想開口承認,卻聽祁景閔已經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喔,你已經看過了尸體,加上傳信煙花是在西邊,所以懷疑這刺客是乾方錢莊的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