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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站在衛生間盥洗臺的鏡子前,望著鏡子里那個臉色蒼白的人。 她有一瞬的陌生,然后是無邊無際的無奈。 周陽悲哀地想。 無論她走到哪里,就算她從頭開始。生活的一個不經意,旁人的一句話,總會讓她一秒回到過去。 接下來的兩個夜晚,周陽連連失眠。 夢里,她走在繁茂寂靜的山里,磕磕絆絆地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她終究是回到原地。 她用力地叫喊,使勁全身力氣地呼喚。沒有人能聽見并理睬她的呼喊,有的只是藍色晴空里的一片黑影。 山林的一側,一群受驚的鳥禽振翅飛走。 鳥禽留下的驚擾聲很快散去,她所在之地,仍是一片死沉沉的靜寂。 后來,她喊得累了,跪在地上。她低下腦袋,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落在滿地的落葉上,滲進地底。 哭了有一會,眼淚枯竭,她回頭。 身后,不知何時,儼然豎立著一棟古舊的房屋。 房屋常年無人居住,房前空地上長滿了青苔雜草,房檐坍塌支在半空中,上面布滿了不少蜘蛛網。 周陽雙手捂住太陽xue,失聲尖叫。 尖叫聲被重重深林蠶食,無人能聽到她的尖叫聲,一如此前的叫喊無人顧及。 就在這時,周陽一霎從夢中驚醒。 她抓著頭發,深深地呼吸,她渾身都在發顫,脈搏一顫一顫的。 此時此刻,夢里的一切并沒有隨著夢的驚醒而離她遠去。 它們用力地將她撕扯,反復地撕扯。 無時無刻,不休不止。 周陽屈起雙膝,把臉埋在被子里。 一股濃郁的悲傷將她環抱,她無聲哭泣。 半夜,房間黑黯黯的,她的哭泣融在黑沉沉的夜色里。 無聲無邊。 隔日周五,時隔一個多月,周陽再次出現在小巷子的面館。 * 面館的生意如火如荼,和之前沒有什么不同。 她到的時候,老位子的顧客剛吃完起身走人。 收拾的服務員認出她,邊擦桌子邊問:“好久沒見到你了?!?/br> 周陽笑笑的:“最近工作忙?!?/br> 對面的人表示理解:“還是同樣的要求?” “今天多加一份荷包蛋?!?/br> “好咧,”服務員轉頭看了一眼后廚的方向,“我去給你下單,待會給你送過來,吃完再買單?!?/br> 人聲喧鬧,周陽頭一回跟她開玩笑:“不怕我吃霸王餐?” 服務員挑挑眉:“奇了怪了,今天怎么兩個老顧客都問我這個問題?!?/br> 聞言,周陽也好奇:“還有誰?” “吶,樓上的那位先生?!彼S手往樓上一指。 食客來來往往,二樓也坐滿了人。 忽地,只一眼,周陽的視線便牢牢地定在了顧青聞的身上。 樓上的那人也正看向她。 隔著滿滿的人群聲,周陽與顧青聞隔空倆倆相望。 周陽看著他,話卻是服務員說的:“今天我換個位置?!?/br> 這么巧?服務員看看樓上再看看樓下:“你們認識?” “嗯,認識?!?/br> 周陽走了兩步,想到什么,返回,說:“幫我格外上一份香菜,待會一起買單?!?/br> 爬樓梯的時候,周陽悠悠意識到。 她和顧青聞認識一月有余。 除去工作上必要的接觸,她和他每回的遇見,不外乎與食物掛鉤。 她一步步走向顧青聞。心里琢磨,一周未見,第一句話要說什么才好。 等到她站在他面前,眼前的人替她解決了這個棘手的難題。 顧青聞問:“一起?” 他的眉目疏朗,面容干凈沉著。 問得也是直接利落。 給出肯定的答案之前,周陽注意到了椅子上的另一個灰色的書包。 她收回目光,落回他身上,多問了一句:“會不會不方便?” 顧青聞也看向對面椅子上的灰色書包,他默了一霎。 和緩道:“張朝,你認識?!?/br> 既然是熟人,周陽便也不再多加顧忌。 顧青聞起身,讓出這一側的座位,說:“你坐這邊,我和張朝坐對面?!?/br> 位置稍做調整,周陽坐在原來顧青聞這一側的位置,顧青聞則是換到了對面。 她望著對面的人,適宜地想,他一貫這么細致,細節上的事落得極為穩妥。 “張朝有事,一會上來?!鳖櫱嗦劦沽艘槐杷?,放在她面前。 周陽點點頭:“謝謝?!?/br> 她喝了兩口茶,潤了潤嗓子,手指叩著杯子邊緣。 隔了一會,她問:“你喜歡吃刀削面?” “還可以?!?/br> “經常來嗎?”周陽好奇。 顧青聞摩挲著手指,目光平和:“之前中午經常來,最近工作忙,今天正好經過?!?/br> 周陽抿著茶,在腦海里搜尋之前的記憶。 她肯定之前沒見過他。如果她見過他,一定會留下記憶。 畢竟,她暗暗地下定論,顧青聞這么特別,她一眼就能記住他。 她的思緒悠悠散發,對面的顧青聞低頭在手機上按了一會,他收起手機。 他忽然抬頭,她望過去,兩廂對視,雙雙怔住一會。 顧青聞眉眼淡淡,溫聲問:“蕁麻疹怎么樣?” --