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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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靈君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小丫頭, 如今是越大越叛逆, 連他的話也不肯聽了。 靈霄悠閑地喝著茶,正跟胡薇和卿蓮兩個小姑娘吹牛吹得起勁兒呢, 手腕突然就被某帝君纏住用力一收,那力量大得他懷疑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勒得骨折了。 罷了罷了, 這蠃魚的故事也沒趣。靈霄眼含熱淚地擺擺手, 抬頭看了眼還在瓢潑般不斷落雨的頭頂, 忽然有了想法。 他拍了拍旁邊乖巧蹲坐的云鏡湖:走,爹......跌、蝶、蝶貝你見過沒?這邊的海邊很多,本座帶你們去找。那蝶貝里還有很多珍珠呢。再去抓些新鮮海味上來做宵夜。 啊這...... 徐輕飏和沈靈君面面相覷,靈霄的思維未免有些太過跳脫了吧?這種暴雨天去海邊捉什么海味? 只是看著云鏡湖竟然歡歡喜喜地管廟祝討了個竹簍背在背上,把寬大的袖袍在身后打了個結,露出一雙又白又細的胳膊。 嘖嘖,太瘦了。靈霄瞟了一眼后忍不住批評道。 云鏡湖聞言,在原地怔了一瞬后輕笑了一聲:以前,我的父后也總愛這樣說我,就算他把我喂養成了個小胖子,依舊覺得我不夠結實。但是他卻不知道,這是我暗地里絕食的后果。 絕食?靈霄瞬間停下了步伐,回頭看向云鏡湖。 父后和君父年過四旬依舊年輕俊美,宮人多謂他們二人妖異無常。各種流言蜚語也從未停歇。 靈霄也想起那時候,就因為他和檀淵兩人不易顯老,宮中到底有多少流言。其中流傳最廣的便是他們二人皆為妖物,以人類心臟為食才能保持容顏不老。 雖然這樣的傳言只需查探一番便能不攻自破,但在有心人的刻意之下,謠言依舊盛傳了許久。直到檀淵將造謠魁首找了出來,發現那是宮中膳房的一名廚子,收了大皇子的賄賂才故意在宮中興風作浪,散布謠言。 后來,檀淵干脆利落地把一干人等全部處理了,這才將謠言平息。 那時候,我初入宮輕信了謠言,總以為父后把我喂胖了,是想要把我吃了,故而他越是勸我多吃,我便越不敢吃,生怕吃胖了,再被殺了吃掉。云鏡湖又笑著告訴幾人。 靈霄無力扶額,他說怎么剛剛把兒子接入宮中的時候,雖然一日六餐、玉盤珍饈地養著,那孩子還是越來越瘦,原來根源在這里。 大約過了大半年,這孩子才肯正常飲食。想來也是后來發現那些謠言不過是無稽之談,這才放下了心底的憂懼吧。 不過想來,卻又讓靈霄有些心疼。他那時候粗心大意,竟然沒有察覺自家崽崽剛入宮時受了這么大的驚嚇,還只當他是從遷居京城之后水土不服。 那么后來呢?胡薇聽得有趣,見云鏡湖沉默,連連催促道。 就連卿蓮也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看得出小姑娘們對這樣的深宮秘事有著濃厚的興趣。 云鏡湖淡淡一笑:后來?后來父后便將我養成了個小胖子。 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云曦將他養得白白胖胖的,不是圖小孩子的血rou鮮嫩,而是圖小朋友的肥臉捏起來手感溫軟......欺負起來也更有成就感。 這雨好像越來越大了。徐輕飏察覺到海邊的風浪似乎越來越急,不覺輕輕皺起眉頭。 靈霄站在岸邊朝著遠處的海平線掃了一眼,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無妨,快來這邊,嘖嘖,這些時日有那蠃魚攪弄風雨,倒讓許多海底的好東西被巨浪帶上岸邊來了??纯催@個! 靈霄說著,從海灘的泥沙里找出一個月光色的皎白貝殼:這蝶貝沉甸甸的,這么大個頭的蝶貝,里頭應該會有好東西。 他雙手微微發力,便將那緊緊閉合的蚌殼打開,在蚌rou中翻找片刻,忽然就停下了動作。 其余幾人的目光都緊緊地落在他手上。 靈霄得意一笑,攤開手掌,一枚瑩潤如玉的紫色珍珠就這樣安靜地躺在他掌心,那顆海珠約莫有龍眼大小,若是送去拍賣行,只怕萬金也未必能拍得這樣品相的極品海珠。 來,小子,給你。靈霄順手便將手中的海珠習慣性塞給云鏡湖,隨后把自己的經驗教給其他人,要挑這樣的海蚌,貝殼厚實,兩側膨脹的,就像這樣。還有,要注意貝殼的顏色,越是外表色澤黯淡的,里面出現珍珠的幾率越大...... 胡薇的雙眼黏在云鏡湖手里的珍珠上幾乎挪不開了。 她眼饞地盯著那顆淡紫色的海珠,這玩意兒若是換成了烤雞,那得換多少烤雞???怕是買下幾百家烤雞店都綽綽有余了。 聽了靈霄的經驗傳授,胡薇抹了把嘴角,迫不及待地舉手追問:前輩,要如何才能找到這樣的珍珠蚌呢? 靈霄掃了小狐貍一眼,這家伙的耳朵又開始活潑地抖來抖去了。 最簡單的方法,便是用你們的靈氣去感應,當然,這就失去了趕海的樂趣了。當你面對一個蚌殼,在打開它之前那種未知的期待,才是趕海最有趣的地方。靈霄一本正經地教導小狐貍。 然而胡薇只把他的第一句話聽進去了。 只見她在口中念念有詞,隨后一道紅光順著她的眉心灑向附近,然后,小狐貍就無比歡快地甩著耳朵開始到處彎腰撿拾貝殼、紅珊瑚、硨磲...... 靈霄盯著小狐貍活潑的背影:這丫頭......要是在銅錢上給她打個眼兒,只怕她也能一頭扎進去。 簡直財迷到無可救藥了。 旁邊的徐輕飏聞言,頓了片刻后輕聲道:師妹她偷偷下山,在人界受了不少苦,我撿到她的時候,小丫頭身受重傷,藏身在山林里,餓得開始啃樹皮了。后來她雖然受的傷好了,但是她對食物卻產生了格外強烈的執念。 此話一出,周圍的幾人都安靜了一瞬。 遠處傳來了女孩子們清脆的笑聲。 跟在胡薇身邊撿寶貝的,是一襲紅衣的卿蓮。 或許是女孩子天生對于這些閃閃發亮的寶貝沒有抵抗力,反正在撿拾寶貝的過程中,兩個漂亮女孩之間的友情瞬間變得濃厚而堅固。 誒,這里的貝殼里有個金色的海珠! 哇,好漂亮呀,若是做成發簪一定很漂亮吧? 發簪嗎?我倒是覺得做個珍珠瓔珞會很好看。 唔,打項圈也不錯,配上這枝紅珊瑚。 那邊還有個大貝殼~ 后面的四個男人沉默了一瞬,然后往另外一個方向移動。 這個龍蝦這么大,是不是快成精的?云鏡湖吃力地按住了淺水處的一只巨型龍蝦。 靈霄掃了一眼就笑了:不是,不過這種龍蝦rou芝鮮嫩多汁,清蒸后佐以姜醋,吃起來的味道倒是很不錯的。 云鏡湖眨眨眼:前輩您以前在海邊生活過么?您似乎對海里頭的生物都很了解。 靈霄一頓后點點頭:本座云游四海,自然也去過不少海城,品過不少海味。 原來如此。云鏡湖把自己抓到的大螃蟹塞入籠子里,又開始興致勃勃地去找別的獵物了。 沈靈君擔心皇帝陛下的安危,便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云鏡湖身邊。 如今是在他轄制的地界,就算是云鏡湖損傷了半分,也跟他脫不了干系。 不過此刻皇帝玩性大發,只怕是勸不住的,也只能辛苦沈靈君把衣擺扎入腰帶,吃力地提著個大竹筐,跟在云鏡湖身后一路拖著他撿到的各類海鮮。 靈霄赤腳站在水里,倒也絲毫不覺得海水寒涼。 他剛剛俯身從礁石下頭摸出只人頭大小的海蟹,旁邊的徐輕飏便十分殷勤地把裝蟹的竹筐遞了過來。 靈霄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把手里的海蟹扔進去,然后又摸出另外一頭海蟹。 徐輕飏就這樣畢恭畢敬地跟在靈霄身后替他拖著竹筐,兩人一個撿一個裝,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把那竹筐填滿了。 前輩你稍等等,我這就去換個更大的竹筐來。徐輕飏說著,就要轉身上岸。 靈霄淡淡道:別忙活了,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 徐輕飏在原地站定,片刻后忽然直接跪下:晚輩有個不情之請,前輩能否答應...... 你想要殺了上官牧云。靈霄居高臨下地斜睨著青年。 徐輕飏怔楞當場,隨后苦笑一聲:前輩果然明察秋毫。 靈霄不語。 徐輕飏在進入元帥廟的時候,已經明明白白地在他神像之前發下宏愿,愿意犧牲一切去換得上官牧云一死,他怎么會不知道? 他唯一沒想到的是,徐輕飏竟會求到他頭上。 第二十九章 復仇 你跟你師父, 有什么深仇大恨?靈霄走到岸邊,示意徐輕飏把裝著螃蟹的竹簍遞給自己。 徐輕飏下意識地轉頭,四處張望, 卻完全沒有找到自家師父的行蹤。 如果你是在找你師父上官牧云的話,我可以告訴你, 他方才趁著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唔,或者說,他自認為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時候, 偷偷潛水入海去了。靈霄似笑非笑地看著遠處波瀾不絕的海面。 上官牧云的行動絕對算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覺, 可惜靈霄是個絕不摻假的大羅金仙,自然早就洞悉了這位在暗地里的那些小動作。 即使死過一回,這廝依舊不知道何為安分守己啊。 徐輕飏順著靈霄的視線看向暗沉的海面, 深黛色的海面翻涌的波濤似乎比之前更加激烈了幾分。 他收回目光:他殺了我娘。 靈霄聞言, 微微挑眉打量著徐輕飏:他不像是這種人。 你的意思是說,上官牧云不像是個殺人兇手?聽到靈霄的話,徐輕飏的眼神變得疏離了幾分, 整個人也往后退了一步, 和靈霄拉開了一段距離。 靈霄淡淡一笑,輕輕一彈手指, 便有一團靈火在濕漉漉的沙灘上熊熊燃燒起來:我的意思是, 他不像是殺了你母親還會留著你這個活口的人。 上官牧云心狠手辣的程度靈霄是親眼見識過的,當初他還在檀淵的帳前效力時, 曾為了順利攻下城池,獻上了在城內水源下毒之計。 上官牧云心高氣傲, 他從來不把黎民百姓放在心上, 他們的性命在他眼中, 與草芥無異。 若不是怕有傷天和,他其實也不介意殺雞儆猴,屠盡負隅頑抗的城池給其他人警告。 如果徐輕飏的母親真的是被上官牧云所殺,依照靈霄對上官牧云的了解來看,他斷然沒有再把徐輕飏收為弟子的道理。 聞言,徐輕飏立刻解釋道:他不知道他殺的人是我母親,他殺我娘的時候,我并不在場。而且后來遇到我的時候,上官牧云很虛弱,他也需要一名弟子為他跑腿。 靈霄用石頭把火堆圍起來,在上頭架起烤架,隨后就把自己捉來的螃蟹放上去烤:你不在場,你怎么知道你母親是被他所殺? 徐輕飏這一次沉默了更久。 見徐輕飏說了兩句話就沉默了,靈霄不緊不慢地用手指敲了敲螃蟹的背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徐輕飏的雙手緊緊地握著腰間的劍柄,帶情緒略平靜后才道:上官牧云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便是我母親。若非他為了奪舍我母親的身體殺了我母親,他怎會在我母親身體里? 靈霄的眼睛微微瞪大,唔,如果徐輕飏所言屬實的話,那么他的母親的確有九成可能是死在上官牧云手里的。 不過...... 靈霄也的確記得清楚,當初上官牧云在皇城中被他一劍洞穿胸膛和心脈,御醫和檀淵都已經確認他已經死了,這才吩咐人將他送去城外掩埋,怎么可能又死而復活呢? 就算是他是修士,元魂能奪舍人類身體,那也必須得是他在活著的時候。 看來,如果不是上官牧云的死有蹊蹺,便是另外有人在暗中動了手腳。 不過已經過去了幾十年,真相究竟如何,想必也只有上官牧云自己心中清楚了。 我母親是玉樞派門下弟子,姓秋名玉瑛。玉樞派門規森嚴,不許門下女弟子沾染情愛。不過我母親終究是......與我親生父親有了我。只是我親生父親后來娶了別人,母親只能偷偷生下我,后又把我寄養在她姊妹家中,偶爾會借著下山接任務的機會來看我。 每年我過生辰,母親都會在我們約定好的山中小屋里等我,只是我十二歲那年,母親一直沒有趕到。我擔心母親有事,便上山尋找,結果就看到母親昏倒在地上。 我一直守在娘親身邊,結果她醒來以后第一句話便是問我是誰,又問此地何處,今夕何年......她一開口,我就知道這身體里的人不是我的母親。說到這里,徐輕飏恨得眼圈微紅,拳頭顫抖。 我不得不將計就計,騙他說我是山中獵戶的孩子。上官牧云才奪舍我母親的身體,格外虛弱,我提出拜他為師的時候他并沒有拒絕,半推半就地答應收我為弟子。徐輕飏咬著下唇,直到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彌散開來。 我跟在他身邊十年,鞍前馬后地為他跑腿賣命了十年,我一直在找機會想殺了他。但是他的戒心很高,而且從未放松警惕。我清楚,他心底其實從未把我當做弟子看過,包括大師姐何清和、小師妹胡薇,他不過都是為了利用她們,才收下她們。 聞言,靈霄忽然回頭看著徐輕飏:你剛才說誰? 徐輕飏被靈霄的眼神嚇住了,下意識地回答:何清和? 何清和是你們大師姐?靈霄深深地皺起眉頭。 徐輕飏聞言點了點頭:大師姐是當今太后養女,陛下親封的清和郡主。 靈霄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何清和那個女人,可是在小小年紀就有膽子為了榮華富貴,親手殺了自己meimei。而且為了阻止meimei報復,她更是能做出請人將自己meimei的元魂鎮壓在井底這種事。 這個女人突然和上官牧云扯上關系,這讓靈霄心中不得不警覺起來。 上官牧云,莫不是還對云鏡湖或者說大雍王朝有什么想法? 上官牧云為什么要收清和郡主為弟子,收下她對他有什么好處?他又為何想要得到那顆獨一無二的避水珠?還有,他方才鬼鬼祟祟地潛入海中到底去做什么了? 一連串的聯想讓靈霄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他轉頭看向徐輕飏,后者有些緊張地站直了身子。 你希望我幫你殺了他?靈霄開門見山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